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歷九年二月二十八,祁山走廊。
這是車隊進入祁山走廊的第二天。
兩旁的山脈高聳入雲,山腰處的積雪尚未融化,糅合着縹緲雲霧便有若仙境。
這走廊其實就是兩山之間的峽谷,一條潺潺的溪流順着山腳而下,溪旁路邊盛開着各種的野花。
其中以杜鵑爲甚,紅的白的紫的,各種顏色的杜鵑花彷彿在爭着這早春,絲毫沒有在意無人欣賞。它們驕傲的綻放着,那便是屬於它們的芳華。
車隊於申時抵達了溪谷,比預計的時間晚了差不多一天。
因爲那一場春雨的緣故,祁山走廊道路泥濘,再加上這條路本就坎坷,車隊的行進速度慢了許多。
溪谷的地勢較爲開闊,那山彷彿在這裡退後了數百米,留下了一片平整地。
薛平歸指揮着軍士們在這裡搭建着帳篷,也安排着哨衛,傅小官下了馬車和秦文哲等學子們聊着天,看着這迷人風景,似乎忘記了前夜的襲擊。
“這條路,如果能夠拓寬兩個車位,再把路面平整一下,就能成爲虞朝和武朝兩國商貿與交流的大動脈。”
傅小官擡眼望着前路,又道:“如果兩國開啓了商貿,邊城就會成爲一座極爲重要的商業重鎮。所以呢,你們若是有銀子,趁着現在在邊城置地,未來幾年是定會升值的。”
商樑看着傅小官頗爲疑惑,他的爺爺是中書省中書令商餘,他從未曾聽爺爺說起過兩國會開啓商貿,可他卻覺得傅小官不可能無緣無故說起這事。
“傅大人的意思是……兩國之間將重啓商貿?”
“或許會吧,只是這時間難以確定。”
吳缺沉思片刻,問道:“以傅大人之見,這兩國商貿互通之後,會不會導致武朝的商品衝擊我朝的商品呢?我聽說武朝的冶鐵鍛造比我們強大很多,他們的刀劍盔甲甚至農具菜刀都比我們的更好,而且武朝盛產鐵礦,東西還比我們的便宜,如此一來,我朝的這些東西豈不是賣不出去了?”
吳缺僅僅是舉了這樣一個例子,事實上武朝還有許多東西比虞朝的更好也更便宜,比如糧食,比如牛羊馬匹,還比如木材木製品等等。
這是一個極爲深刻的問題,各國之間商貿一直無法推進的原因也正是如此。
彼此的國君都擔憂着這個問題,每個國家都有其弱項,他們想的都是對方的強項進入本國,將會給本國的該類產業帶來毀滅性的衝擊。
若是本國的這些產業在競爭中被淘汰,導致本國對這些產業形成了依賴,一旦對方切斷這一產業,就會給本國帶來極大的災難。
所以閉關鎖國,是這個世界目前的態勢,僅僅只有少數膽大的或者是有強大背景的商人,纔敢於偷偷的走私,謀取着巨大的利益。
傅小官的視線從衆學子的臉上掃過,他徐徐開了口:
“前次給你們留了一個問題,究竟是什麼推進了社會的進步?現在,我說個小故事,你們且聽一聽。”
“一隻蛹躺在草叢裡,看見一隻美麗的蝴蝶在花間飛舞,它非常羨慕,就向蝴蝶問道:‘我能不能像你一樣在這陽光下自由的飛翔呢?’
蝴蝶停下來告訴它說:‘你想要飛翔,首先你必須渴望飛翔。只有當你極度的渴望飛翔,你纔會放下心中的包袱,你纔會有脫離你那個安全而溫暖的巢穴的勇氣,然後你得經歷九死一生的過程。’
蛹說:‘那我可能一不小心就死了!’
蝶說:‘你有這個想法,就說明你沒有想要飛翔的決心。作爲一隻蛹,你確實是死了。可你歷經了向死而生的這一過程成爲了繭,當你破繭而出的那一刻,你便成爲了我這樣的蝶而獲得了新生,也就能在這陽光下自由的飛翔。’
蝶又說:‘沒有面臨死亡的勇氣,你就永遠沒有展翅飛翔的機會!你生生世世都只能是一隻在地上爬行的蛹!藍天與你無關,鮮花與你無關,那山上的風景,更與你無關,你所擁有的,僅僅是你的那處陰冷而黑暗的巢穴罷了!’”
學子們臉上的神色頓時嚴肅,董書蘭和虞問筠也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就連蘇珏他們此前從不關心政事經濟,此刻似乎也摸着了某個頭緒。
傅小官輕輕一笑,“現在留給你們第二個問題:如何在兩國的商業競爭中脫穎而出?一樣,抵達觀雲城之後,把你們的答案交給我。”
一個蛹與蝶的對話小故事,便是一次觸及靈魂的選擇。
沒有人想成爲蛹,那麼就只能選擇化蝶。
過程定然痛苦,但只有經歷了這九死一生的痛苦之後,方能見藍天白雲和彩虹!
商樑無比震驚的看向了傅小官,心想虞朝兩百多年的歷史,僅僅只有先帝提出過開啓國貿,卻被羣臣以諸多的理由否決。可惜的是先帝沒有聽到這個蛹與蝶的故事,否則,只怕他定會力排衆議一力推行,那麼今日之虞朝還會像現在這般爲了銀子傷透腦筋嗎?
他是明白商業的重要意義的,尤其是在從爺爺那裡看到了富國論之後,他更明白了一個國家的繁榮需要進行怎樣的革新。
每一處的革新都將會觸及許多人的靈魂,卻正如這個寓言故事一般,必須有向死而生的勇氣。
那麼,當今聖上,可有了這樣的勇氣?
傅小官絕非無的放矢,如此看來,一場大的變革即將推行!
傅小官留下了這麼個燒腦的問題便帶着董書蘭和虞問筠去了那處花溪。
山腳下的那條溪流在這裡匯聚成了一處小湖,小湖裡生長着許多的水蠟燭,這玩意得到了秋天纔會成熟,現在就是青青的水草一樣。
湖邊生長着許多的杜鵑樹,樹下還有許多的野花。
“這玩意兒有一個傳說……”傅小官指了指那些杜鵑花,“傳說遠古蜀國有一個叫杜宇的君王,號望帝。國破家亡之後身死,魂化爲鳥,名爲杜鵑鳥。這杜鵑鳥暮春啼哭,常叫着;不如歸,不如歸……”
兩女好奇的看着他,他摸了摸鼻子笑道:“杜鵑鳥真是這樣叫的。”
“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