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同樣心存疑慮:“大將軍是不是覺得這位千夫長身上的酒氣有些熟悉?”
聽了趙銘的話,小何也有個大概的眉目了,便向謝六郎求證,得到的答案卻是肯定的。謝六郎沉吟了一會,像是在認真思索,再三確定之後,他說:“那日在翠竹的婚宴上,長孫揚身上便有着一模一樣的酒氣。”
當時雖然隔得遠,可長孫揚身上真的是酒氣沖天啊!那時候他們只是覺得一個人的酒氣能燻人到這種地步,真不知道是得喝了多少酒!可同樣的味道又出現在了另外一個人身上,那就不得不引人深思了!
小何說:“嗯,不錯,只是下官以爲這位千夫長身上的酒味更淡一些,倒是那股子奇怪的暗香更加濃烈了些。當日長孫揚被關在縣衙大牢,師傅怕他醉酒一事有鬼還特意調查過。”
“下官當時就對長孫揚身上的酒氣心存疑慮。只是他身上的暗香很淡很淡,幾乎微不可聞,再加上咱是在他入獄後的第三天才去查的,那香味便淡的跟沒有似的,不像這位千夫長身上的濃,要不然下官也不會看走了眼,只當長孫揚是普通醉酒罷了!”
提及此事,小何滿心的懊惱,若是當時再仔細些,指不定就能發現異常了!想着,他又從隨身的醫藥箱裡拿出小刀,劃破趙銘的手指滴了幾滴鮮血出來,用銀針試了,和長孫揚當時的情況一模一樣,是沒有毒的。
小何想了想,又將那裝着趙銘血液的瓷杯拿到了軍帳外頭,約莫三刻,他端着瓷杯回來,衆人一看,那被子裡竟是多了不少撲騰着翅膀的飛蛾!還有死死粘在那血滴上的螞蟻!
大半夜的,幾個大老爺們瞧着這詭異的情形全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感覺比在戰場上砍人頭還恐怖。
“這……”
“這位千夫長的血液裡殘留着類似於蜜煉素一般藥效的東西,卻不敢斷定到底是不是蜜煉素。”這是小何的判斷。
“血液裡殘留着一種人體不易察覺卻非常吸引昆蟲的獨特暗香,正是中了蜜煉素的症狀。”
小何分析:“應該是他喝的酒裡面被人動了手腳了,下了類似於蜜煉素的東西,可能藥效更加強勁的某種藥物,也可能就是蜜煉素,只是用量上比用量當時長孫揚的分量還要多一些,蜜煉素加重了酒精對人的影響力,是以千夫長纔會如此行爲失常。”
小何十分肯定的下了判斷,然後將杯子遞給謝六郎看。這蜜煉素是何物,旁人或許不知道,可謝六郎確實一清二楚的。
那是由十幾種不起眼的花草汁液調配而成的粘液狀物體,當年秋娘就曾經用蜜煉素引來了漫天蝗蟲,吃了燕軍的糧草,逼迫燕世良卸甲投降。
可是她也說過這東西應該只有她一個人會做啊!怎麼如今秋孃的獨門秘笈被用到了趙銘身上?如果不是蜜煉素,這世上當真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嗎?類似於蜜煉素的藥物,那也就是說製造者本身的醫術就不在秋娘之下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謝六郎百思不得其解,便轉而問小何:“趙銘當街調戲良家婦女當真是這蜜煉素導致的?而不是他自己喝多了言行無狀?”
