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敬生在自家診所坐診，幾個徒弟在第二醫院的手法復位室坐診。
這也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獨立坐診。
平時，李敬生臨時有事離開，也會讓他們代爲坐診處理剩下的患者。
徒弟們算是已經具備了一些獨立行診的經驗。
上午不到十點的樣子，葉輝打電話過來了。
“老師，不行呀，現在有很多患者在鬧事，罵我們手法復位門診。”
葉輝的聲音都在顫抖。
隱隱能聽到她那邊傳來嘈雜的聲音。
“怎麼搞的？先別急，把事情經過跟我說一說。”
李敬生本來就不太贊成徒弟們獨立坐診，因爲他們的本事還沒練出來。
急着坐診，很容易搞砸。
葉輝和劉憲還好一點，行事比較穩重。晉炎羽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很容易逞能，這非常容易出事。
楊魯慶與陳醫生兩人的水平比他們三人更差，手法復位簡單的肩關節脫臼，腕關節移位，或許還能勝任。難度更高的正骨復位，他們根本做不了。
“咱們開門後，有大約五十多位患者掛號。可是他們中，有些骨傷很複雜，我和炎羽、劉憲等人根本沒能力處理，只能建議他們明天再來。等您上班後，再幫他們治療。
剛開始還行，一連有三個患者都治不了，有個年紀大點的患者當場就發飆了。
罵我們這也治不了，那也治不了，還開什麼醫院？讓我們乾脆關門，別在這裡丟人現眼。
然後之前的幾位患者也跟着鬧了起來。
老師，您能過來救救場嗎？我怕把您的招牌直接給砸了。”
葉輝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場面。
她感到很害怕，內心更是充滿恐慌。
“你們把這事向華主任彙報一下，看看華主任怎麼處理。我這邊也有大量患者候診，根本走不開。就算要過去救場，恐怕也只能下午六點以後。”
李敬生現在有點理解徐醫師到點就下班的作風了。
病人根本治不完。
醫生就算累死也治不完所有的病人。
與其這樣，還不如保持規律的作息，每天救一批病人。剩下的病人，自然會分流到其它醫療機構，或者住院做手術。
話又說回來，自從對面的魏氏醫骨館免費手法復位以來，病人有了更多的選擇，他們的包容力也明顯變差。
昨天，那個需要重新拍片子的患者，罵罵咧咧的走了。
這種事，以前很少發生。
世界上最複雜的莫過於人心。
如果魏氏醫骨館真的能夠一直免費手法復位正骨，哪怕只是弄個噱頭，也足夠輕易吸引大批患者前往求診了。
此事必須想想辦法才行。
因爲魏先賢也得了徐醫師的真傳，手法正骨的本領並不差。
利用免費吸引患者，魏先賢很快就能打開局面。
這一招也的確高明。
過了一個多小時的樣子，華主任親自給李敬生打電話過來了。
“敬生，那些患者暫時安撫好了。讓你的學生獨立坐診，確實操之過急了一些。只是不這樣做，咱們的處境只會更被動。你看能否再想想別的辦法？”
華主任的語氣有些低沉。
第二醫院這邊，感覺有點像是自亂陣腳。
“華主任，如果一定要開設手法正骨門診，我建議讓葉輝、劉憲兩人直接用他們的個人名義開設新的門診室。晉炎羽雖說水平也還不錯，但是性格較爲衝動，暫時還不具備獨立坐診的能力。我會向晉副院長解釋清楚。”
李敬生提出一個建議。
“嗯，這個想法很不錯。讓他們開設第三，第四門診室，既不會砸了伱這塊招牌，又可以降低患者的期望值。”
華主任發現李敬生的想法明顯更科學合理。
