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京？”
許如流的鼾聲猛然一止，口水倒灌進鼻腔，激到了氣管，讓他忍不住地咳嗽起來。
玄陽早知他沒睡着，見他咳嗽不停，更是沒了耐心，直接薅着領子將他拽起來。
“別裝睡了！玄光師弟，今天凌晨師父就命我來通知於你。“
“結果我在這兒等了許久，纔等到你人。“
玄陽從身後拿出一個包裹，裡面是一套和他身上衣服款式差不多的錦袍、冠帶、和一雙精美的靴子。
“你抓緊把這些都換上吧，進京面聖可不能再穿平時的衣裳了，這是觀裡的禮服，我讓人按你的尺寸趕製的，你試試合不合身？“
許如流揉揉眼，臉上還掛着朦朧的睡意，雙眼惺忪，彷彿真的剛從夢裡被驚醒似的。
“禮服啊......”
許如流點點頭，看向桌上仍在睡着的玄真，問道：“玄真師兄不與我們同去嗎？”
“......”
玄陽沉默了半晌，纔回答道：“玄真醉了，本來他也不方便進京，就讓他在這睡吧。”
“你趕緊換衣服，換好之後來正殿找我，師父還有些話要交代你。”
玄陽臨出門前，又朝着許如流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補充道：“儘快，莫讓師父等急了！”
直到玄陽徹底走遠，許如流才翻身下牀，端起洗臉用的木盆，用瓢子在水缸裡打了水，咕咚咕咚狂灌了幾口。
飲飽了之後，許如流又將剩下的水嘩啦一下澆在頭上，頓時感覺清爽了不少。
‘這是圖窮匕見了啊......’
‘進京這麼重要的事情，居然在臨動身之前纔來通知我。’
許如流輕輕勾起嘴角，‘這是把我當年豬了？’
許如流曾聽人講過，農村過年殺豬之前，都禁止在豬面前提起‘殺’、‘宰’之類的話，原因就是有些聰明的畜生能聽懂人言，並且會刻意控制食量，好讓長膘的速度減緩，以圖逃過被殺的命運。
仔細想想，他現在的處境其實和年豬沒什麼不同，之所以匆匆忙忙就讓他進京，也是爲了壓縮他準備和反應時間，免得在等待的這段時間中生出事端。
放在以前，許如流或許還真沒什麼辦法，只能乖乖從命，跟着玉虛和玄陽進京去。
但現在，在看完那本《人祖祭煉詳要》之後，他的很多想法已經悄然發生改變。
‘既然這人祖這麼有用......’許如流掀開綁腿，拿出藏在褲腳裡面的人皮冊子。
‘與其任人宰割，倒不如自己拿來用了！’
他憑着記憶，快速地翻到紀錄人祖牙齒的那部分，逐字逐句地看着。
沒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與其驚慌失措地過這種朝不保夕的日子，不如對自己狠一點，把自己身上的器官拿來祭煉，用以傍身！
唐僧就只能被妖怪抓走吃肉嗎？
許如流可不這麼想。
他要搶在妖怪之前先吃一口自己的肉，然後再把想吃他肉的妖怪一隻一隻全都碾死！
這種任人宰割的日子，他過夠了！
許如流掏出兩塊拳頭大的鵝卵石，這是他方纔在懸崖邊順手撿來的，本打算以後慢慢試驗，但現在卻等不及了。
他一手舉着石頭，一手攥住被褥，閉上眼，將枕頭死死咬住，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許如流憑着感覺，將手中的石頭用力砸向牙齒，劇烈的震盪感和疼痛讓他的全身都在微微顫抖。
伴隨着石頭的砸落，許如流感覺腦子好像都被攪散了，腦海中只剩下夾雜着酸脹的暈眩，和石頭敲擊時的‘砰砰’聲。
由於閉眼的緣故，前幾下都砸歪了方向，力道也不足，只是把嘴脣四周砸破幾個口子。
許如流吐出口帶血的吐沫，心一橫，將眼睛睜開，努力克服心中恐懼，調整好角度，使勁把石頭拍在了自己的門牙上。
一下、兩下……跪在牀上的許如流如發狂般，不知疲倦地砸着自己。
汩汩鮮血順着傷口處流了出來，一滴一滴落在了擺在牀頭的人皮冊子上，如泥牛入海，很快便被吸收，滲進人皮裡面，消失不見。
“啪嗒…”
隨着石頭的再次落下，許如流的嘴裡終於吐出了兩顆斷面不平整的牙齒，被血液包裹着，落在了牀單上。
‘成了......’
許如流咧着鮮血淋漓的嘴，開心地笑了起來。
書中記載的大部分祭煉方式，實行起來其實都有一定的門檻，對於許如流來說，借鑑起來難度很大。
比如一條人祖的腸子，居然要用上十餘種輔料，再用溺斃之人口鼻中的水浸泡十五日，最後放進爐鼎中，用天乙神火去一起燉煮三個月，才能得到一條‘不淨鞭’。
這不淨鞭打在人身上，只需要輕輕一下，就能讓其陷入幻覺中無法自拔，感受到平生最恐怖的事情，在絕望和掙扎中痛苦死去。
‘不淨鞭’很好，有了它，就是反殺玉虛也不是沒有可能，許如流倒是很想弄一條，可惜也只能是想想。
暫且不說許如流把腸子掏出來還能不能活，單單就是這一大堆稀奇古怪的輔料和苛刻的製作條件，就直接堵死了他祭煉這些重要器官的路子。
而越是不重要的器官，祭煉起來就越容易。
比如這牙齒的祭煉，只需要把人祖的牙齒和血液一同熬化，就能得到可以激發潛力，暫時獲取巨大力量的‘生機丸’。
這也是目前許如流能夠製作出來的，最有用處的東西了。
許如流將牙齒、血液準備好，放進一隻小碗裡，打上火鐮，又從枕頭裡掏出棉花做燃料，拿筷子將碗架起來，反覆燻烤。
不一會，一陣異香從碗中飄了出來，堅硬的牙齒竟然像果凍一樣融化了，原本盛着血液的碗裡，只剩下一團猩紅粘稠的流狀固體。
許如流趁熱將碗裡的東西倒出來，放在手心裡搓成長條，最後再揪出五個指甲蓋大小的軟塊，在牀板上依次揉平整。
等溫度下降之後，球形的軟塊慢慢凝固，這就得到了五枚暗棕色的丸子。
許如流顧不上擦拭滿臉的血，直接蹦下牀，將生機丸裝好，向着關押趙漁的小院跑去。
他當然不會傻到認爲自己有了生機丸就能和這羣道士們正面硬剛，但如果能獲得超越凡人的力量，嘗試着逃跑應該還是可以做到的。
當然，逃跑之前，要先把趙漁救出來。
“有沒有用，總要試過才知道......”
正殿後面的小院裡一切如常，靜悄悄的看不見人影，瘋長的藤蔓和爛漫的牽牛花霸佔了院子的每個角落，顯然已經荒廢很久沒打理了。
許如流循着記憶中的地方，走到院子東頭，按下了牆縫中那道觸發地牢的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