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多,白路和李小平趕到醫院,來到重症監護室,發現病人沒了。找護士問,護士說病人跑了,早上剛醒那會兒就想走,被我們攔住。可沒過一會兒又跑了,到現在沒找到。
重症監護室病人身體連着心電監護儀,數據會傳到護士室,心跳、血壓出現異常情況會警報。早上時候病人醒來,撕掉膠貼被護士發現到,過來重新貼好,並說了他幾句。然後通知警察,說傷者醒了。
護士不會跟病人說有人替你交了醫藥費這些事,沒多久,趁護士不注意,病人再次撕掉膠貼跑掉,估計是擔心醫藥費的問題。
等護士再次發現到監護儀數據消失,病人已經沒了,趕忙通知警察。
警察正好到達醫院大樓,接到電話跑上來看,大略找了幾個地方,病人果然跑了。
如果不是白路和李小平送病人過來,而是由普通人送來,警察興許已經回單位交差。可正因爲有白路的緣故,爲避免事後有不良影響,倆警察跑去監控中心查視頻。
白路和李小平過來的時候,倆警察還在看視頻。
重症監護室這邊,護士跟白路說警察正在找病人,但不知道有沒有找到。
白路說聲謝謝,走去病牀前仔細看。
李小平問:“現在怎麼辦?”
白路呆着眼睛鼓着嘴巴沉思片刻:“他爲什麼要跑?”
“怕你問他要醫藥費唄。”李小平說。
白路搖頭道:“他連死都不怕,還會在乎欠別人的醫藥費?”
“也許現在不想死了呢,自然就害怕了。”李小平又說。
白路笑了下,拿出手機給警察打電話:“警官你好,我是白路,現在在醫院。”
警察說:“不好意思白路先生。你救下的那個病人跑了,我們查看醫院監控,查到那個病人已經離開醫院。”
醫院監控不是誰都可以看的,警察過來也得由公安局出文件才行。還是那句話,也就是白路牽扯在裡面,局領導不想因爲一時之失而引起全國關注。纔會馬上開具證明,兩名警察才能在很短的時間裡看到監控錄象、並查到病人離開醫院。
白路問:“幾點離開?朝哪個方向走?步行還是坐車?頭上的傷口包紮還在麼?”
警察回道:“八點鐘離開病房,八點二十分走出醫院,朝東步行離開,走路很慢,頭上的包帶還在。”
白路說謝謝,掛上電話。跟李小平說道:“我去追追看。”
李小平也想去,可剛要開口說話,白路已經跑出病房。等她跟出病房。白路已經沒了。李小平只好給劉雷聲打電話:“主任啊,沒跟住人。”
劉雷聲急問:“出了什麼事?”
“沒出事,白路去找昨天那個病人了。”
劉雷聲氣道:“找什麼找?人丟了有警察,他去找什麼?”又問:“你怎麼不跟着?”
李小平委屈道:“我是想跟着,可一出門人就沒了,怎麼跟啊?”
劉雷聲想想說道:“算了,回來吧。”掛上電話。
白路這一瘋跑,不知道牽動着多少人的心。惟恐鬧出些什麼事情影響錄製節目。
跑出醫院往東追,可倆人差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這哪能追的上。
路口有個賣雜糧煎餅的,白路過去問話:“一小時前,有沒有一個腦袋上纏着紗布的人路過?”
“你說什麼?”攤主是個中年婦女,正忙着給客人做煎餅。
白路摸兜拿出十塊錢:“我來個煎餅,再打聽個事兒,一個小時前。有沒有一個腦袋上纏着紗布的人路過?”
攤主還沒說話,邊上一青年說道:“別插隊啊,他後面是我,你在我後面。”
白路趕忙道歉:“我不買煎餅……”
“不買煎餅你倒什麼亂?”
白路無語了,只好往前走。邊走邊詢問。
醫院門口有賣煎餅的,有賣水果的,白路就挨個問。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除非現在能看到這條街道的監控視頻……可那個更麻煩,還不如用嘴問路。
一路走一路問,沒問到病人行蹤,反是被人認出他來,詢問有什麼事情,找那人幹嘛,問他來江城做什麼。
白路回話說不好意思,我有急事。
“不是錄節目?”水果攤老闆問着話左右看:“攝象機在哪?是不是隨身那種小的?”
很多綜藝節目這麼幹,把明星丟大街上,出道題讓明星完成,給觀衆以歡笑。估計水果攤老闆沒少看節目。可白路真不是做節目,大聲喊道:“一個小時前,誰看到一個腦袋上纏着紗布的中年男人?大概四十來歲,衣服很破很舊。”
他是明星啊,被人認出來後就有人拍照錄象,自然錄下這段話,可白路不在乎,又是大着聲音喊上一遍。
聲音很大,引起許多人注意,走過來個保安說話:“早上是有個男人過去,腦袋上纏着紗布,問我婦女兒童醫院怎麼走,我給指了路,應該是去婦女兒童醫院了吧?”
