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有半截車廂已經衝出了公路,懸在了懸崖的上空。可是卻好像被什麼卡住了,竟然搖搖晃晃地沒有掉下去。
而車門又自動彈開了,車廂裡還沒有來得及跳的人都小心翼翼地爬到門邊,衝了下去,哭成一片。
我爬着的窗戶是靠裡邊。只要縱身用力一跳,能跳到公路上去。我輕輕地提了提腳,發現一點羈絆都沒有,不由大喜的同時,回頭看了一眼那個鬼,他竟然閉着眼睛,沒有了動靜,剛剛抓我的那隻手,也鬆鬆地擺在他自己的腿上,完全成了一具沒有靈魂的屍體。看樣子是惡魂已經跑了。
我心裡一鬆,轉頭準備往下跳去,誰知一轉過頭來,就看到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個人。
看清他的臉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怔了好半天。才輕輕地問道:“你……怎麼來了?”
鬱廷均似乎來得有些倉促,因爲他的額頭上,有幾根凌亂的髮絲,左邊眉尖上掛着一顆細小的汗珠。雪白的襯衫,領口下兩個釦子都沒有扣好。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有點慌亂的模樣。
他像是沒有聽到我的話一樣的,從車下擡頭定定地看着我,一張平靜的俊臉上,依然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半天,他向着我伸出了雙手。
我心頭一暖。將車內的腳也抽出來,踩在車窗上,準備往他身上跳過去。可是我的動作讓車子又晃了晃。
這時司機跟他的副手都已經跑了下來,可能是受了傷的原因。跑得一瘸一拐的,隔了老遠對我喊道:“不要跳!不要跳!”
我愣了愣,轉頭不解地看着他們。
“不要動!就保持這個平衡!我讓鎮上來人了,等來了吊車和工具,將車吊穩了你再下來!”
我因爲腦子一片亂,還是沒有明白他的話,卻看到鬱廷俊本來就冷峻的眉眼,突然戾氣閃現。
“不要跳,我這車剛買的,四十幾萬呢……”
我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裡一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狠狠地剮了他一眼,向着鬱廷均跳了下去。
鬱廷均很輕鬆地接住了,抱了我一個滿懷。我的下巴撞在他的肩膀上,剛想擡起頭來呼痛一聲,整個頭卻被他一把給壓在了他的勁窩裡,無法動彈。
他緊緊地抱着我,在我的耳邊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媽的,叫你不要跳,你沒聽見啊?”
已經跑到身邊的司機怒罵了一句。
鬱廷均身子一頓,擡起頭來,鬆開了我。我回過頭去,只見那車還懸在那裡,只是好像經我一跳,還有些輕微的搖晃。
我不滿地回道:“是我的命重要,還是你的車重要?”
“你不動的話,車已經穩住了!”他吼回來。
鬱廷均輕哼了一聲,我看到他眼睛中戾氣一閃,就聽得那司機及衆人幾聲驚呼。再回過頭來,已經不見了車的影子。
那個司機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一邊的乘客們卻都連聲慶幸大家都躲過一劫。
鬱廷均卻已經擡步往回走了,我感覺他在生氣,很生氣。
我揹着包,快步地追上他,拉住他的手臂。他停下腳步,低頭看着我。緊抿的雙脣,讓我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他生氣了。
“你……怎麼來了?”我一時找不到言詞,再次傻傻地問了同一句話。
他黑眸一眯,沉聲反問道:“我不來,你還有命在嗎?”
我頓時明白,車停下來,不是偶然,是他救的我。我沒有想到,我不叫一路道長的法號,他竟然也能在生死危急的關頭,救下我。以麗大技。
“你……怎麼出來的?你不是在關禁閉嗎?”我擡頭癡癡地看着他,輕輕地問道。在他面前,我不管什麼時候,說話的聲音,都會自然而然地放到最軟最柔。“你這樣跑出來,會不會受懲罰?”
我們相互對視着,半天,他的眉眼突然一軟,反手將我抓在他手臂上的手,握在了手心裡。另一隻手扣在我腰上,將我往他懷裡一拉,低聲說道:“你不是說好了,不回城的嗎?”
我靜靜地靠在他的懷裡,一動也不動。他的懷抱一直是我迷戀的所在,在他的懷裡聽着頭頂上傳來的他低柔而曖昧的話語,有一種不真實的幸福感。
“你的陽氣還未復原,留在我身邊,我纔會放心。”他溫揉捏了捏我的手心,我心頭一蕩,擡頭,卻正好看到他敞開衣領裡的白皙肌膚和微微突起的鎖骨骨節。心裡像被一種又甜又熱的東西,慢慢地化開,整個身體都變得柔軟起來。
每在他身邊多呆一分鐘,就會對他多一分迷戀,他身上所有的一切,我都喜歡。
“可是,我怕你會被我連累。”我想起那個風塵的話,其實我並不怕風塵對我怎麼樣,而是風塵的話讓我知道,鬱廷均確實正在難處,我不能讓他有事。
直到現在我說出這句話時才突然明白,他在我的心裡,已經遠遠地超越了我自己的存在,哪怕是剛剛在生死的一瞬間,我想着他,卻不願意叫他來救我。潛意識裡,他的命,我看得比我自己還重!
他也明白我的意思。沉默一會兒,柔聲說道:“不會的。我自有分寸。”
說着他接過我肩膀上的包,拉着我緩緩地往回走着。
我故意比他慢了半步的距離,得以看清他的半個背影和側面。對他付出的心意,我本是心甘情願,不敢奢望他能同等回報,卻不想真的能得到他以溫柔相待,一時心房都被溫情脹滿,幸福從嘴角溢了出來。
“你怎麼知道我有難啊?”走了一會兒,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
他沒有回話,好像我問的是一個白癡問題。
“你在關禁閉,又是怎麼跑出來的呢?”
他依然像沒有聽見一樣,緩緩地走着。
過了好半天,我又忍不住問道:“那個鬼,你將他怎麼樣了?”
他突然停住腳步,於是我一頭撞到他的手臂上。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其實很笨?”他自上而下的俯視,生氣的感覺又來了。可是我卻依然笑得燦爛,因爲他依然緊握着我的手,手指還在我的手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