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拜見先生，不敢失禮。”
甘玉放下竹籃，持弟子之禮，站在一邊，良久後才問道：“先生在讀什麼書？”
“哦，不過是坊間故事罷了，其名《廣林誌異》……乃是一本雜記，你要讀書考科舉的，不能分心，還是隻讀道經爲好。”
方夕拿起旁邊的茶盞，抿了一口粗茶，教訓道。
這粗茶也就一般，乃是坊間隨意製作，但也別有一番野趣。
“先生教訓得是。”
甘玉躬身受教。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你之來意，我已經盡數知曉。”
方夕轉身，走入屋內，沒有多久，就捧着幾本線裝書冊出來：“《道經》三十六卷，我這裡也只有一十八卷，你每次可來借三卷……借完記得立即歸還，畢竟我還需要靠着這幾本《道經》，給東家的孩童授課呢！”
“多謝先生大恩……”
甘玉語氣之中，竟然帶着一絲哽咽，這位方先生能毫不猶豫地借書，對他而言乃是極大的恩情……
……
“讀書人……呵……”
等到甘玉珍而重之地抱着三本道經走後，方夕笑了笑，繼續看雜書。
從這些雜書之中，能知道更多關於此方天地的消息。
雖然大多都是臆想與訛傳，但抽絲剝繭之後，倒也能窺見到部分真相……
比如這本《廣林誌異》之中，就記載了一位‘魏知府’的奇聞軼事，說其‘白天做知府，晚上當城隍’，因有神職在身，道法不能近，一位野狐禪的和尚故意擋在官轎之前，想要展露神通弘揚佛法，結果被幾個衙役按住、活活打死……
“此世頗有些奇異，朝廷不叫朝廷，叫做‘道廷’，不過統治者還是天子……”
方夕翻到另外一頁，講的是一位名爲‘王六郎’的孝子因其孝心感動天地，最終死後封神，得以飛昇天庭的故事。
而在之前，他還看過一則野史趣聞，說是前朝有某一代天子昏庸無道，百官齊齊死諫，號稱‘百義’，傳爲一時佳話。
但按照方夕的理解，大概都是有神職在身，死亡對於這些人而言，非但不是畏懼，反而是解脫，因此齊齊罷工，飛昇成神！
啪！
方夕放下手中書籍，這些時日瀏覽過的各種誌異、趣談……便抽絲剝繭一般，向他展露出一個全新的世界。
“神道世界……因此統治者稱天子，而非人皇。”
“除此之外，竟然時不時便有天庭使者的傳說，以及天庭符詔、飛昇成神之類……似乎凡人都可以做到，只要死後有靈，陰靈不昧就有可能被封神？！”
“天庭？天庭治世、道廷治人……”
方夕莫名想到那個巨大的中千世界，如今看來，應當便是傳聞之中三十三天的天庭所在了。
而此天庭與此處人間，似乎並無什麼太強的界面之力阻隔。
不論神仙飛昇，或者天庭降旨，雖然不算稀鬆平常，卻也並不罕見。
相比較而言，人間界與地仙界的壁障，可就恐怖到極點了。
‘看起來，這便是此方中千世界的特殊……與其下附屬小世界，可以隨時溝通？’
‘並且，主流的體系，似乎也並非煉氣修仙……而是‘授籙’，走的乃是‘神道’……’
‘此方世界的修煉者，必須通過科舉，考中道廷之‘進士’，纔有資格名錄道籍，傳授道籙，從此名登天曹，有道位神職……神職在身，纔可以任官！’
方夕想到所看過的‘廣林誌異’，其中只要是官員，便妖鬼辟易，一些僧侶方士更是難以當面展露神異。
對外宣稱，乃是有官氣護體，龍氣庇佑，鎮壓五行，禁絕萬法！
實際上，則是因爲他們本身就是神靈！有神職在身！因此才能做到聖人在位，其鬼不神！
“道廷之官，白天治人，晚上治鬼……甚至死後神魂不滅，直接與神職相合，真正成就正神金身，有大功德者，甚至可以直接飛昇天庭爲官……因此死亡對他們而言，反而是一種值得期待的解脫……纔有百位官員直接死諫，這並不是一個個忠肝義膽，而是都有後路罷了……”
“神道體系麼？倒是有趣……”
方夕摸了摸下巴。
此種體系他日夜觀察那土地公，已經略知一二分奧妙。
具體而言，便是通過神道符詔，聚攏一地香火之力，塑造金身，提取神力……
“如此一來，幾乎相當於與信徒綁定，又會受到香火之毒浸染，有‘失我’之厄，並且職責在身，難以逍遙自在……”
“承受如此多壞處，好處則是並無資質之類要求，並且一旦成就，修爲之強橫，幾乎遠超同等修仙者……”
畢竟修仙者只是一人之力，而神道神靈，則是集衆之力！
