她瑟縮了一下,把半張臉埋在毛領裡面,耶律斛看見她這個動作頓了一下,卻沒有說什麼,只是走在她身邊的時候,若有似無的側了側身子。
很快,就到了須卜的寢殿,宮人見了耶律斛都恭敬的稱將軍,一個年級稍大的太監對他說:“將軍稍等。”說完就進去通報了。
屠嬌嬌有些驚訝,這北狄也有太監啊,她還以爲只有中原有太監,看來在什麼地方,男人都是不能忍受自己的女人跟其他男人接觸的。
不一會兒,那老太監出來了,笑着對他說:“大王請二位進去。”說完還做了個請的動作。
她跺了跺有些僵的腳,纔跟着耶律斛進去,一進去就感覺一股暖意,還有淡淡的沉香味。
她跟着耶律斛進了一扇門,就看見須卜坐在一個書桌後面,耶律斛行了一個禮:“大王。”
須卜擡手示意免禮,她看了一眼,估摸着自己也要行個禮,正準備學着耶律斛的動作行禮的時候,須卜就說:“姑娘不必多禮。”
別人都這麼說了,她也就不推辭,點點頭,站直了身子。
須卜走到一邊的毛氈邊上坐下,對她道:“姑娘過來坐。”
她走過去,把大氅脫下,也跟着坐了下來,須卜看見她這一身裝束,眼神閃了閃,道:“姑娘這翻打扮,倒比我北狄的女人更有韻味。”
韻你妹!她在心裡啐了一句,但是面上卻說:“大王說笑了,咱們還是說正事吧。”
須卜笑笑,拿起火盆邊上煨着的酒壺,替她倒了杯酒,道:“屠姑娘是重信之人,本王敬佩。”說着虛敬一下,先喝了那杯酒。
屠嬌嬌看着面前的那杯酒,垂眸想了一下,道:“大王,正事要緊,我酒量不好,喝多了可就記不得正事了。”
她的臉上帶着笑容,看上去很是明媚,但是卻讓人覺得有些冷意,眼裡隱隱閃過冷光,讓人背後有些涼。
傅長安回上京已經是十二月了,天已經很冷了,十天裡面有八天都在下雪。一些老人坐在椅子上閒談,總會發出類似感嘆的聲音:“今年的天兒有些怪,只怕來年不太好。”
王舒見他一個人回來,江焱阿綺蘿也沒跟着回來,屠嬌嬌也沒回來,心下有些驚訝,卻也不敢多問,只是戰戰兢兢的做事。小小得知傅長安回來了,歡天喜地的跑來大院問王舒:“怎麼不見夫人?”
王舒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拉着她到了廊下,小聲叮囑:“最近別提夫人,王爺這次回來時一個人,我估摸着是出了事,你還是待在後院,有事我會通知你的。”
“可是,夫人她……”小小放心不下,心想她就算夫人沒有回來,但是總是要有一些消息吧,可是被王舒一瞪,便蔫蔫的回了後院。
看着小小走得沒影兒了,他才轉身回書房,一進門,就聽見傅長安在裡間道:“王舒,你進來。”
他嚥了口口水,低着頭進去了。
“祝垚最近有什麼動向?”傅長安翻着這幾天積累下來的摺子,幾乎是一目十行,頭也不擡的問。
“鎮遠侯最近沒有什麼大的動作,只是去許太傅家看望女兒的次數多了些。”王舒回想着暗衛傳回來的消息,據實答了。心裡卻是有些嗤之以鼻,鎮遠侯的威望已經大不如前了,現在只能靠着親家在朝庭裡的聲勢勉勵支撐,真是不要臉。
“那就讓他忙碌起來,這個年總是不能讓他安生的過,免得讓人覺得王府好欺負。”傅長安道,他這段日子的確是有些放鬆,讓那些人囂張了起來。
王舒眼裡閃過一道光,心道王爺總算是想起來了,再不給那些人一點顏色瞧瞧,只怕就會讓人覺得這天要變了。
恭敬的應了一聲:“是。”隨即就轉身出了門。
站在廊下,擡手打了個呼哨,一隻信鴿就從遠處飛來,停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從衣袖裡掏出一個小紙條,捲了放進它腳上的信筒裡,一聳肩膀,信鴿就飛出去了。
他望着昏沉的天空,心道這天兒是要變了。
當晚,鎮遠侯府的密室就被盜了,無數機要秘密都被竊取一空。鎮遠侯連夜召集了舊部,商討此事,卻都沒有個結果。
“按理說,這賊應是爲財,卻沒有盜取財物,而是竊取了機要,顯然這賊並不是爲財。”一箇中年男子說道。
坐在他對面的一個男人接口:“倘若不是爲財,那必定是有人指使,指使人必然是想要對付侯爺,近來,侯爺可要小心了。”
“是啊,現今上京的局勢並不安穩,咱們只怕都要小心些纔是。”
“就是啊,這次侯爺密室被盜,必然不會就這麼算了,這段時間還是要好好的謀劃一番纔是。”
