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入賬議事的全是有軍銜的將領,如同菜市場的潑婦似的吵的一個個面紅耳赤,被江秋意這麼沒皮沒臉的直接羞臊,一個個垂着頭不敢說話。
“你怎麼來了?大將軍不是讓你待在新和城嗎?還特意派了一千秦羽去保護你!平虜校尉怎麼執行的軍令?怎麼能讓你出城?”
司徒律津聽見了江秋意的聲音,一個激靈趕忙迎了上來,卻被她狠狠的剜了一眼:“我想來,就是你在你能攔得住嗎?”
這語氣衝的,司徒律津當下就閉嘴了,想起六郎是爲了交換自己才被俘的,心中的愧疚更甚,壓根就不敢再擡頭看江秋意。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江秋意很平靜的說了句:“你也無需自責,就算沒有你,爲了禁衛軍,謝六郎也會束手就擒的。”
司徒律津知道她說的有理,爲將者在戰事中權衡利弊棄車保帥是很常見的事情,偏偏謝六郎這個大將軍是個另類,他將士兵的性命看的比自己還重,每逢戰事,身先士卒衝在最前頭的是他,斷後收尾掩護撤退的也是他。
是以,他在軍中不止是聲望高了,士兵們全都將他當成了真正生死與共的兄弟,一旦謝六郎被俘的消息走漏出去,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這也是帳中衆人最憂心的地方,大將軍被俘到現在燕人還沒有任何動作,可越是風平浪靜就越是嚇人,今日下午,大將軍沒有出去巡視傷兵就已經有不少士兵詢問大將軍是否受了傷,怎麼不見蹤影。
將領們自然是想方設法的掩蓋過去了,可這並非長久之計,倘若燕人將大將軍掛在城樓上,那,軍心勢必瞬間潰散,大秦往來不敗的沙場神話都成了敵人手中的俘虜,秦軍如何能不膽寒?
偏偏江秋意安撫完司徒律津之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點火擊鼓,集合三軍,當衆宣佈大將軍被俘的消息。”
“啊?”
“這……”
衆人面面相覷,一個個目瞪口呆的,完全不能理解將軍夫人的做法。礙於身份,衆人只是站着不動,完全沒有人想聽從她的命令而已,倒也沒有人當衆指責她瞎指揮,讓她下不來臺。
到底是女人,男人有危險腦子就不清楚了。哪裡有自亂軍心的道理?
沒有人動一下,江秋意的臉色便更沉了,不過她也知道,她在軍中並無任何職權,如何能服衆,便轉身看向司徒律津:“你是監軍,如今大將軍不在,軍中之事皆由你主理,我需要你信我,完完全全的按照我的辦法來,因爲,我真的辦法救回大將軍!你,能辦到嗎?”
她目光灼灼,如同當年要司徒律津修通官道似的一般無二,當年她問:“大人能辦到嗎?”如今,她又問:“信我你能辦到嗎?”
司徒律津毫不猶豫的點點頭,他甚至來不及去思考,身體便本能的做出了決定,他說:“我信,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監軍大人!此事萬萬不可!大秦鐵律,女子不得干政,不得參軍,夫人一旦參與了軍中的決策,將來是要惹大麻煩的!”一位稍微年長一點的將領聽聞司徒律津居然要聽從將軍夫人的號令,到場也顧不得將軍夫人的臉面了,連忙出來阻攔。
“倘若你們的大將軍死了,本夫人根本就沒有將來!不止我沒有,在座的各位乃至整個大秦都沒有!”
江秋意凌厲的一聲爆喝,她本生的嬌俏,不動如處子時總給人一種柔軟的錯覺,偏偏此時眉目間全是刀尖似尖銳的英氣,逼的人不敢與之對視。
司徒律津斟酌了一番,說:“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皇上聖明又一貫開明賢達,只要是對國對民有利的,聖上必不會怪罪的,總是陛下怪罪,還有本王頂着呢!諸位還是先聽聽謝夫人的計策吧!”
安王繼位,司徒律津加了封號,受封榮王,已是食邑萬擔的正經王爺,又在軍中掛了監軍的名頭,除了謝六郎這個大將軍,官職最高的便是他了。他的話,還是足以令人閉嘴乖乖聽從的。那將領像是憋了一口氣吐不出來,只得憤憤的站到一邊,看看這將軍夫人到底是想玩什麼把戲。
看場子總算是靜下來了,江秋意說:“大將軍被俘的消息遲早是要被泄露出去的,與其等到燕人給咱們的將士當頭一棒,不如咱自己先給他們做足了心理準備,等到他們把大將軍擡出來示衆的時候,咱們的士兵就不至於被當場擊潰了。”
這幾句話說下來倒是有理有據,衆人只一味的想隱瞞消息生怕打擊軍心,卻不曾想越是捂的嚴實,到時候兄弟們受到的打擊越大。只幾句便足以讓衆將領刮目相看,這,將軍夫人沒有失去理智,她很冷靜,甚至她比在場所有人都冷靜。
這是他們在聽了江秋意的話之後的共同認知。偏偏江秋意的第二個決策,卻又讓他們當場推翻了剛剛的認知。
江秋意說:“告知衆將士之後,連夜拔營退往平遙城,沿途將通江,戈江兩座城池讓出來,城中百姓一應撤離,悉數隨軍帶走,遣使去鄴城跟燕人談判,只要他們不傷害大將軍的性命,一切皆可商量。”
“不行!大秦國土,一寸不讓!我們打了這麼長時間,好容易才收復的城池,怎麼能拱手相讓給燕人?”
“是啊!就是大將軍在,大將軍也不會同意的!通江和戈江上次被燕人佔領的時候就被屠城了,城中百姓所剩無幾,夫人怎麼忍心將他們的家園拱手讓出?讓他們再一次流離失所?”
“哪怕我軍真的將城池拱手相讓了,燕人貪婪,勢必不會滿足於那兩座孤城的,難不成他們獅子大張嘴要長安咱也給他啊!”
手,從地形沙盤上拔下了那兩個小小的紅旗,這是謝六郎親手插上去的,他每收復一座城池,就在上面插上小紅旗,漸漸的,十三座城池已經有十二座插上了紅旗,又重新回到大秦的版圖。
這是他的心血,江秋意如何不知如果謝六郎在,他是絕對不會同意自己的計策的。
可是,他不是不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