這一點很重要,它關係着趙銘的身家性命。
小何從謝六郎的眼神裡看到了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所以他異常莊重的再三保證。
“我以自己的醫德保證,絕對是因爲被人動了手腳的緣故,師傅曾經說過,這蜜煉素最大的副作用便是使服食之人躁動不安,情緒失控,千夫長被人下的東西即使不是蜜煉素,但藥效是差不多的,甚至在誘發人的情緒失控方面比之蜜煉素有過之而無不及!。”
用在蝗蟲身上是利用了其香氣對昆蟲類的致命誘惑,也同樣起到領昆蟲躁動的作用,若是用在人身上不會致死,只會使人情緒焦躁,容易失控,這和酒配合在一起,情緒失控之後就很容易被誤認爲是醉酒無德胡鬧了。
投毒者不可不畏用心良苦啊!若不是前頭有了長孫揚的那一次,只怕這一次還是不會被人發現的!畢竟蜜煉素算不上是毒藥,又不傷害人命,別看師傅說着玩意的名字叫蜜煉素,實際上混在酒裡卻是無色無味的,驗都驗不出來。
師傅說這蜜煉素的藥效也是雞肋,便和神農草一塊束之高閣了,倒是被他翻出來專研過幾次,可每次也是小心謹慎的很吶,除了被那個有事沒事就愛談探頭探腦的春妮看到過幾次,旁的再無人知曉啊!
但是春妮不是不識字麼?她就是看到了也不知道寫的是什麼呀!小何自己在心裡頭如此解釋,卻還是隱隱的不安。因爲春妮不識字是她自己說的,可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識字,誰也說不好啊!
胡四是個心眼直的,聽得一知半解的,立馬就問了:“那這是不是就不用治趙銘的罪了?不是他故意的,他是被人下毒了呀!”
謝六郎卻不像胡四那麼樂觀,蜜煉素藥性鮮爲人知,秋娘還是第一個將這東西做出來的人,而且她曾經說過這配方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若是此事被傳了出去,指不定還得生出什麼風波呢!
“被趙銘調戲的小婦人是個什麼情況?”
大將軍開了口,江索忙不迭的上前回稟道:
“末將查了,那婦人就是東關鎮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前頭嫁過一回人,可是過門三年無所出,便被丈夫休棄了成了下堂婦,孃家哥嫂嫌她丟人不願意接納,倒是爹孃憐惜給了她一間破敗的小瓦房安家立命。”
“數月前那小婦人爹孃去了,她在這世上便越發的孤苦伶仃了,靠給大戶人家漿洗縫補勉強度日,最近她哥嫂正鬧着要將房子收回去呢!”
“這次連帶着當街被侮辱,那小婦人的哥嫂便以此爲藉口越發的糟踐她,這纔有了她絕望之下幾次三番的尋死!”
“幸虧大將軍英明,出事之後便安排人在附近守着,又拿錢找了鄰里家的老婦人幫忙照看,這才能在那小婦人尋死的時候三番兩次的將人救回來,要不然這當真出來人命,事情可就真的一發不可收了!”
江索老道,大將軍做好事兒不想讓人知道,他卻偏要說出來讓兄弟們都感受感受,大將軍是不對老秦羽不管不問的。
趙銘幾人當夜離營,大將軍收到風聲之後便命人暗中跟着,他知道兄弟們心裡有不得勁,想出去喝花酒解解悶,他這個當將軍的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還特意叫人跟着別回頭出了事兒。
可當真出事了之後,他們這些人全都慌了,還是大將軍鎮定,及時的安排了人看住了那小婦人,又怕被人察覺,當即收買了小婦人隔壁家的一個獨眼老婦人看着她,就是爲了防止她尋死!
這會子聽了江索的話,胡四那個笨頭笨腦的還沒繞過了彎呢。趙銘卻紅了眼眶,朝地上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
“末將該死!末將給秦羽營抹黑了,將軍您殺了末將吧!末將不值得大將軍如此費心!”
即便真是被人下毒,可到底是他自己心智薄弱在先,還有這貪杯的臭毛病,要不然也不會被人鑽了空子!
趙銘很清楚就算自己得罪過兵部尚書,可人家光明正大的打壓他就夠了,若是降職罰俸還不解恨,再找個機會要了他的性命就是了,哪裡用得着在背後費盡心機的使這麼些手段!
這樣的處心積慮,想對付的就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千夫長了,他們的目標,是大將軍!可該死的是,他居然成了幫兇!大將軍若是因此受到了牽連那該如何是好?
趙銘此時此刻除了懊惱還是懊惱,真是恨不得當場自刎謝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