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內,連續在東陽長公主和越老太爺那兒遭遇重挫,越千秋着實憋屈極了。
頂着個小孩子的身體確實不方便……可最討厭的是他要面對的是兩個天大的老狐狸!
而且嚴詡又神神秘秘出去一天,不知道幹嘛去了!
因此,晚上睡了個囫圇覺,次日一大清早,越千秋就再次視察了自己即將完成的新居。落霞和追星逐月正在清芬館忙着把各種東西裝箱,都沒有跟出來,他就帶了周霽月。這會兒看看粉刷過的院牆,看看屋子裡新搬進來半新不舊的傢俱,再算算面積,他突然笑了一聲。
“我現在才知道,家裡這些屋宅,名字大多都是師父當年取的,可這次我這院子,我倒想自己取個名字。霽月,你說這裡叫坑爹居怎麼樣?”
周霽月連日發奮苦讀,只希望彌補兒時只練武不讀書的那點短板,小小年紀差點沒熬出黑眼圈來,所以聽到給院子取名,她的腦海中一下子浮現出這些天死記硬背的那些詩詞,可當聽到坑爹居三個字,她就愣住了,轉瞬間笑得樂不可支。
“誰讓他七年沒音訊,一送信回來就坑我,居然讓我幫他看孩子!”
昨兒個越老太爺收到越四老爺捎回來的信,一時府裡全都在瘋傳,尤其是越老太爺只露出一丁點口風,說是這兩天會有孩子送回來這一茬,更是無數人都在議論,周霽月也從落霞和追星逐月那兒聽說了。所以,她忍不住歪着頭問道:“那你不願意?”
“我自己纔多大,哪有那能耐幫他看孩子!”
這一次,越千秋理直氣壯地把自己當成了小孩子看待,只可惜越老太爺不是周霽月,昨晚上他竄過去軟磨硬泡,擺事實講道理,老爺子根本不吃這一套,一副你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的架勢。而最可氣的是,他還是不知道便宜老爹那封信到底寫的是什麼。
就在他站在院子中央氣得直哼哼的時候,突然只聽到背後傳來了周霽月的一聲輕咦。他扭頭一看,就只見嚴詡不走尋常路,輕飄飄地從高牆上飄落了下來,那姿勢煞是瀟灑好看。
他不等嚴詡落地站穩,立時竄了上去,一打量其形色就開口問道:“師父一晚上沒回來?”
徹夜未歸竟然被小徒弟看了出來,嚴詡頓時有些尷尬,可看到周霽月也在,他就立時眉飛色舞了起來,笑吟吟地說道:“那是,這幾天我替老太爺跑腿,去辦了一件大事。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霽月,你家七叔很快能放出來,說不定就連白蓮宗也能重見天日。”
聞聽此言,周霽月渾身巨震,她不可思議地盯着嚴詡,突然死死捂住了嘴,可終究還是忍不住溢出了驚喜的歡呼。她先是後退了兩步,隨即卻又突然衝上前來,直接屈膝朝嚴詡跪了下去。可還不等她磕頭,眼疾手快的嚴詡就把她一把拽了起來。
“跪什麼跪,我最討厭磕頭蟲!除了敬天法地,還有祖宗,平常時候膝蓋該硬就得硬!”
話雖如此,看到小丫頭已經泣不成聲,嚴詡還是有些手忙腳亂,連忙用求救的目光去看越千秋。然而,越千秋同樣最頭疼勸慰女孩子,再加上心裡還對嚴詡瞞着自己有些糾結,乾脆很不講義氣地躲在了嚴詡身後。
於是,哪怕從前最討厭小孩子哭,嚴詡卻還不得不勉爲其難上陣。畢竟,他自己一直以復興玄刀堂爲己任,對周霽月的遭遇頗有些同病相憐,故而對小丫頭也就格外不同。不知道怎麼應付小女孩子的他索性清清嗓子,把周梅東拿了出來擋災。
“霽月,你七叔當初聽了你爺爺的話,屈身從賊,忍辱負重,這才能夠在你之外,給白蓮宗又保存了一分元氣,你應該高興,怎麼能哭呢?就你們爺倆,以後還有的是艱難險阻要克服,你有掉眼淚的功夫,應該去好好想想以後的路怎麼走。”
這一次,越千秋看到周霽月聽到自己的七叔並不是真的叛門,一時面色怔忡,竟有些癡了,他終於沒有袖手旁觀,而是給嚴詡幫腔了起來。
“師父說得沒錯,霽月,白蓮宗就算重回武品錄,也肯定是吊榜尾的最後一名,下一任巡武使來的時候,應該怎麼應付,怎麼成功留下而不是再一次被除名,這麼多事情,全都需要你!堅強起來吧,少女,大好的江湖等着你去征服!”
