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世奇吃飽了，捂着肚子靠在椅子上，嘴角上還殘留一點湯汁和一個飯粒。羅生也沒打算提醒他。只是看着一桌的菜基本已經沒剩下什麼了。何世奇這才反應過來，有些歉意的說道：“我今天屬實有點餓了，要不你在點點兒？”
羅生叫來了服務員點了一份羊雜麪。
“你就吃碗麪啊？能吃飽嗎？”何世奇有些奇怪，爲什麼下館子還不吃點好的。
羅生敷衍道：“歲數大了，吃太多晚上睡不着。”
何世奇點點頭，隨後又問道：“哎，你當幾年老師了？”
羅生一愣，盯着何世奇的眼睛看了看，思索了一下反問道：“你覺得我當了幾年了？”
“我覺得你不像老師。”何世奇說這話的時候刻意向後靠在椅子上，稍微的保持一下距離。
羅生笑了笑繼續追問道：“呵呵，何以見得啊？”
“老師我見的多了，但是像你這樣的確實少見。別的不說，就說在學校的時候，你剛進來我就想給你個下馬威，可沒成想被你反將了一軍，現在他們都哈士奇哈士奇的叫我，煩死了都。”
“呵呵哈哈，就這些啊？”那時候羅生確實有些不高興，不過現在被他這麼一說還挺開心的。
“不止這些啊！那個劉徵，他會偷牌，怎麼偷的我不知道，不過那幾個賭鬼沒人跟他玩炸金花，就算玩也絕不讓他發牌，結果你一招就把他給治住了。還有那個李菲菲跟馮倩。我這麼跟你說吧，那兩個丫頭可不是好惹的。他們兩個平時就喜歡拍一些短視頻上傳到網上，可是一直不溫不火，後來發了一個整蠱老師的視頻火了，從此就一發不可收拾，再後來越來越過分，校長都拿他沒辦法。可最後還是栽在你手裡了。”
羅生點的羊雜麪上來了。他一邊吃着麪條一邊聽何世奇絮叨。沒有搭話。
“還有今天這次，你說的那些話還有乾的那些事兒就不是一個老師該乾的。”何世奇說的時候頗有些埋怨的意味。
“那你說一個老師遇到今天這種情況應該怎麼辦？”
“怎麼辦？你說怎麼辦？要麼下來幫我，要麼拿錢平事兒，要麼就該馬上報警。你可到好，問那麼沒用的，還一直笑話我，最後他們把我打了一頓你纔想起來錄像報警，你肯定是故意的，你就是公報私仇。”說着說着何世奇眼睛裡還泛起了淚花。
不過羅生可不在乎這些，從桌子上抽出一張紙巾扔了過去。“擦擦。”
“我沒哭。”
“我也沒說你哭啊？我是讓你擦擦嘴。”
何世奇白了他一眼，不情願的拿起紙巾擦了擦嘴。羅生嚥下嘴裡的麪條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我問你啊……我憑什麼得……幫你呢？嗯？”
何世奇聽了一愣，疑惑的問道：“憑你是我老師啊？再不濟就當是朋友看見了也不至於不管吧”
何世奇還要繼續說話卻被羅生擡手打斷道：“小子，你記住了。在家裡父母可以慣着你，但在社會上可沒人慣着你。”
何世奇徹底無話了，他萬萬沒想到老師也有不幫他的時候。確實啊，畢業之後老師也幫不了我們了，到時候靠誰？靠父母？但如果連父母都沒了呢？該靠誰？該怎麼辦……怎麼辦？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有些渺小，周圍的一切都超出了自己的認知，他以前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突然間感覺周圍的一切變得陌生起來。唯一的聯繫也如稻草搬脆弱，但他還是想抓住……
何世奇在沉思，沉思也是一種成長。成長又是痛苦的，但又不得不經歷……
“身上還疼嗎？”羅生突然問道。
何世奇一愣神：“額，還行，不怎麼疼了。其實我以前上初中的時候三天兩頭就捱打，真的。”
羅生笑道：“得了吧，你們家那麼有錢，誰敢動你啊？”
“那只是現在，以前我家裡出過事兒，還是一件大事。”
“什麼大事兒”羅生隨意的問道。
何世奇左右看了看，探出半個身子小說說道：“就在這個市，五年前有個新建的小區其中一個農民工跳樓自殺你聽說過嗎？”
羅生筷子懸在半空，頓了半秒面無表情的說道：“聽過啊，怎麼了？”
“那個工程就是我爸包的，我爸是包工頭，那個農民工還是我爸的同鄉。”何世奇說的有模有樣。羅生也不在吃麪了，放下筷子問道：“我聽說那個包工頭欠錢之後跑路了，是不是真的？”
何世奇瞪着眼睛小聲嚷道：“我爸纔沒跑路呢，我爸那是去要賬去了。我爸要是真的跑了還回來幹嘛？回來之後那錢都給發了，一分也不少誰的。再說了誰告訴你我爸是因爲死人了才走的？那人死之前我爸就已經在去要錢的路上了。只不過大傢伙不知道，還以爲我爸是因爲出人命了才走的呢。”
