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一個多月前開始出咽痛，然後胸痛，發熱，再到現在咳嗽、咯膿痰、呼吸困難、高熱不退等嚴重症狀。
誰也想不到，罪魁禍首竟然是三年前吃鴨肉時卡在喉嚨的一根骨頭在作祟。
在李敬生的建議下，通過纖維支氣管鏡發現了食管處存在一處瘢痕，並且發生破損，然後進一步檢查，發現那根骨頭，這才讓真正的病因浮出水面。
要是再沒能查出真正的病因，那邊的醫生都已經準備給患者作骨髓檢查了。
因爲患者的這些症狀與血液病也是高度相似。
目前，這個少年已經做了閉式胸腔引流排氣，並且轉入外科考慮手術治療。
雖說已經發現了問題，但是患者存在食管破裂、縱隔炎、縱隔膿腫穿破、革蘭氏陰性桿菌敗血症、中毒性肝炎，甚至還有可能存在心包化膿。
這個需要進一步排查。
即便不查，也能基本肯定患者存在化膿性心包炎。
如此多的疾病合於一身，這個少年的情況比那位老人的情況好不到哪去。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病因以最快的速度查出來了。
爲醫生搶救病人生命爭取了極爲寶貴的時間。
病人最終能否救活，暫時還不好說。
畢竟像這種情況惡化的病人，並不是查出病因就能治好。
要怎麼治，在治療過程中，病人的身體會產生什麼樣的變化，這些都是一個未知數。
話又說回來，如果這個少年在人民醫院的全力搶救下仍然死亡，那麼換到其它醫院，基本上也是差不多的結果。
人民醫院各方面的綜合實力仍然是數一數二的存在。
儘管一些發達城市與省份冒出了很多超過人民醫院的頂級大院，但是並不影響這個公立醫院中的古老存在綠樹長青。
反倒是曾經也出盡風頭的中心繫醫院、第字號醫院、婦幼保健院等等，紛紛在歷史的發展大勢中失去色彩。
也不是說每個地區都是如此。
至少絕大多數地區的大勢如此。
一些年紀大點的人就會發現，曾經輝煌的大醫院，如今變得少有人問津。
大家生病了都是往人民醫院、地區崛起的頭部大院跑。
這也是老百姓對未來醫療的一個期盼。
命比錢貴。
經濟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只要生病了，並且稍微嚴重一點，便會擠破腦袋的奔往地區最強的幾家大醫院求診。
實際上，這個‘幾家’，往往也就只有兩到三家。
甚至很多省都是一家獨大。
李敬生看完這個少年的病因後，查看連濤發來的一張營養支持方案表。
是由牧音制定的一套營養治療方案。
針對患者的低鈉血癥，她評估後認爲水分過多，採取的支持辦法是更換新的營養配方，限制液體輸入。
但是患者存在腹瀉症狀，本身容易發生脫水。
她限制液體輸液，這對患者的血容量減小、潛在二次心梗、腦梗風險等等，都是很不友好。
好歹是哈佛的高才生，又是專業營養師，相信她肯定有辦法打破這個死循環。
針對患者低鉀血癥，她主要是糾正K缺乏，同時給出了一套減輕腹瀉的營養支持與治療方案。主要以營養支持爲主，治療爲輔。
與前面針對低鈉血癥的支持方案合在一起，相互呼應，形成一套有力的組合拳。
也成功破解掉了那個死循環。
……
看完牧音給出的腸內營養支持方案，李敬生感到十分欽佩。
有機會可以讓連濤介紹認識一下，倒不是想着泡人家，而是想要學習一下她的高超營養技術。
營養學在國內算是一個冷門專業。
目前很多人對營養師的印象還停留在過去的傳銷、騙錢、保健食品這些不好的印象中。
事實上，國內也缺乏高明的營養師。
但是在護理行業中，營養師是一個極爲重要的專業。
它有多重要？
一臺手術做得成不成功，外科醫生說了算。一位手術後的病人什麼時候能康復，能不能挺過生死關，營養師說了算。
或許這麼說有點誇張，畢竟在術後護理中，營養支持是一個方面，感染控制同樣重要。
