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六郎一聽,眉心擰成一團,猶豫了片刻,一咬牙說:“好,我去家裡借。”
借?
江秋意還沒弄明白怎麼一點茶葉也要去借?
看着柔柔弱弱,風一吹就會倒的謝四妹就張口了:“六郎,你別去,不會借給你的,再說了,阿孃都病成這個樣子了,還吃什麼茶啊!”
謝四妹病瘦的臉龐因爲氣憤而有些微紅,襯托的她的五官帶着些農門糙婦所沒有的嬌媚。她瞪圓了眼睛怒視江秋意,好像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似的。
滿滿的敵意啊!江秋意都愣了,不知道是怎麼得罪了這個大姑子的。
謝六郎拉了拉自家的四姐,一邊安撫她一像江秋意投來抱歉的眼神。
“四姐,你就信她吧!她一定有辦法救回阿孃的,只要能將阿孃救活,別說是求施捨一點茶葉了,就是去給磕頭,我也樂意的!而且是里長,他再怎麼樣也會顧忌村民們的指指點點,不會見死不救的。”
謝六郎說罷,再不管其他,急匆匆就跑了出去,生怕晚了一會耽誤了救回自己阿孃的最佳時機。
江秋意將懷裡的被褥放到了一邊,脫了自己的鞋襪爬去,半跪在開始用兩隻手按壓六郎孃的部。
她手裡拿捏着精準的力道,既能幫助六郎娘排出一些多年來,一直積攢在產道里的惡臭淤血,又不會傷害到她的身體。
謝四妹目瞪口呆的看着,江秋意將自己阿孃的衣襟撩起,就那樣在阿孃有些腫脹的上壓來壓去,壓的阿孃痛苦的滿頭大汗。
謝四妹纔想厲聲質問江秋意到底在幹什麼,就發現自己阿孃的臉色,霎時間緩了過來,不是死人般頹敗的蠟黃了,漸漸紅潤。就連多年來半點血色都沒有的嘴脣,也慢慢的有了一點點的血色。
“去看看你姐回來沒有?囑咐她將老薑米酒熬開了再倒進去紅糖,一定不能加水,燒開就行,切莫再煮,立即盛出來送進來。”
江秋意摸了摸自己一腦門的汗,這副身體實在太弱了!
在現代的時候自己連續做十幾個小時的手術都沒有任何問題,現在這簡單的活血按壓,居然就像要了自己半條命?跳河得了風寒,到底是硬熬過去的,多少還是傷了底子。
眼看着謝四妹還愣在原地,江秋意不禁催促:“快去,六郎要是回來,燒一盆熱水將茶葉泡着,端進來給你阿孃洗身子。”
準確的說,是洗下面身子,但是礙於面前這個女孩的承受能力實在有限,江秋意也就沒有直白的說清楚,需要茶葉水清洗的具體部位。
“用茶葉泡茶來洗身子?”
謝四妹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那可是茶葉啊!從大燕不遠千里運送過來,大戶人家才能喝得起的稀罕物啊!怎麼可以拿來洗澡?
江秋意嘆了一口氣,她也不想用這麼落後的治療方式的,可是誰叫她正處在一個連如何製茶,都是國家最高機密的封閉落後的古代社會呢?
茶葉中的微量元素可以起到殺菌的作用,她在老中醫那裡得知,解放前福建地區的許多婦女,都是用泡出來的茶葉水,清洗,起到殺菌消毒的作用,以此治療盆腔炎等婦科炎症的。
謝四妹挪不動腳了,阿孃生她的時候,是未足月便早產了,出生時險些沒能養活,因此這些年,儘管謝家過的窮困,阿孃三姐甚至六郎,也都是將她捧在手心裡憐惜着的。
這個家,一直以她爲重,什麼吃的喝的用的,都是先緊着身體孱弱的她,其次再是阿孃一心溺愛卻明明不是親生的六郎。
三姐是個呆頭鵝,是半點心機都沒有的。阿孃病成這樣,她除了哭,就什麼打算也沒做過。
可是她不一樣,謝四妹從小心思多,早在阿孃已經病的不成樣子的時候,她就給自己找好了退路。
她去找了二嫂,而不是眼高於頂的大嫂,費了一番脣舌,才終於說服二嫂在阿孃去後幫自己尋一戶好人家。
條件是她同意將自己的聘禮,還有阿爹留下給她做嫁妝的一對銀鐲全部都給二嫂,還答應幫着她得到這處老宅。
不是謝四妹自私,而是她那日偷聽到大嫂在和做打算,說是石屏街市上的屠戶莫大牛不知怎地,看上她了,託了媒人上家來提親。
按理,自己的親孃還在,這提親應該先走阿孃這邊才合理的。奈何自己的阿孃是個續絃,在謝家的地位,是遠不如原配所出的長子謝大郎的。
而且阿爹去世多年,謝家一直都是在當家,還是謝家村的里長,所以自己的婚事,當然是他說了算。
可莫屠夫是個什麼東西?那一日跟着六郎去石屏集市上賣魚,路過肉檔的時候遠遠的瞧見過一眼。
那屠戶光着膀子,徒手就將一隻僅從中間劃開了一道口子,兩百來斤的整豬了,豬血噴了他一腦門,嚇的謝四妹差點沒當場暈過去。
漫不說莫大牛是個殺豬的,單單說他前頭已經剋死了兩個妻子,還有一個半大不小的拖油瓶。
一想到自己要嫁給一個克妻的屠戶,而且一過門就要當後孃,謝四妹是怎麼都不願意的。
憑着她的容貌,和四奶奶家的外孫女翠竹一樣,嫁進大戶人家榮華富貴一輩子,又有什麼不可能的?翠竹長的還不如她呢!
所以纔有了她和謝家二嫂的協議。
這些江秋意都是不知道的,她只覺得眼前這個病弱的謝四妹,對待她阿孃的態度,明顯不如方纔忙前忙後的謝三姐。難道長的漂亮點的都涼薄些?
謝四妹還杵在那一動不動的,謝三姐就風風火火的趕回來了,一進門就捧着東西往江秋意面前來,高興的好像自己手裡拿的是腎上腺素似的。
“拿回來了拿回來了,米酒,紅糖!”
謝三姐是個直腸子,心思單純,她看江秋意索要這些東西的時候,認真而嚴肅,就一門心思的認定了這些稀罕物能救回自己的阿孃。
只要能救回她娘,讓她幹什麼她都是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