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次

早晨天亮的晚,報曉的雞已經打過鳴了,天依舊只是微矇矇亮着。

客棧裡,綠衣正拿着小姐手足無措。

她們二人可以算是一夜未閤眼,不,準確說來應該是許歡喜一夜未眠,她中途還打過幾次小盹兒。

綠衣拿她沒法子,只能陪着她乾耗着,把她放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以免小姐一時衝動就出了門。

不是她多想,就按着她一個丫鬟從小對自家小姐的認識來說,現在許歡喜幹出什麼事情來都不奇怪。

許歡喜又在牀榻上翻了個身,嘆了口氣問道:“綠衣,現在什麼時辰了”

綠衣答:“小姐,卯時剛過,現在辰時了。”

“都辰時了,天該亮了。”許歡喜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從牀上撐坐起來。

一旁原本靠在桌上的綠衣聽見動靜走了過來,雖然知道她一夜未眠,但看着許歡喜憔悴的面容還是有些心疼。

深陷的眼窩,發乾的嘴脣,皮膚黯淡無光,整個人彷彿蒙上了一層灰。

這樣的小姐,綠衣想,她還是在九年前少爺離開的時候見過吧。這些年溫婉可人的許家千金何曾這般模樣過心裡默默沉下一口氣。

許歡喜見綠衣走進,伸手碰了碰鼓脹的雙眼,“扶我起牀吧。”

綠衣不忍心的勸說道:“小姐,現在還早,要不你睡會兒一晚上沒睡現在臉色不太好。”

“嗯”許歡喜發出一個鼻音,“我臉色不是很好一眼就能看出來”

何止一眼,就是走近了都能感受到一陣悽慘的唉聲嘆氣的氣場。

當然,這話綠衣不敢說,她只是折了箇中:“看上去不太好,甚至有些嚇人。小姐,你還是睡會吧,到了時辰我會叫你的。”

只見許歡喜緩緩擺了頭:“我睡不着,我只要一閉眼,整個腦子裡都是哥哥,他的溫柔他的笑,還有他笑罵我的模樣,每一幕每一幕,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的。”

綠衣當然知道她們兄妹感情好到不行,甚至比起夫人老爺來,小姐還更親近少爺多些。

但她還是勸着:“小姐你太較真了,就算你還留着那個鐲子,少爺也……回不來了。與其留着徒增傷心,不如咱們就此作罷算了。”

許歡喜意識有些恍惚,剛剛的話也不知道聽進去多少,但說出一句很篤定的話:“即使是個念想,我也要把它找回來。”

話雖然簡單,但施行起來真的很困難,且不說這個賊到底是誰,他進屋子的目的是什麼,她們現在連一點有用的線索都沒有,無論怎麼做無疑都是大海撈針,結果註定一無所獲。

但綠衣還是點點頭,應和着她:“嗯,我們一定給找回來。”

二人裹得嚴嚴實實的出門,早上冷極了,外面還空無一人,許歡喜她們的目的地是找白水鎮上的父母官,就是昨天晚上她們告官的那位大人。

許歡喜說過,要不惜一切代價把東西找回來,即使是用上她爹爹遠在京城的權利,以權壓人,她也在所不惜。

一刻鐘後,綠衣給許歡喜挽着髮髻,有些無奈的再次問道:“小姐咱們在等等看吧,也許李捕頭一會把那賊給捉住了呢要不咱們先緩緩”

“我不能等了。”許歡喜看了眼銅鏡裡的自己,確認穿着打扮得體之後,“走吧。”

雖然她知道即便是拿着爹爹的身份朝着縣令那邊施壓,也不一定能把鐲子找回來,但是,許歡喜看着外頭陰沉沉的天,心裡暗想道,哪怕只有一線希望,她也要縣令全力以赴查下去。

不困客棧的失竊案到現在依舊沒有一點線索,李衙差覺得他可能是碰上了對手,這不過短短的一天,他竟然連對方的蛛絲馬跡都沒有發現,猶豫再三,他還是灰溜溜的跑到左府去了。

說起這左府,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界兒上,可以算是這一片屈指可數的霸主了,朱門繡戶。論起淵源,還要從早年□□輩經商起家開始說起,那時左府算是富甲一方的商人,後來這老爺子不滿足現狀,要求子孫後代得文武兼具,左家又開始往官場發展,滲透至今,左家的旁支側葉已經遍佈各地。

九年前戰亂,原本人丁興旺的左家也受到了不小的波及,大大小小的直系旁系都搬離了白水鎮,徒留下現在的縣令一家守護者一方百姓。

左府在鎮上最繁華的地界,即使這幾天的天氣糟糕透了,這兩頭石獅子門前的街道也是川流不息的繁華。

院外粉牆環護,綠柳周垂,三間垂花門樓,四面抄手遊廊。院中甬路相銜,山石點綴,也許是昨夜的雪,更給這院落添了些詩情畫意。

李衙差進門時,門房給開得門,他一身捕快服,靠着腰刀問道:“大人今天在府上嗎”

門房開門見是他,閒聊了幾句:“在的,李捕快這是爲客棧的盜竊案來的”

李衙差笑:“可不是,這一晚上過去了,一個鬼都沒見着,這不是找大人領罰來了。”

“那成,小的給你去稟報,請您到廳裡稍等。”門房把他請到客廳,便離開了。

有青衣小婢給他上了清茶,他也耐心的等着。

不消片刻,左縣令一身便服進了廳。

只見那人俊美絕倫,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體態清瘦,猶見曾經風度翩翩的模樣。

李衙差起身:“大人。”

左縣令坐上主位,笑道:“阿錦來了,先坐。”

李衙差本名阿錦,不過他身材高大身軀凜凜,一雙眼光射寒星,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顧久而久之,大家便漸漸把這與他人名不符的名字給忘了,只有左縣令每每喚他阿錦。

縣令接過小婢遞上來的茶水,輕抿一口問笑着問道:“怎麼是事情還沒有頭緒”

李錦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確實還沒有頭緒,還求大人指點一二。”

左縣令還是笑:“果真被猜着了。”

這笑令李錦摸不着頭腦,“大人你怎麼會猜準了我今日必來”

左縣令擺擺手說:“不是我,是阿言。他今晨聽說了事情之後,料定了你今日必進左府。”

“大公子”李錦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