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娘搖搖頭:“她回去還能有好?翠竹都不回去了她肯定就更加不會回去了,只是這被休棄的名聲實在太難聽。”
江秋意聽完從話裡頭掏出了一封自己收着小半年的和離書放在桌子上。
“這是和離書,和翠竹那封是一起討回來的,四妹要是不想再回去給長孫揚做妾了,從今以後她就是自由身了,跟長孫府沒有任何關係。”
六郎娘熱淚盈眶:“四妹那樣對你,虧你還事事替她着想,真是苦了你了,好孩子!”
對於六郎孃的感激,江秋意反應平平,謝四妹的事情一時半會也只能這麼擱着,要真的隨了自己的心意將謝四妹掃地出門,不管她的死活,只怕六郎娘還是不肯的,倒不是江秋意怕了六郎娘,只是六郎,六郎對他娘,是真的很看重。爲了謝六郎,江秋意選擇了隱忍。
倒是三姐的婚事,把江秋意積攢了半年來的消極情緒全都衝散了。
北秦的婚俗很是有意思,新郎要親自進門來背媳婦,而謝家五進出的大院全都有人守着,莫大牛進到三姐的閨房前被鬧騰的,端正氣派的新郎形象蕩然無存,要不是有琦官那個機靈嘴一直幫襯着,莫大牛恐怕被整的更慘!
一進屋琦官就抱怨了:“俺舅娘,你蓋那麼大的房子弄那麼多的門幹啥?害的俺爹都差點叫鬧新郎的卡着進不來了!”
江秋意失笑,女方這邊會鬧新郎,不過就是新郎進門背媳婦前同村的宗親們各種刁難,各種玩笑,而新娘子進了男方的家門,他那邊的人就會亂新娘,是一個道理的。
“好琦官,回頭舅娘就去把家裡頭的門全都拆了可好?你這個小機靈,等我們家三兒到了你家,你可得保護好她,別叫亂新娘的給她弄哭了,知道嗎?”
“知道,舅娘你放心,俺自己的娘,俺一定會保護好的!”
一貫不多話的莫大牛當場接了一句:“俺自己的媳婦俺也會保護好的!”叫三姐羞的紅蓋頭下的小臉蛋都跟身上的嫁衣一樣火紅了。
江秋意微笑着看莫大牛,如今瞅着他順眼了倒不覺得他有多醜了,原先一直幹着宰殺的營生,家裡頭又沒有女人,父女倆別提有多邋遢了。
這小半年他過來給江秋意搭把手,專門負責往來的勻調貨物,陶廠的紫陶,作坊的麻辣小魚乾,養殖場出的雞鴨,所有的貨物臨安城那邊下了訂單之後,全部經由他走官道運送。
莫大牛不殺豬賣肉了,最高興的肯定就是石屏街市上的另外一個屠夫了,他那生意好的,見天的笑的合不攏嘴。
第二高興的就是六郎娘了,她心裡一直忌諱着莫大牛幹宰殺營生的殺孽太重,怕以後有什麼不好的。如今他整個人拾搗的乾乾淨淨的,精精神神的,不止丈母孃越看越歡喜,江秋意也覺得其實三姐眼光真不賴。
莫大牛長的端正,一看就是那種忠厚老實的人,濃眉大眼高鼻樑,不殺豬了眉眼間的凶神惡煞之氣也就淡了,尤其是心裡頭有了謝三姐之後,那簡直跟變了個人似的,對她說話都細聲細氣的。
他站在那一雙牛鈴似的大眼睛看着謝三姐,激動的眼眶微紅,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娶她了似的,躊躇着不敢上前去。
“俺爹,還愣着幹啥?背啊!背啊!快將俺娘背起來!”
江秋意覺得這琦官啊還真是替她爹操碎了心,她這麼一點醒,莫大牛這才壯着膽子上前去背謝三姐。
這邊三姐才上了莫大牛的背,六郎娘就開始哭了起來。
“俺兒喲……俺的親閨女喲……阿孃養了你十六年,如今你就要離開阿孃了,這沒了雛兒的巢空落落的,撲騰不動翅膀的老雀兒眼都要哭瞎了呀……三兒啊……”
這是哭嫁,女方的親孃哭的越起來,往後這閨女回門的次數就越多。
三姐的眼淚瞬間就滴到了莫大牛的肩頭上,她開始掙扎着要下來:“俺不嫁了俺不嫁了,俺要跟阿孃在一塊,俺不嫁了……”
“爹,爹,快跑,快跑!俺孃的腳不能落地的,落地了新娘子過門不安生的,快跑,跑!”
琦官踮起腳尖拼命的去按在她爹後背上掙扎的三姐,還一面跟個小大人似的支派起她爹來,這些個成婚的習俗,琦官可是比誰都上心,見着一個有年齡的人就問,什麼講究她都知道。
莫大牛一聽,果然揹着謝三姐撒腿就跑,外頭的人作勢攔着不讓姑娘出門子,誰知道他還真的硬衝,倒叫攔門子的嚇退了。
送走了三姐,六郎這才真的嚶嚶嚶的哭了起來。
四奶奶,幺嬸等人忙安慰她,姑娘出門子是大喜事,嫁的還不遠,家就住在石屏街市上,想她了坐上家裡頭的大馬車,半個時辰就能到女婿閨女家去,大牛是個實在人,待三姐那樣好,他家那閨女那麼機靈可人,三姐以後享不盡的福呢!
六郎娘聽了這些話才稍微好受些,可到底是親閨女出嫁了,心裡頭難免不捨,衆人皆能理解,誰家嫁女兒的時候不是這樣呢?一方面跟割肉似的捨不得,一方面又巴不得閨女嫁的好,後半生過的幸福。
按道理來將,閨女出嫁喜事是不會操辦的那麼排場的,規格肯定不能蓋過了娶媳婦的去,可江秋意和六郎沒有辦婚宴,也就沒有什麼可以比較的,三姐的這次婚宴,辦的格外隆重。
謝家五進出的大院全都擺滿了宴席,連臨安城那些個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知道了謝家要辦喜宴,紛紛全都登門道和,那排場,都快趕上皇帝老兒嫁女了。
當然,李婉娘是不知道皇帝嫁女兒是個什麼樣啦,只是看着謝家的排場,心裡頭難免不舒服,人跟人怎麼就那麼不一樣呢?
謝三姐瞧上了個殺豬的,最後卻這樣風光大嫁,自己明明跟了個大掌事,卻淪落成今天這種田地,還要眼饞人酒席上的飯菜!李婉娘心裡頭恨極了,可筷頭上卻停不下來,那嘴巴里塞的滿滿的跟八輩子沒吃過飯似的,謝光輝坐在她旁邊皺着眉頭,只一味的給自己灌酒。
這兩口子貌合神離的,衆人瞧見了直嘆氣,從前光輝跟他那個小媳婦但凡出現在大夥眼前,可不是這個樣子的。那時候光輝還是個很精神的小夥子呢!哪是如今這個醉鬼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