“不過……最大的壞處，還是此種神道位階，若沒有上司提拔，簡直一輩子都不可能提升！”
“如此層層分封、供養……最終天庭之中的天帝，該有多麼恐怖？”
方夕驀然想到自己欲前往中千世界，感受到的強大威脅。
以神道之羅網嚴密，自己哪怕施法招來一片靈雨，都有土地公察覺。若在天庭這個中千世界之中搞風搞雨，只怕頃刻間便會被‘天帝’察覺！
這可是相當於一統地仙界外加三千世界的存在，還是神道的地頭蛇！
方夕甚至懷疑，哪怕真仙降臨，這位‘天帝’都能鎮壓之……
因此，他沒有一開始選擇直接去天庭所在的三十三天，絕對是最爲正確之決定。
“看來……在此世界的收穫，應當是全新的神道修煉體系麼？”
方夕喃喃一聲。
“只是……神道必授籙……受到上級限制太過恐怖。”
“還是先找個小白鼠，代替我去實驗一番好了。”
他對此神道之法，的確頗感興趣。
這倒不是爲了自身修煉。
方夕唯願成仙逍遙，神道這種苦差事才懶得去幹。
只不過……他想到了自己的一幫九州界手下。
都不用《太一經》分析，他便知曉，這神道體系，與九州界乃是絕配！
縱然道廷，所統治之民，都未曾超過一億。
而九州界隨便都有數十上百億人，這是科技大發展之後給平民帶來的便利！
並且，還是數十億受過基礎教育，各方面都相當傑出，算是優質信徒的人羣！
更不用說，在地仙界中，佔據陷空島之後，還可以進行環境改造，鼓勵生育，九州界人口完全可以迎來指數級暴漲！
此等信仰之力，所催生出的神祇，該有多麼恐怖？
“足夠強大、能輕易速成……更關鍵的是，容易被上級鉗制……的確是頗爲適合我的體系，能輕易培養出大量堪比返虛、合體修士的手下……到時候，哪怕清洗地仙界人族敗類，爲方仙道主報仇雪恨，扭轉修仙界風氣，都足夠了……”
方仙道主之死，乃是九州界修士心中的痛。
只是，若殺得血流成河，白白被妖魔兩族撿了便宜，反而會變成整個人族的罪人。
最好就是殺死該殺之人的同時，立即便有大量高階修士可以頂上去。
哪怕以九州界的發展，想要積蓄如此多頂層戰力，沒有數千數萬年的積累，也是不現實的。
不過現在，有了神道體系之後，一切便都不同了。
九州界的跨越式發展，就在眼前！
當然，一切還要等方夕親自考察過後，才能蓋棺定論。
但從如今蒐集到的信息來看，此神道之路，倒是的確頗有一些精妙之處的。
至少，方夕感覺日後自己修仙之餘，豢養一批神祇手下，作爲各種雜務的補充，當是一件大大的美事。
“第一個，莫不就選甘玉吧……”
方夕頭頂，六階氣運蠱無精打采地趴在一邊。
之前藉助此蠱，他已經查看過甘玉之氣運，只能說一般。
雖然有些祖德，但耗費得差不多了，如今只餘一線，文氣也不如何充沛。
想要考上‘童生’，着實有幾分艱難的。
至於讀書用功？
世上讀書用功的多了去了，甚至不乏日夜苦讀到吐血的。
但該考不上，還是考不上。
“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此界的改命手段，也就那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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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在這個世界蟄伏，就不要動用太多超出常規之法，而是先嚐試在框架之內解決問題……”
想要讓甘玉考上童生，其實也不難。
方夕如今就在客串一把貴人，資助對方讀書。
等到三十六卷《道經》熟讀之後，就可以嘗試下場。
“以氣運蠱觀之，此人氣運還是差了一點……但也沒有關係。”
方夕雖然不太擅長占卜之術，但根據氣運蠱，找到能助力甘玉氣運的機緣，然後提點一番，就能水到渠成。
“其實……若直接動用秘術，令氣運蠱反哺氣運，同樣可行……”
“但這就有一些麻煩……畢竟是外界天魔的手段……”
他神識橫掃，本村土地根本難以發覺。
而方夕的神識一路出了白甘村，向外界蔓延……
沒有多久他便眼睛一亮，找到了一處機緣，正好可以補益甘玉之命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