祝垚坐在高位,陰沉着臉聽着他們的話,猛然一拍桌子道:“好了,不要再說了。”頓了一會兒才說:“對方在暗,我們在明,對我們極爲不利,最近你們都小心些,別露了什麼馬腳。”
他雖然已經五十二歲了,但是勝在一生戎馬,鍛鍊得當,身材並不走樣,一張臉是標準的戰場上的臉,飽經風霜。戰場上下來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戾氣,現在陰沉着臉,更是陰沉得嚇人。
那幾個說話的人,立馬就閉了嘴,連忙稱是,但是心裡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舒坦。往年他們跟着他征戰四方,現在是天平年間,他們都已經不想去糾結這些事情,以他們的功勳,足夠安穩的過完這輩子了。
現在出了這個事情,他們本就不高興,那些東西都是極重要的,侯爺這般不小心,顯然是沒有把他們放在心上。當初他們就說過,那些東西由他們自己收着,可是侯爺要拿捏他們,哪裡會這麼輕易的把東西給他們。
眼下東西被偷了,還不曉得對方是誰,他們都是妻兒滿堂,哪裡安得下心?
祝垚卻沒有細想他們的心思,只是叮囑了他們,讓他們留意四周,便讓他們回去了。剩下他一個人坐在高位,很是煩躁,這賊什麼都不偷偏偏偷了他的密室,可見是受了指使的。
可是在上京還有誰會與他爲敵呢?漸漸的,他的眸子就涼了,他知道是誰了,心裡驀然生起了一股恐懼,那是從心底裡升騰而起,沒有緣由,莫名的就覺得膽寒。
他就知道,上次沒有解決掉,他的日子就不會太好過了,所以最近他纔會一次一次的往語嫣夫家去,就是想着要是出了什麼事,許太傅能夠保他一保。
他惶恐的過了幾日,上朝時也是戰戰兢兢的,可是並沒有傅長安有沈異樣,朝堂也沒有大臣參他,他也就慢慢的放下心來,看來,是他想多了。
要過年了,他幫着夫人準備了些年貨,準備過個好年。今年比往年要冷許多,銀霜碳似乎有些脫銷,好在他早有後路,並沒有擔憂這些。
可是沒過幾天,他在府裡查看今年的賬本,外面突然一陣嘈雜,他放下賬本朝外道:“什麼事這麼吵?都嫌皮子鬆了嗎?”
一個小廝慌慌張張的衝進來,抖着道:“老,老爺,外面,外面來了好多官兵,說,說……”小廝說到半截就說不出來了,渾身止不住的抖。
他看着心急,吼道:“急什麼急?好好說!”
那小廝一個激靈,想起老爺的手段,立馬說道:“說是要來抓老爺入大獄!”說完,腿一軟,就跪了下來。
祝垚臉色一變,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往外走去。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一個戎裝的男人站在門口,那人他見過,好像是虎頭軍的將軍袁珏。
他冷着臉看着院子裡三層外三層的虎頭軍,看樣子他們是早就做了準備的。
“不知袁將軍這是什麼意思?將我府上圍成這樣,是怕我的仇人來尋仇嗎?”
袁珏抱拳一禮道:“下官奉旨前來請侯爺去一趟大理寺,還請侯爺跟下官走一趟吧。”他在心裡啐了一聲,老東西,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祝垚心裡一慌,不是沒什麼事了嗎?怎麼要來抓人?但是面上還是沒什麼反應,負手站在屋檐下看着袁珏道:“奉旨,奉的是誰的旨?”
“自然是攝政王的旨。”袁珏道。
“哈哈哈哈哈,”祝垚大笑,“袁將軍這就說笑了,老夫乃先帝所封的鎮遠侯,只有當今聖上能夠處置,攝政王又怎麼能處置老夫?”說着,臉就沉了下來,盯着袁珏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若要拿老夫,去請了陛下的旨再來。”
說着就要往屋子裡走,袁珏一聲冷哼道:“侯爺想是忘了,攝政王乃是先帝親封,輔佐聖上打理江山,先祖的騰龍玉佩,可是在王爺手上握着的,還不能處置你?”
一句話就把祝垚釘在了原地,是了,傅長安是先帝親封的攝政王,手裡還有先祖的騰龍玉佩,他不能說什麼。但是他不甘心,他爲國征戰多年,好不容易纔有了現在,他怎麼甘心就這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