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江秋髮現自己對六郎開始心術不正之後,她倒不着急回去了。
晃晃悠悠的在臨安城的郊外買了塊空地,從當地的養有仔的人家那裡買了好些個半大不小的小仔回來,豆腐坊每天剩下的豆渣子,火鍋店的剩菜剩飯,拉過來養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養場找了附近老實巴交的一對中年夫婦看管着,他們家的兩個小夥子每天就負責從豆腐坊和火鍋店收集豆渣子,潲水拉回去,一家子都是老實人,江秋意照看了幾天也就撒開手讓他們去管,自己很少再往那邊去了。
等到臨安城的佃戶長工什麼的開始收麥子的時候,已經過了快到五月端午了。今年的日頭足,地裡頭的麥子早就曬的金黃金黃的,想必石屏那邊也開始收割了。
可江秋意卻莫名的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拖着拖着就不想回去。一直到糊塗縣令連續來了三封信催她回去,她這才安排好手頭的一切,準備打道回府。
離開石屏足足得有一個月多好幾天,江秋意回到謝家村的時候村子裡每家每戶的麥子已經割的差不多了,全都在自家門口,院子裡灑掃乾淨了曬着呢!
可大夥臉上卻沒有露出半分豐收的喜悅,反倒是一個個的垂頭喪氣,活跟馬上就要吃不上飯了似的。
江秋意心裡頭明白,一定是朝廷徵糧的命令正式下達了,糧食被以市價三分之一的價格徵收上去,莊稼人卻要拿着這些少得可憐的錢,在去買大戶人家囤積起來高價出售的陳年舊糧,這一來二去的,恐怕勒緊褲腰帶都要餓死一人。
大秦律法嚴苛,對於那些不繳納徵糧的人可是有好些個殘忍的刑罰等着呢!
偏偏這徵糧,還全都必須集中在縣衙門口進行,江秋意在信中跟司徒律津提過,讓他試着將命令下達到每一個村子,由本村的里長負責徵糧,不要在縣衙門口聚集那麼些人,餓着肚子人很容易發生的。
可司徒律津卻沒有辦法按照江秋意的辦法執行下去,因爲衙門沒有那麼些人手,到時候糧食徵收上來了再往縣衙運,也是個麻煩事!
本來還指望着楊大將軍派回來的押糧的士兵能幫幫忙,沒想到前線戰事吃緊,他安排不來那麼些人手,只象徵性的派回來幾個人協作地方徵糧,回頭怎麼運送到前線,還要司徒律津自己想辦法。
這幾日司徒律津被這些個事情壓的吃不下睡不着的,嘴巴都急出了好幾個大火泡,正坐在衙門裡絞盡腦汁的想着要怎麼徵糧,怎麼運糧,怎麼讓石屏的老百姓平穩的度過徵糧之後無米下鍋的饑荒局面。
想的他腦袋都快炸了,就聽得不問在外頭喊了聲:“王爺王爺,謝家的小娘子回來了!守着小安山隧道的人回來稟報,親眼見縣衙的馬車通過,直奔謝家村的方向!”
不問打小跟着司徒律津,自然知道他這幾天最想見的人就是謝家村的小娘子了!這會子得了信忙不迭的就進來稟報,激動的一腦門的汗。
司徒律津聞言一個箭步就衝了出來,邊走邊整理衣冠:“不問快點備馬,咱馬上去一趟謝家村!”
“這是急着去見誰啊?”
突然間石屏縣的衙門裡靜的鴉雀無聲的,好像連樹梢上的知了也不敢叫喚了,門口的官差沒有發出一絲動靜,可縣衙裡卻大搖大擺的走進來一個人。
司徒律津定睛一看,當場就跪下了,他身邊的不問更是以首叩地,不敢擡頭仰望天威。
“太太太……”
結巴是司徒律津的病了,來人也不與他計較,淺笑着走過來單手扶起他,雖是笑着,可眉宇間那股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氣,卻讓你不敢在他面前同他言笑。
“你還沒說急着去見誰呢!”
“秋娘……”那人有一雙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彷彿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在他面前撒謊或者隱瞞什麼,司徒律津脫口而出之後又慌忙補充:“就是謝家村的謝六郎的小娘子,我在信中與您提過的那位奇女子。”
來人並不意外,臉上還是淡淡的笑,高貴優雅,從容不迫,即使在炎炎夏日裡,他穿戴整齊,也不見一絲一毫的躁動。
“嗯,既然如此本宮便隨你一路去瞧瞧,正好本宮也對你多次在信中提及的這位奇女子好奇的緊,這一趟來本是替你押運軍糧的,正好也見見這位令我們司徒家最不入世的小王爺讚不絕口的奇女子長什麼樣!”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當今大秦當了幾十年東宮皇太子,一國儲君的司徒律錦。
“不不,不……殿下您……”
“你是想說我去不安全是吧?怎麼,石屏在你的治理下變成窮山惡水歹徒遍地了?本宮怎麼記得你不久前還在私信裡誇誇其談,說這裡民風淳樸幾乎夜不閉戶路不拾遺,難不成本宮一來就變樣了?”
東宮太子那可是出了名的能言善辯的,當年幼衝稚齡就能舌戰羣臣,司徒律津這種一緊張激動就結巴的人,在他面前哪還有說話的份!
太子殿下大步的走在前頭,司徒律津只能一邊暗暗的在心中叫苦,一邊快步的跟上,心裡頭巴望着待會見了面可千萬不要出什麼岔子啊!
這會子又不敢在太子殿下的眼皮子底下派人提前去打聲招呼,只有這麼一路求神拜佛的提着心吊着膽。
可他提着的心吊着的膽,在六郎家院門打開的一瞬間就碎了一地。因爲一貫對他還算恭敬和氣的江秋意開了門,黑着臉瞅了他一眼,居然吼了句:“今天沒空接待你,麻溜的滾蛋!”然後就把院門關上了。
司徒律津吃了閉門羹,除了懵,還是懵。倒是他身邊一貫言行舉止恪守禮法的太子殿下,失聲笑了出來:“噗嗤,律津,你這位縣太爺好像不怎麼得民心啊!”
面上一熱,司徒律津訕訕然的說不出來話,卻聽得裡頭江秋意的嗓門大了起來,她好像,在跟誰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