當即欣然同意。
反正只要保證第二醫院的手法正骨門診天天營業就行。
一個星期只營業三天，實在有些過於‘任性’。
……
到得傍晚下班，李敬生騎着自行車去了第二醫院。
十幾分鍾就到了。
他先是給女友歐晴嵐發了一條信息。
“晴嵐，我騎着自行車來醫院接你下班。我先去手法正骨門診看看情況，你要是下班早，直接過來找我。”
發完信息，匆匆趕到手法正骨門診。
幾個學生都還沒有下班。
但是已經沒有病人了。
“老師，您來啦！”
“老師！”
“李醫生！”
五人皆是激動的向李敬生打招呼。
就像在外受了委屈的娃，見到了家長。
“下午怎麼弄的？情況還好吧？”
李敬生詢問幾人。
“下午倒是沒有再發生患者鬧事，但是總共也沒接診到幾個病人。全跑對面的魏氏醫骨館去了。”
晉炎羽略有些氣憤的說道。
“這魏氏醫骨館總共纔開門營業三日，有這麼大的魅力嗎？能輕易把病人大量吸引過去，肯定有人在求診的病人中間悄悄傳遞消息，故意把病人引誘過去。”
李敬生在城南老街殺出來的，一聽就知道肯定沒想像的那麼簡單。
第二醫院的手法復位門診已經開了很長時間，經過了徐醫師與李敬生兩代人的努力，積累了很好的口碑。
病人慕名前來求診，又怎麼可能知道對面開了一家魏氏醫骨館？
就算知道開了這麼一家醫骨館，也不敢輕易過去。
畢竟魏氏醫骨館剛開張三天，幾乎沒有任何口碑的積累。也沒有人氣基礎。
病人被引誘走，免費治療確實起了很大作用。
有人暗中散播消息，蠱惑患者前往，這纔是真正的助推劑。
“敬生這話真是一針見血，魏先賢最是擅長弄這套手段。明天可以讓醫院保安留意，把一些散佈消息者轟走。”
徐醫師拄着柺杖，在妻子的攙扶下，走了過來。
葉輝等人只是好奇的看着徐醫師。
“老師！”
李敬生看到徐醫師，當即恭敬的過去打招呼。
並且很自然的幫師孃一起攙扶住徐醫師。
“徐醫師，可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您了。您的身體好點了嗎？”
陳醫生目光有些複雜的看着徐醫師。
當初，他在徐醫師手下工作了很長時間。
但是徐醫師從不教他手法正骨本領，這也讓陳醫生一直耿耿於懷。
陳醫生肯定知道徐醫師生病住院，後來在家養病的事情。
除了去醫院看望過一次，後來再沒去看望過。
人與人之間就是這樣，沒有感情，自然不會去關心對方的死活。
陳醫生心裡面甚至有可能暗恨着徐醫師。
因爲陳醫生當初想要跟李敬生學習一些手法正骨本領，每次都被徐醫師教訓，就是不讓他學。
“死不了。”
徐醫師淡淡的瞥了一眼陳醫生，然後擡眼掃過葉輝等人。
“這位是你們師公，趕緊過來問候呀！”
李敬生對着幾人使眼色。
當初收了這幾人當學生後，李敬生提出要帶他們讓徐醫師看看。
結果被徐醫師斷言拒絕。
再來後，李敬生傳了摸骨術給葉輝，又提過一次。
徐醫師再次明言拒絕。
“師公好！”
葉輝第一個打招呼。
“師公！”
晉炎羽等人齊聲打招呼。
當初，晉炎羽想要拜在徐醫師門下，被拒絕了。
現在看到徐醫師，而且是以門人的身份見面，晉炎羽的心情應該比較複雜。
“嗯，都不錯，從你們的眼神中，我看到了清澈、正派的光。敬生把你們教得很好。”
徐醫師點點頭，對五人出奇的和藹。
“師公，您怎麼知道我們心術正派啊？”
楊魯慶的膽子似乎比以前大了許多。
看來，李敬生遇刺，他卻嚇傻了這件事，給他的教訓極爲深刻。這些日子，他肯定有刻意鍛鍊自己的膽量。
“一顆陰暗的心，永遠撐不起一張燦爛的臉。你們的臉，還有眼神，足以證明你們的心。”
徐醫師在識人這方面，吃過大虧。