白路摸出一百塊錢塞給他:“謝謝謝謝。”轉身跑到大街上攔出租車,上車後就說:“一百塊,婦女兒童醫院,十分鐘內到就是你的。”
“十分鐘肯定到不了。”司機說道。
“儘快,越早到,錢就是你的。”
司機說聲好,又說:“先說一聲,會繞點兒路。”
白路說:“我不管你怎麼走,反正儘快到。”
司機說知道了,發動汽車前行。
江城是個大都市,上午九點多是交通高峰期的尾巴,雖不至於塞車,但每遇到個紅綠燈總要等上好久。司機師傅先是一路直開,再左拐右拐的,儘量爭取不停車。十五分鐘多一點兒到達地方。
白路給錢說謝謝,下車跑向醫院。
他本來還打算詢問保安醫生,有沒有見過一個腦袋纏着紗布的農民工,實在不行就想辦法看監控視頻,可剛近醫院,就看見那個中年男人坐在醫院門口的臺階上發呆。
白路走過去坐下:“怎麼了?”
中年男人看他一眼沒說話。再轉頭回去的時候把頭深深垂下。
白路又問一遍:“怎麼了?”
中年男人低着頭用帶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話回道:“我不認識你。”
“你不用認識我,如果相信我,告訴我你爲什麼事情爲難,我興許可以幫你。”
“幫我?”中年男人擡頭再看白路,冷笑道:“不是騙我吧?”
白路說:“你需要知道兩件事情,一,昨天是我救的你,送你去醫院並交了住院費;二,我是明星白路。”
“我沒錢還你……”中年男人再看眼白路。苦笑道:“認出來了,剛纔沒認出來,不好意思。”
“能認出來就成,你覺得我一個明星會騙你麼?”白路說:“醫院那裡我交了挺多住院費,你其實不用跑出來,沒人會催你要錢。”
中年男人仔細盯着白路看,似乎在確認說的是真話假話,沉默會兒說道:“當你說的是真的。可不論有沒有人催我要錢,我也得過來。”停了下。低着聲音說:“我閨女在裡面。”
“你閨女?”白路問:“病了?沒有醫藥費?”
“是啊,沒有醫藥費。”中年男人有些難受,咬了咬牙,似乎在忍着不哭泣,隔了會兒說:“謝謝你救我,可你的錢。我真的還不上。”
“說了不用你還,你閨女什麼病?”白路再問。
“我閨女什麼病?”中年男人低低重複一遍,突然大聲罵道:“我草他祖宗,我草他祖宗,我……”只罵兩遍就沒了力氣。低着頭任眼淚滑落。
醫院門口經常有人哭,也經常有人聚集,中年男人這樣突然大喊,引來很多人注意,走過來一名警察說:“安靜點兒。”
白路朝那警察笑笑,問中年男人:“相信我不?跟我找個地方坐坐。”
方纔那兩句罵,裡面全是憤懣憤恨,好象是要殺人那麼兇狠。
中年男人問他:“你想問什麼?是不是想幫我?爲什麼要幫我?”
“別去管爲什麼,你需要明白一件事情。”白路說:“假如我幫你,你會有損失麼?你在這地方坐着,對你女兒的病情有幫助麼?”
中年男人想想說道:“你有多少錢?我想先給閨女辦住院。”
白路有些驚訝:“你閨女還沒住院?”
“你有沒有錢?”中年男人不回答問題,再問一遍。
白路起身道:“去辦住院。”
中年男人馬上起身,帶着白路往裡走。
進醫院往右轉是門診部,一直往裡走,在最裡面走廊有張擔架牀,上面躺個人,身上蓋着被子,尤其下身蓋的特別嚴實,邊上掛着吊針在輸液。
中年男人走過去,從擔架牀的褥子下面拿出幾張單子,再去門診室找醫生:“大夫,我找到錢了,來辦理住院。”
門診室有很多人排隊,屋裡面有兩個醫生分別接診,中年男人說話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醫生,臉上沒有表情,往好聽裡說是冷靜,往難聽裡說是冷漠。正在給一箇中年婦女看病,見中年男人擠進房間,猶豫下跟婦女說:“梢等一下。”擡頭問中年男人:“拿來錢了?”
中年男人點頭道:“醫生,開單子吧,我去交費。”
女醫生恩了一聲,刷刷刷很快開好張單子,然後問道:“欠的錢……”
中年男人有些爲難,回看白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