還有術後的各體徵、出入量監護也非常重要。
比如病人手術後不排尿，這個就是大問題。
需要趕緊找醫生來診治，查明問題，然後給出治療方案。
李敬生有着一個偉大的理想，那就是把陽光診所做強。他需要網羅各方面的頂尖人才。
頂尖營養師很難找。
這個牧音的表現就很不錯，他很想深入接觸瞭解一下，然後慢慢拉攏。
就像拉攏連濤、駱丙剛、王維維等人一樣，慢慢滲透，培養感情。而不是直接粗暴的想着用錢把人家砸暈。
用錢砸的方法對大部分二流醫生管用，對頂級醫生和護士的作用較小。
不是他們不愛錢，而是很難給出他們滿意的價位。
溢價太嚴重去挖人，診所扛不住，直接就會垮掉。
查看完牧音給出的整套營養支持方案，李敬生對她的實力不由更加欽佩。
腸外營養支持，基本的核心就是通過靜脈注入營養成分。
她給出的營養方案中，包括了周圍靜脈營養與中心靜脈營養兩大部分。
經周圍靜脈支持哪些營養，作用到哪些組織與部位，經中心靜脈支持哪些主要營養，都制定得非常詳細。
從這一點也能看出她的水平。
比那些粗製濫造的簡陋營養方案高明很多倍。
李敬生還真不是貶低第二醫院的護士，哪怕是呼內科、消化內科、心胸外科這些科室的主任護師，給病人制定的營養支持方案無非就是粗糙的少數幾種。
其中使用最多的就是葡萄糖，然後是氨基酸、維生素這些。
能用好礦物質的基本上就能稱爲高手中的高手了。
用個脂肪乳，有時候還搞得很牛一樣。
除此之外，第二醫院有很多高年資的護師，會暗中私售一些營養液給有錢的患者。
這些營養液很多都是進口，由國外搭配好的。
她們只是賺個中間費，技術含量幾乎爲零。
早兩年甚至還發生過一個笑話，護士賣給家屬800一瓶的昂貴營養液，最終查明就是葡萄糖與少量維生素。屬於一位無業青年動歪腦筋自行搭配出來的‘營養配方’。
是妥妥的三無產品。
只是經過了精心包裝，然後利益給到位，最終有多位護士銷售他自制的營養液。
美其名曰，從國外特殊渠道偷運過來的。
那個無業青年被抓獲後，老實交代，自己初三都沒讀完就輟學了。
後來洗過盤子，在工地上搬過磚，扛過水泥，覺得太苦了。
一次偶然機會，泡到了一個診所護士當女朋友。看了女友的護理書籍後，一次聽到女友聊起現在的進口營養液非常貴。他突發奇想，可以自制營養液，然後包裝一番，假稱國外進口。
也許能賺到大錢。
他還特意跑去當了一年多的藥品推銷員，吃了不少苦頭。
不過也靠着臉皮厚，嘴甜，頭腦靈活，與一些大醫院的護士混熟了。
此後，他漸漸開始兜售自制的營養液。
這個小夥子擔心搞出人命，還特意配製好以後，在動物身上實驗。
沒有異常，又讓女友給他輸了一瓶。
自我感覺效果不錯，也沒有發現副作用。於是大膽銷售。
等到被抓獲，他給女朋友買了一套市中心的大平層，一輛三十多萬的寶馬車。
還送了女友多個奢侈品包包，兩塊名錶。
一克拉的高淨度D色鑽戒。
女友直誇他有本事。
哪怕男友被抓，她仍然表示願意等男友出獄結婚。
她本來只是一個月薪三千多塊的診所護士，自從與這個小夥子談戀愛後，過上了夢寐以求的富貴生活。
值得一提的是，小夥子被判了三年，罰金50萬。
但是因爲小夥子非常聰明，那些髒款大部分已經無法追回。
那五十萬的罰金，對於他賺的那些錢來說，或許只是一小部分。
出來後，小日子應該會過得很滋潤。
當然，前提是他坐牢的這三年，女友沒有劈腿。
否則他就只能哭暈在廁所了。
這也說明學歷有時候並不是決定一切的東西。像他這種頭腦靈活，臉皮厚，嘴巴甜的人，哪怕讀書少，同樣可以賺到很多的錢。
唯一可惜的就是沒走正道。
從這個小夥子的案例，也能看出國內的高級營養師是多麼稀缺。
牧音的這份腸外營養支持，不但具體到每一個器官功能的維持，更是對種種礦物質、維生素、微量元素的運用都達到了令人歎爲觀止的地步。
她列舉出了病人現在缺乏哪些營養物質，急需補充哪些。
