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嫂倆人將飯菜全都端進了屋,謝四妹已經早早的坐在飯桌旁邊等着了,看着那碗油光華亮的紅燒肉,嘴饞的一個勁的咽口水,偏偏喊了她娘好幾聲,她在屋裡頭炕上躺着就是不應聲。
江秋意早上不在家,這幾天被她的手藝養叼了嘴的謝四妹哪裡還吃得下三姐煮的紅薯湯,還有她弄的鹽菜疙瘩。這會子早就飢腸轆轆了,可她娘不上桌她們這些小輩也不好意思先吃啊!
謝四妹很是着急,自己個就進去叫去了,江秋意聽見了裡屋的對話。
“阿孃起來吃飯了,晌午有紅燒肉,您早上就沒吃,晌午還不吃,您不餓嗎?”
“吃吃吃,你弟弟就要去送死了,你還就知道吃?都是俺平時裡太慣着你了!一個兩個的,心都野了,還學會先斬後奏了!名字都報上去了纔回來同俺說還中啥用?你們眼裡還有沒有俺這個當孃的?”
謝四妹平白捱了一頓訓,卻不敢頂嘴。她孃的臉色可不好看,昨晚上哭了一夜,這眼睛全腫了,偏偏六郎這個沒良心,一大早就跑了,說是去官府協助辦案,說的好聽,還不是奔着他那小媳婦,哦不,老媳婦去的唄!
這會子江秋意回來了,六郎卻還沒回來,阿孃還不知道呢!謝四妹見縫插針的搗亂:“阿孃,六郎還沒回來呢!秋娘是自己回來的,也不知道六郎可是已經跟着軍隊走了?”
六郎娘這一聽,那心就跟被刀剜掉一大塊似的,忙不迭的從炕上起來,衝到堂屋,對着江秋意厲聲質問:“六郎呢?六郎已經走了嗎?”
江秋意站在飯桌邊上,瞧着六郎孃的臉色,心知這頓飯是吃不上了,她的這位婆婆啊,那情緒就跟青藏高原的天氣一樣,那叫一個變化多端讓人應接不暇啊!說來說去,到底還是因爲六郎,六郎從軍,她打心底裡就過不去那道坎。
江秋意福了福身子,低眉順眼的說:“不是的,六郎只是在縣衙裡跟着縣太爺的一位侍衛學些拳腳,這樣對他將來也有幫助,他晚上就會回來的。”
已經是儘量的伏小做低了,連說話的聲音都輕輕的,生怕刺激到六郎娘可她那一肚子的氣還是下不去,指着她就罵:“你怎麼不攔他?你的心是鐵打的嗎?相處這麼多天了,他可是你男人,你怎麼捨得他去那麼危險的地方?”
江秋意這會子聽明白六郎娘話裡頭的深意了,難怪這段時間對她那麼好,但凡見到她跟六郎在一塊,那都是眉開眼笑的。敢情是指着她這溫柔冢,葬送六郎的英雄夢啊!不得不說,六郎孃的心裡頭的彎彎繞可真不少!
也許是六郎將從軍的決心在他娘面前表露清楚了,六郎娘倒沒有再胡亂指責江秋意攛掇六郎從軍,只是埋怨她沒有攔着。江秋意耐心的解釋。
“從軍是六郎的心願我不敢攔,而且我也打聽過了,六郎這一批過去是不會趕上和敵軍的正面交鋒的,前頭早就打起來了,他們這一批不過是後援預備軍,去了也只是清理戰場修築城牆什麼的,領軍的大將軍爲人謹慎,是從來不會讓新兵上前線的,六郎此去並不是兇險萬分,如今他又有高人指點,能多學些保命的功夫,所以他不會有事的。”
“若是沒有兇險又何必學那保命的功夫?你壓根就沒想過要攔他,是不是?”
江秋意語噎,只能老實的點點頭,她確實沒有攔,這件事她一貫是支持的,男兒有夢就該去闖,將他困在謝家村這一寸天地裡鬱郁不得志,安全是安全了,可他會一輩子不快樂了的。
江秋意的不否認徹底激怒了六郎娘,她這一肚子的氣捨不得撒在六郎身上,可對着江秋意,她卻是不會手軟的。指着外頭正下着小雨的院子,咬着牙說:“上院子裡跪着去,六郎上門時候改變主意不去軍營了,你啥時候再起來!”
江秋意一愣,看着六郎娘說:“婆婆,我可以出去跪着,可是不管是您還是我,我們都沒用權利讓六郎改變主意,人生是他自己的,他有權利爲自己做決定,我們是他的家人,我們能做的不是阻止他而是支持他,有了親人的支持,六郎才能安心,才能無往不利,反對只會讓他分心,平添了危險。”
解釋完也不等六郎娘再做任何反應,而是賭氣似的自己就大步走了出去,當真就跪在了細雨綿綿的院子裡,任由雨點浸溼了她的衣裳,只一雙眼睛固執而堅定的望着六郎娘。
謝三姐這一看立馬急了,拼命的求她娘:“阿孃,春雨溼寒傷身,您叫秋娘這樣跪着,她會生病的!”
“哪就那麼嬌弱,你瞧她平時幹起活來,炯的跟牛犢子似的,這點小雨就受不住了?真受不住那也是裝的!上回她進山掏野雞蛋淋成個落湯雞回來也沒見她咋地!”
六郎孃的眼睛閃了閃,想起了野雞蛋的事情。
謝四妹說完自己就後悔了,江秋意淋成落湯雞掏回來的野雞蛋,還不都是爲了給她娘補身子,她自己是一口沒捨得吃。她這話倒是提醒了她娘江秋意往日裡的好。
這不,她娘聽完立馬動了惻隱之情,明顯是心疼了。站在屋裡頭問。
“你勸不勸六郎不要去當兵?”
這是想給江秋意機會了,只要她順着臺階下,六郎娘就不會再爲難她了。可江秋意卻不肯再瞞騙她,六郎娘遲早得面對這個現實。
江秋意說:“婆婆,六郎自己個拿的主意,我實在勸不了他。”
“你點子那麼多,六郎又那麼聽你的話,只要你真心想勸怎麼會勸不了?俺看你還是鐵石心腸!就是不關心六郎的死活!”
若是不關心,又怎麼會四處的打探前線的情況?若是不關心,又怎麼會死皮賴臉的給他找高人指點?若是不關心,又怎麼會每次進山,一逮着機會就向他傳授野外求生知識?
六郎孃的這幾句指責,當真冤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