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秋這些年沒少看史書,當然知道紅拂傳的故事。
儘管只有隋,沒了唐,但紅拂女的傳奇比當年更甚!那位在前世裡的野史故事中,毅然決然和李靖私奔的奇女子,在這裡也同樣被人拐得私奔,至於那位拐人私奔的奇男子……呵呵,不再是李靖了,恰是隋高祖文帝楊堅的孫子,隋世祖武帝楊廣的嫡子楊昭。
至於那位史書上身材肥胖,二十三歲就死了的元德太子怎麼就活下來了,是不是穿越者,越千秋曾經反反覆覆翻爛了無數史書典籍,愣是沒有發現太多不正常的線索。
人家一沒有開科技樹,二沒有留下無數驚才絕豔的詩詞歌賦,三沒有所向無敵,四沒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一點都不符合穿越無敵種馬皇帝的特質。當然也有不正常之處,主要有兩點。
一是楊昭竟然能夠硬生生把好大喜功打算徵高麗的隋煬帝……現在應該叫隋武帝的父皇楊廣給勸住了,隨後足足當了二十年太子,又在楊廣晚期對其猜忌日深的時候,聯同母親蕭後來了一次政變,軟禁了父親君臨天下,卻又晨昏定省非常孝順。
至於二,就是他小小年紀就在楊素那兒拐了婢女紅拂和他“私奔”,卻還非常聰明地把人帶到祖父楊堅面前,引得楊堅置之一笑,楊素自然不好深究。至於“私奔”後,如何費盡千辛萬苦讓區區一個婢女成爲一國皇后的故事,那當然就是各種傳奇和戲劇演繹的故事了。
心不在焉地看着臺上那整整十二折的紅拂傳,發現纔剛唱到夜奔,越千秋不禁有些不耐煩,擡頭再看樓上時,他就發現蕭敬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正當他暗自嘀咕這傢伙引人入彀就溜時,他就突然察覺到身邊站了一個人。
不用側頭,他就知道那是誰,當即笑吟吟地說:“霽月你對隋世宗那位皇后怎麼看?”
“衛朝把人醜化得很厲害,本朝代衛坐了江山之後,又把那位皇后層層美化。但不論怎麼說,那都是一個青史留名的女中豪傑。”周霽月聳了聳肩,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低聲說道,“千秋,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我聽到一個傳聞,說是晉王殿下……”
越千秋如今是一聽到蕭敬先的事就頭疼,尤其是見周霽月欲言又止,他就更加心裡發毛,當下連忙問道:“你別說話說一半,他到底又出什麼幺蛾子了,你趕緊說啊!”
“聽說,晉王殿下有意迎娶宗室女。”
儘管周霽月說話的表情異常正經,沒有一絲一毫開玩笑的意思,越千秋還是覺得自己彷彿是在聽笑話。昨天他對蕭敬先說娶媳婦的事情時,蕭敬先還非常不情願,甚至表露出打算用納妾來搪塞的意思,這突然就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突然願意迎娶宗室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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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傢伙腦袋被棒子砸過了嗎?
在最初的愕然之後,作爲這大吳最熟悉蕭敬先的人,越千秋嗅出了幾許不同尋常的氣息,當下又追問道:“你從哪聽說的?什麼時候聽說的?”
“就是昨天晚上,我和蒹葭從秦家出來,因爲讓他辛苦一趟,我找了家小酒館請了她一頓作爲酬謝。”見越千秋撓了撓頭,表情不那麼自然,彷彿是不好意思自己的事還要她破費,周霽月就笑道,“也沒花多少錢,但蒹葭很開心就是了。就是那時候我聽鄰座提起的,後來……”
她回憶了一下,隨即若有所思地說:“確實這消息透露得很突兀,而且沒多久整個酒館就開始熱烈討論了起來。因爲那時候蒹葭多喝了幾杯,我急着送她回去,也沒來得及繼續打聽,但我覺得很像是有人故意放風聲。”
有人故意放風聲!
捕捉到最後這短短七個字,越千秋立時醒悟到,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可人家不怕事,他怕啊,他最嫌麻煩了!可就在這時候,他聽到外頭傳來了幾聲叱喝,心中一動就對周霽月使了個眼色,自己悄然溜了出去。
等遠遠離開一段距離,回頭見她站出來壓場,道是外間有事自有晉王府侍衛去管,咱們只要盡情吃喝看戲就行了,原本有些騷動的少年們頓時偃旗息鼓,他知道這裡再不用自己操心,連忙快步往外走。
纔到外頭,他就看見一個矯健的身影正和幾個晉王府侍衛服色的人打成一團。認出那是令祝兒,他僅剩的一點擔心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心頭恍然大悟。
怪不得安人青能比小猴子和慶豐年那邊還快,原來那邊是派了這麼個不靠譜的丫頭來!