這些年，一直在學着怎麼去識人。
正如他所說，陰暗的心，確實撐不起一張燦爛的臉。
不過僅僅只是看臉，其實是很難鑑別一個人的內心。
當然，李敬生不會去反駁徐醫師。
“你們記住了，學醫者，有着一顆仁心最重要。有德無術，術尚可求。有術無德，止於術。”
徐醫師第一次見面，送給五位徒孫的話，就一句，行醫者當懷仁，要謹守醫德。
幾乎所有醫術高明的醫生，都差不多，全都認爲醫德高於一切。
包括李敬生也是這樣認爲。
傳授醫術給手下的醫生也好，學生也罷，必須保證對方的心術正，有一顆仁心。
當初進手法復位門診的學生並不止這幾人，最終只留下了四人。
除了天賦外，與他們的品德也有很大關係。
“敬生，好好培養他們。手法正骨是一項能夠造福全人類的醫術，一定要想辦法將其發揚光大，絕不能叫魏先賢那種小人成爲主流。”
徐醫師對手法正骨門診的前途，顯然有着濃濃的擔憂。
“會的，您放心，只要我活着，就絕不可能讓那種歪門斜道的人成爲主流。我能收拾他一次，就能收拾他第二次。”
李敬生充滿信心。
當場向老師表態。
“剛纔來的時候，我和你師孃遠遠的看了幾眼，魏氏醫骨館的門前現在仍然排着長隊，業務十分火爆。你的天賦很好，心術也正，但是切不可驕傲自大。魏先賢在手法正骨方面的天賦也非常好，你如果不小心應付，一旦讓他得了勢，那時候再想扳倒他可就難了。”
咳咳咳！
徐醫師剛說了幾句，可能因爲情緒激動，開始劇烈咳嗽，臉色也變得潮紅。
“老徐，咱們回去吧！說了不讓你來，非要來，等下又給氣病了。”
師孃扶着他勸道。
李敬生則是用推拿按摩手法，幫助徐醫師輕輕拍打着後背，幫助咳出肺中瘀痰與積氣。
“小子，手法正骨門診就交給你了，記住，你纔是正統。”
徐醫師對李敬生叮囑。
話沒說完，被妻子攙扶着離去。
李敬生送到門口，看着他們開車走了。
師孃開車。
可能是爲了方便徐醫師看病，拿藥，他們買了一輛代步的普通汽車。
徐醫師現在沒了工作，治病又要花錢，他們就算有一些積蓄，恐怕也很有限。
如果有需要，李敬生現在倒是有能力在經濟方面支持一下徐醫師。
不過以徐醫師的性格，肯定不會輕易接受他的任何經濟支持。
……
時間過得飛快，眨眼就是十一天過去了。
魏氏醫骨館靠着免費，吸引了大批患者前往求診。火爆程度甚至一舉勝過了李敬生這邊。
李敬生最直觀的感受有兩點，現在的工作量減少了。
以前有着看不完的病人，他做夢都希望有個人能夠分擔。
現在病人被魏氏醫骨館搶走，他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還有一個最直觀的感受，一部分前來求診的病人變得格外挑剔。真的就是一言不合便走人。
好在他的陽光診所目前一切正常，第二醫院這邊的業務減少，對他個人的影響並不大。
一名三十七八歲的男患者坐在輪椅上，被家屬推進了門診室內。
“是腿部不太好嗎？”
李敬生詢問道。
“對，我的腿摔過一次以後，現在只能這樣彎着，沒辦法伸直。”
患者坐着的時候，右腿的彎曲看上去很不自然。
左腿的情況要好一點，但是也一直彎着。
這種類似的病人，偶爾會遇到。
有的是受傷後，膝關節只能彎曲，不能伸直。有的是一直處於強直狀態，沒辦法彎曲。
“在我們醫院拍片子檢查了嗎？”
“有。”
家屬把X光片交給李敬生。
看了看，患者的膝關節並沒有明顯的骨折、錯位之類。
“是摔傷後出現這種情況的嗎？”
“對。”
患者點頭確認。
“如果沒有異常情況，我這邊可以試着給你復位看看效果。我先給你檢查一下情況。”