前頭都很有道理,但聽到最後一句話,周霽月破涕爲笑不說,就連嚴詡也噴了。
“什麼叫大好江湖等着征服,你小子比人家還小了,居然敢衝着霽月叫少女?”
越千秋卻沒事人似的,笑嘻嘻地對周霽月說:“看你這哭得眼睛鼻子都紅了,到前頭叫一聲安姑姑,打個水好好洗個臉,否則就變成大花貓了。”
見周霽月狠狠剜了越千秋一眼,隨即一溜煙跑了,嚴詡拍着越千秋的肩膀,唏噓不已地說:“乖徒兒,你這桃花運比爲師強多了,小小年紀就……”
“師父!”越千秋實在不想陪着嚴詡胡說八道,大叫一聲打斷之後,他就悻悻說道,“你是不是該對我好好說說,這幾天到底忙什麼去了?你要是不說也行,大不了我天天去長公主那兒串門,把你小時候的糗事一樁樁一件件都問出來!你別忘了,我昨天已經去過了!”
昨天越千秋送蘇十柒去長公主府,嚴詡確實特意躲開沒去,可此時越千秋突然用這事來要挾他,他頓時有些招架不住。爲了自己的師道尊嚴,想想越老太爺交待的事自己都做完了,告訴越千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就乾咳了一聲。
“其實這也不是秘密,來來,咱們上屋頂說……”
在嚴詡心目中,屋頂說話,無人偷聽,可被嚴詡一把攬住飛身上了屋頂的越千秋來說,這經歷就着實有些刺激了。好在他不是被嚴詡玩過捉放曹的英小胖,沒有那慘痛經歷,這會兒找了個平穩處坐下,享受了一下一覽衆山小的感覺,他就定定心心聽嚴詡講起了故事。
聽到老爺子讓越影和嚴詡去見周霽月的七叔周梅東,問出了真相,順便要到了關於前幾位探視者的供狀,他不大意外。
可是,當聽到嚴詡和越影一搭一檔,直接設了個埋伏,把再次悄悄去看周梅東的三人一個個給抓了,一股腦兒往刑部尚書吳仁願那兒一丟,他的神情就精彩極了。
不是說凡事鬥智不鬥力嗎?怎麼爺爺用計,就如此強橫霸道不講理?
“果不其然,那個宣稱要把白蓮宗打成叛逆,掘了人家祖墳的傢伙,根本就不是沒人緣的心腹,發現被人家算計的沒人緣氣昏了頭,正四處挑人鬥。只不過他怎麼會想到,他篡改卷宗,捏造證據,串通官員,將人家白蓮宗從武品錄除名的證據,霽月偷了出來,正捏在我們手裡。過些天,刑部尚書的位子是不是要換人,和白蓮宗能不能重登武品錄,就能有結果。”
嚴詡說到這裡,便長嘆了一口氣說:“只可惜,玄刀堂沒能趕上這趟的好事……畢竟,和白蓮宗不一樣,當年玄刀堂的事涉及得更大一些……”
越千秋知道嚴詡的心結所在,少不得在師父的背上不輕不重拍了兩下:“師父放心,這局面總有一天會翻過來的。俠以武犯禁本來就很沒道理,北邊那些遊牧的傢伙人人習武,所以動輒過來打草谷,咱們這邊正兒八經的門派還要被誇誇其談的傢伙鉗制,哪有這道理!”
別人師徒師生不可能這麼沒大沒小,但嚴詡卻最吃這一套。可還沒等他好好誇讚越千秋幾句,耳邊就傳來了一句讓他呆若木雞的話。
“對了師父,昨天我爹送信回來了,你知道嗎?”
下一刻,嚴詡立時就爆了:“那個混蛋,他還有臉送信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