然後有哪些營養物質可以通過食補或者緩慢補充。
看她的這份營養方案表，真的有種隔行如隔山的感覺。
李敬生在這份營養表面前完全就是一個門外漢。
“有着她這麼厲害的一位營養師幫助，再加上病人有着寫書這個信念支撐，相信一定能挺過來。”
現在能做的就是等待那位老人獲得新的治療方案後，身體狀況是惡化還是變好。
李敬生把這些東西看完，早餐也基本吃完了。
又得開始一天的忙碌工作。
一個個病人等着他治療。
這時，李敬生的手機響了。
是一個陌生電話號碼。
“你好！”
李敬生心中暗想，該不會是那個勒索犯打來的電話吧？
一會該怎麼說？
送他滾蛋兩個字？
“請問是李敬生醫生嗎？”
“對，我是李敬生，請問您有什麼事情？”
“我是人民醫院的心胸外科主任醫師尚福，有一位病人是從消化內科那邊轉過來的。現在查明食道破裂，裡面有鴨骨的殘骨。因爲病人的病情危重，這邊準備立刻安排手術。只是治定手術方案時，還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一下李醫生。”
尚主任在人民醫院的心胸外科還是蠻出名的。
特別擅長心外手術。
一些精細手術，尤其擅長。
“哦，對了，是連主任介紹的。說是這個病人的病因查出，幾乎全是你一個人診斷出來的。現在時間急迫，所以纔會冒昧打擾李醫生。”
尚主任聽到李敬生沒有答話，趕緊補充了兩句。
他還以爲李敬生不樂意管這事。
“您有什麼問題儘管問，請教萬萬不敢當！我剛纔只是在回憶那個病人的情況，所以纔沒有立刻回答您。”
李敬生向對方解釋。
人與人打交道，第一印象特別重要。
他可不想在尚主任的心目中留下一個傲慢、冷漠的不好印象。
“從這個病人的引流情況來判斷，我認爲應該存在心胞化膿的可能。目前可以肯定，患者的雙肺表面已經被膿性物覆蓋。兩側胸腔內有積液。李醫生認爲雙腔都存在化膿性積液嗎？”
“呃……這個我也只能是根據病人的情況推斷，不一定精準。患者右側胸腔積液的可能性應該比較小，左側胸腔積有濃液的可能很高。甚至患主的心包腔也存在膿液，或者被膿液浸蝕的可能。給患者做開胸手術的話，我建議再重點排查一下前縱隔靠右上葉支氣管的位置。
患者現在的肺部問題很明顯，我懷疑這個位置有可能存在膿液，而且有可能是源頭之一。”
李敬生把自己的分析說了一遍。
這位患者就不應該拖那麼久，現在搞得胸腔內多個臟器均有可能被感染，手術難度增加了十倍都不止。
風險更是極高。
說實話，這樣的患者如果在第二醫院的心胸外科，基本上不可能上手術檯。
要麼勸患者轉院，要麼就是保守治療。
不是醫生無情，現在的醫療環境與程序就是這樣子。
保守治療，患者就算死亡了，那也是搶救無效死亡，醫生和醫院不擔責。如果做手術，患者死在手術檯上，家屬把醫院給告了，會非常麻煩。
人民醫院敢啃這塊硬骨頭，敢冒風險，爭風奪秒的優先爲患者制定手術方案，緊急安排手術，這是一種擔當。
也許，正是它的這種醫者精神，敢於冒風險爲患者治療的高度責任心，讓老百姓發自內心的擁戴它。
信任它。
“李醫生的意見非常寶貴，感謝你的支持，再見。”
尚主任真的是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有。
聽完了李敬生的意見，直接結束通話。
現在就看手術結果怎麼樣了。
儘管現代醫學儀器非常發達，可以在無創的情況下做很多檢查，但是有些病竈仍然很難查明。
就像賭石一樣，不切開，誰也不知道里面是個什麼情況。
經驗也會有出錯的時候。
李敬生也是站起身，前往接診大廳開始坐診。
剛到接診大廳，就看到一個女病人被人擡着放在診臺前。
說實話，給人的印象非常不好，還以爲診所把人給治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