李敬生試着讓患者把腿伸直，但是隻要稍微用力，患者立刻就會呼痛。
而且繃得很緊。
李敬生決定摸骨看看情況。
患者的右膝關節骨，剛摸上去，手感就不對。
他現在的摸骨術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級別，再加上診療經驗豐富，無論是骨位的細微變化，還是骨質的異常，都能摸出來。
這位男子的骨位沒什麼問題，膝關節正常。
膝關節乃是人體最複雜的關節，沒有之一。
哪怕是所有人都認爲很複雜的髖關節，也沒有它複雜。
此人的右膝關節骨摸上去既有一點‘綿軟’，又有些‘空洞’的感覺。
這種骨質，他還從來沒摸到過。
與骨癌患者的骨質有明顯區別，但是又有一些相似之處。
李敬生暗想，該不會又是惡性腫瘤吧？
因爲很多奇怪的病，最終查出來，很多都是惡性腫瘤導致的。
癌症的表現形式多種多樣，它有可能侵犯身體的任何一個器官或組織，讓它們的產生變異。
他的摸骨術，還差1736熟練度，才能夠晉升到下一級。
現在魏氏醫骨館咄咄相逼，李敬生也早就有意提升醫術，正好積攢的生命值也還算可觀。
他一咬牙，耗費一千七百多點生命值，把摸骨術升級到了登峰造極境界。
升級後，李敬生立刻感受到了這門醫術的強大魅力。
再給患者摸骨時，這種手感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就彷彿以前只是用肉眼觀察掌上的紋路，現在拿着顯微鏡觀察，已經可以看到手掌上的微觀世界。包括那一道道掌紋，還有細菌，角質層，灰塵等等。
它們被放大幾百倍，上千倍後，給人的視覺感觀完全不一樣。
他摸到患者的右膝關節骨時，除了能感受到骨質的‘空洞化’，而且還能感受到骨骼的活力受到了明顯影響。
就像是一株棵花苗，移植過來後，沒能服盆，葉片與頂端，半死不活的聳拉着。
同時，他還摸到患者的右膝關節骨存在一定程度的腫大現象。
剛纔閱片時，居然沒能發現。
這說明腫大現象不明顯。
能夠引起關節腫脹增大的疾病不多。
這個發現，立刻讓李敬生的診斷範圍縮小了十倍都不止。
“你的膝蓋現在會出現疼痛嗎？”
“會，經常痛得厲害。”
“在沒摔傷之前，有痛過嗎？”
“呃……好像也有，但是沒有疼得現在這麼厲害。”
聽完後，李敬生心中已經有了一些判斷。
“你這個病應該不是簡單的摔傷，很可能還存在其它骨病。我建議你在我們醫院住院做進一步檢查。”
李敬生向患者提出診斷建議。
“我看過你發佈在抖音上的宣傳視頻，別人的膝關節也是伸不直，只能像我這樣彎着，你幫人家復位拉直後，病人很快就好了。爲什麼到了我這裡，需要住院治療呢？”
“科普視頻上都有解釋過，那位患者是純粹的外傷引起膝關節屈曲，無法伸直。而你的情況不同，還有其它問題。一個相同的症狀，病因卻有可能完全不同。”
李敬生耐心的給患者解釋。
“我也是摔傷導致的啊！要不這樣，你看我是從大老遠跑過來專門找你治療的。你們醫院對面有免費的手法正骨，我都沒去。就是因爲信任你。請你幫我拉直復位試試，行嗎？治不好，我也不會怪你，到時候再住院。”
患者說道。
這個患者算是李敬生的粉絲了。
他因爲不懂醫學專業知識，反正就認爲自己也是摔傷導致膝蓋不能伸直，堅持要李敬生爲其拉直。
“弄不了。你這個必須先住院做進一步檢查，排除結核與膿腫等疾病，才能確定下一步治療方案。現在要是強行拉直，對你沒有任何好處，甚至有可能導致終身殘疾。”
李敬生非常嚴肅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