“真的假的？那時候你應該在上小學吧？怎麼能知道這些事？”羅生故意激他一下。
何世奇果不其然上當了。坐到羅生的側面小聲說道：“我當時肯定是不知道的，我那時候纔多大啊？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有一次我爸喝醉了，就講起這事兒了，當時一邊講一邊哭，一邊哭還一邊喊：“對不起大勇哥，我對不起他。早知道這樣我就不先去要錢了。我砸鍋賣鐵也得先把錢給你們墊上啊……”
羅生拿起筷子猛的低下頭吃麪，樣子還有些狼狽，跟之前完全不一樣，何世奇都有些愣住了。不過何世奇也沒敢問，不過他能明顯的看到羅生的眼睛紅了。
何世奇又坐回了原來的位置，拿了張餐巾紙遞了過去。羅生伸手接過，先是擦了擦嘴，最後擦了擦眼睛。
“你已經沒錢了吧？之後有什麼打算啊？”羅生問道。
“唉！跟你混鐵定沒意思，要不你先借我兩萬應應急？回去就還你。”何世奇知道不可能在羅生身邊待着的，所以就找了這麼一個藉口。
“兩萬？開什麼玩笑？我一年都未必能攢下兩萬，你張嘴就借走？沒有。”羅生說的很乾脆。
何世奇也很驚訝，他完全不能想象以羅老師的本事一年攢不下兩萬塊錢。一臉不信的說道：“別鬧了，你這麼厲害的人還能差這點錢？不想借就算了。”
他哪裡知曉羅生只是一個出租車司機，平時也是多掙多花少掙少花，確實沒攢下多少錢，再說了，就算有羅生也不可能借他的。：“我倒是沒錢借你，不過我可以給你找一個吃飯的地兒，反正你也沒錢了，就當是出局了，這幾天就在那好好待着吧。你看怎麼樣？”
何世奇一臉的不開心，不過現在看來也確實沒有別的辦法了。無奈的問道：“那地方怎麼樣啊？有沒有電腦啊？你可不能虐待我啊！”
羅生聽了這話之後是滿臉黑線。沒想到在他心裡我是一個能虐待他的人。剛拿起手機又放下了，喃喃道：“你可以選擇不去，我沒有逼你。”
如今的何世奇那樣什麼選擇的權利啊，能有個地兒吃飯就不錯了。當下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一個勁的陪笑說好話。
看着之前桀驁不馴都樣子現在卻是這副模樣羅生很是受用，當下就用微信聯繫了一下七妹，讓她過來一趟。就在兩個人等待的時候何世奇突然問道：“哎，老師，你有沒有當過餐館的服務員啊？”
何世奇能問這個羅生倒也不奇怪，思索片刻說道：“年輕的時候也幹過一段時間。”
聽羅生這麼一說何世奇立馬來了興致。“你那是什麼店啊？是火鍋店還是燒烤店啊？你那時候多大啊……”
何世奇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羅生也是吃飽了沒事幹就跟他講了起來。
“那是九幾年的事兒，具體是那一年我已經記不清了。年紀應該和你差不多大，我那個時候可比你強多了，我可從來沒幹過你那些好事兒。我記得那就是一家小飯館，夫妻兩人開的，地方不算大，十來張桌子，生意好的時候能坐滿，上午十點半之後就開始忙上了，老闆負責炒菜，老闆娘負責前臺收賬順便照護自己的孩子，這我纔有機會當個服務員，不然我這活老闆娘就能幹了，還能省一筆開銷。
“那你幹了多長時間啊？”
“小半年吧，後來出了點事兒，我就不幹了。”
“出什麼事兒了？”何世奇好奇的問道。
羅生點了根菸繼續說道：“我記得應該是個夏天的中午，店裡來了幾桌客人，我在給一桌客人上湯的時候，不小心絆了一下，結果一碗湯灑了人家一褲子。”
何世奇聽話哈哈大笑：“哈哈哈，還說沒幹過我那些好事，你跟我這也差不多啊！哈哈哈哈。”
何世奇這般笑着，可羅生卻是面無表情的繼續抽着煙。何世奇也覺得情況有些不對，慢慢的收起了笑聲：“接下來呢？那飯錢也沒給吧？”
羅生搖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他們給沒給飯錢，我只記得那人上來就是給我一嘴巴。”
何世奇聽到這一臉疑惑的問道：“他怎麼還打人啊？”
“呵呵，不是他，是他們。我還想上去還手，結果被他們一桌人按在地上打。其他桌的客人一看打架了有的過來湊熱鬧，有的趁亂直接跑了，飯錢都沒給。起鬨的人倒是不少，就是沒有一個上前幫我的。老闆娘嚇的哇哇亂叫，最後還是老闆從後廚拎個菜刀出來把他們給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