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木從沒想過她還會在這芙蓉園遇到故人,而故人,卻並不驚奇她的出現。
“君生,你怎麼……”喬木一臉吃驚地看着眼前的人。
她以爲顧君生看了她留下的信應該會接着闖蕩江湖,做他的逍遙公子,而不是喬裝打扮出現在這芙蓉園。
今日的顧君生雖然看着病好了許多,但神色卻十分憔悴,眉目之間的憂鬱之色更是揮散不去。
“若不是我來了,又怎會知道你如今已是被世子放在心尖上的人?”顧君生神情怪異地看着喬木。
喬木心頭忽然浮起一陣失望,原來連顧君生也這般想她,但換了她,只怕也會這般想罷。
在常人眼裡,她就是飛上枝頭的麻雀。
但權貴的青眼,比起逍遙自在來,孰輕孰重呢?
一句我是有苦衷的幾乎就要從她的口裡蹦出來,喬木握緊袖中的手,壓下了心頭涌起的苦澀。
她難道要告訴顧君生她是天機閣的爪牙,往日接近他也不過是爲了探聽消息?她實在不想連最後的一點真心都失去。
“世子要回來了,我先回去了。”喬木本想說完這句話便走。
顧君生卻出聲叫住了她。
“喬木,哪怕你進了世子府,我也是等着你的,如果你願意,我隨時願意帶你遠走高飛。”
喬木閉上眼,這話聽着真是動人,若不是公子南把她送進了芙蓉園,她或許已和顧君生成了眷侶。
但天機閣的手段,她再清楚不過。
她能逃到哪裡去呢?
“我想要榮華富貴,你能給我嗎?”喬木背對着顧君生冷冷地說道。
顧君生愣了愣,顯然沒有想到喬木會這般言語。
喬木沒有停留飛快地回了明珠院,踏進院子裡的時候蕭鬱離正站在葡萄藤下。
見她回來了,露出一個春風般的笑容。
兩人一同進了屋子。
“我聽聞你今日去了程府,可見到什麼有趣的?”蕭鬱離一邊解着披風,一邊看着她。
“我見到了程青瑩。”喬木坐在榻上,垂着眼,看着手腕上的琉璃珠。
蕭鬱離手上的動作一滯,面上閃過一絲厭惡,把披風往屏風上一扔,在喬木身邊坐了下來。
“我心裡是隻有你的,你切莫信她的話。”蕭鬱離拉着喬木的手說道。
喬木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眼裡寫滿情意,任誰看都會覺得這人說的話再真實不過,但是當年爹也曾這般殷切地向她的娘獻着情意。
她只想好好地過完剩下的日子,不再與這些有牽扯,她也怕,有一日,她生了情愫,捨不得這塵世。
喬木忽然想起了那句人人皆知的話:疏影整峻,幽色風致,延年溫潤,鬱離寡情。謝疏影、衛幽色、傅延年、蕭鬱離四人同爲四大公子,蕭鬱離以寡情稱,但他真的寡情嗎?
不知爲何,她的心竟有幾分隱隱的動搖。
喬木抽回手,沒說話。
蕭鬱離嘆了一口氣,沉默了許久才緩緩說道:“阿喬,你總是曉得如何傷我的心,你喜歡的人是公子南麼?”
喬木愣了一愣,沒想到會從蕭鬱離的口中聽到公子南,更沒想到的是:蕭鬱離會如此猜測。
喬木還沒來得及答話,便聽見蕭鬱離失魂落魄地說道:“若是有人騙了你,你會如何呢?”
“四大公子之一的鬱離公子,平國公世子蕭鬱離,總不會騙我罷?”喬木輕聲說道。
蕭鬱離眼底浮起一抹光,欣喜地看着喬木。
“我自然是捨不得騙你的。”
蕭鬱離正欲和喬木接着說些什麼的時候,蕭管家忽然走了進來。
“世子……”蕭管家一邊看着蕭鬱離的眼色,一邊看着喬木。
喬木自然明白蕭管家是不想她聽這機密,喬木正想往外走,蕭鬱離卻拉住了她。
“你在這等着我,我很快便回來。”蕭鬱離笑着道。
喬木依言坐下了,目送着蕭鬱離和蕭管家緩緩走到了院子裡。
“阿喬,我有些事要去處理,今日不能陪你用晚膳了。”
喬木點了點頭。
喬木晚上用了膳便在屋頂上打坐,但喬木沒有想到的是:芙蓉園也會有夜賊,偏偏在蕭鬱離出去的時候。
莫非這賊所圖不小?
當她被一羣黑衣人團團圍住的時候,她才明白,但這賊所圖的竟是她,喬木有些哭笑不得。
什麼時候起,她竟變得這樣值錢了?
一把迷煙撒過來,饒是喬木練武多年,也受不住倒了下去。
縛在眼上的布帶忽然被扯開,喬木緩緩地睜開了眼。
她發覺自己身處一處陌生的院子,院子不大,佈置卻十分奢華。
在她不遠處,一個衣着華麗的男子負手而立。
喬木雖然見多識廣,但眼前背對着她的男子,僅從背影裡流露出的氣度便是世間少有,看來綁她來的人非富即貴,或許,是能給人潑天富貴的人。
敢從蕭鬱離手中綁走她的人,這世上還有多少呢?
早前傳聞皇上要來青州,看來她眼前的這一位便是了。
“參見皇上。”喬木屈身行了禮。
他比喬木想象中還要不同一些,謝意之的身世,她在追查長安郡主失蹤一事時隱隱猜到了幾分,卻不知是真是假,謝意之原是諸王之亂中作亂的宸王之子,與新安公主的兒子一同出生,新安公主爲了保全謝意之的性命扼死了自己的兒子,謝意之便一直作爲新安公主的兒子謝意之活着,先帝因着新安公主之故一直不喜謝意之,直到長安郡主失蹤之後,先帝性情大變,先是恢復了謝意之的皇族身份,又將帝位傳給了謝意之。
眼前人緩緩地轉過身來,打量着喬木。
喬木垂着頭沒說話,她知道她除了有自知之明以外,並沒有可以囂張的籌碼。
喬木正一番胡思亂想的時候,手腕突然被一隻手握住。
喬木吃痛地看向始作俑者,是謝意之。
他盯着她的手腕,潔白的手腕上,殷紅的琉璃珠格外顯眼。
“你這琉璃珠哪裡來的?”謝意之眼裡波瀾不驚,冷聲問道。
喬木愣了一愣,她想起長安郡主也戴過琉璃珠手串,謝意之莫非也知道此事?謝意之問起此事分明是想知道琉璃的下落,莫非,這幾年讓天機閣尋找長安郡主下落的人,是謝意之?
“琉璃讓我告訴您,不必再找。”喬木強忍着手腕的疼,說道。
謝意之聞言愣了許久,忽然鬆開了手。
“琉璃她還有說什麼?”謝意之背過身去,問道。
“琉璃說,長安郡主沒有下一世了。”
喬木看到她面前的這具身子忽然繃緊了,她嘆了口氣,皇上對長安郡主的情深,不是沒有,只是來的太晚了,晚到當那份情意真的來到的時候,斯人已逝。
“你退下罷。”面前的身影忽然無力地擺了擺手,聲音蕭瑟地說道。
喬木屈身行了禮,退下了。
她剛到門口便看見蕭鬱離匆匆趕來的身影,還帶着幾分風塵僕僕。
“你可有受傷?”
喬木心頭一熱,她以爲蕭鬱離是不會冒着得罪謝意之的風險來找她的,但,他來了。
喬木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就好,我是來接你回芙蓉園的。”蕭鬱離鬆了一口氣,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