越千秋閒閒地抱手在一旁看熱鬧,等發現沒了弓箭的令祝兒沒有預想之中的兇悍,而晉王府侍衛也比現象中更要配合默契,訓練有素,他就出聲叫道:“令姑娘,你玩夠了嗎?你不會告訴我,你閒來無聊不讓人通報,徑直翻牆闖進來的吧?”
幾個侍衛無不得到過蕭敬先吩咐,因此見越千秋出來,哪怕剛剛四人聯手也沒能拿下一個女人有些窩火,可還是立刻退下。
他們這一走,令祝兒頓時氣惱地嚷嚷道:“還不是門口那人問東問西,恨不得查我祖宗十八代,我一時氣不過這才闖了進來?秦家那邊出大事了,所以慶師兄和小猴子讓我來和你說一聲……”
“嗯,我已經知道了。”越千秋右手支在左手上,輕輕摩挲着下巴,笑吟吟地說,“我身邊一位很能幹的姑姑過去看熱鬧之後,忙不迭地做了耳報神。我還以爲慶師兄和小猴子不認得麗水園,過來時迷路了呢,沒想到是你過來報信。”
“你不用話說半截,我是在路上耽擱了一會兒!”令祝兒下巴一翹,非常直爽地說,“我在路上遇到了宮主,她讓我捎話給你。”
越千秋纔剛被蕭敬先打算娶宗室女這個消息給震得發懵,此時令祝兒說的這話,對他同樣算不得什麼好消息,因此他竟是不由得狠狠合緊了雙手,這才陰着臉問道:“什麼話?”
“她說,沒想到正好碰到朝中風雲變幻,她覺得很有意思。你不用急着去找她,只管把那些焦頭爛額的事情料理好,她不會馬上走的。”令祝兒纔不會說,蕭卿卿又教了她一手之前軟磨硬泡也沒能讓人鬆口的箭術,可喜滋滋的表情卻泄漏出她此時心情極好。
“宮主還說,預祝越老太爺榮登首相。”
此話一出,越千秋頓時眉頭大皺。爺爺如果真的能夠當上宰相之中第一人,那當然挺好,可一想到爺爺付出的那許許多多,顧慮的那許許多多,他又覺得這非常沒意思。因此,他只是不鹹不淡地笑了一聲:“希望能承她吉言。”
當麗水園中沉浸在一片歡樂氣氛中時,秦家門前的羣毆事件已經上升到了一個嶄新高度。
打昏了頭的書生們已經分裂成了一個個小圈子,彼此互相謾罵指責,而這其中有一個人是被幾乎所有人唾棄的,那就是裴南虛。
這位裴相爺的侄兒之前那裴氏光環有多顯眼,現在就有多招人恨。尤其是陸公子恨透了他給自己扣了個內奸的罪名,挑唆了衆多人拳打腳踢,把裴南虛狠狠暴揍了一頓。如今,那個猶如死狗一般鼻青臉腫躺在牆根底下的人,誰也認不出是昔日還有幾分儒雅風流的公子。
而陸公子自己也沒好到哪去,畢竟他是第一個跳出來推卸責任的,於是他是內奸的說法不脛而走,如今他額頭上一塊烏青,身上的儒衫袍子被扯成了一條一條,哪怕還能站着,那悽慘的模樣也不比裴南虛好到哪去。
然而,不論裴南虛還是陸公子,此時都非常慶幸他們被打得挺狠,於是力氣全無,所以沒有做出更加不可收拾的事情來。
因爲就在剛剛,三相裴旭和兵部侍郎鍾亮先後抵達的時候,雖說前呼後擁,可打紅了眼睛徹底瘋魔的書生們,竟是在看到這大隊開道人馬的時候,誤以爲朝廷派人捉拿,一時間也不知道誰帶頭砸了塊石頭,一時無數人捋袖子就上,最終這些主動挑釁的書生被打倒在地之前,卻也因爲人多勢衆再加上初生牛犢不怕虎,竟是成功掀翻了兵部侍郎大人的轎子!
此時此刻,裴旭瞥了一眼好容易才重新戴正官帽子的鐘亮,想笑卻又覺得不莊重,再加上此時遠房侄兒被人打得如同一隻喪家犬,他也沒有嘲笑別人的心情。而且,這傷員滿地的情形,再加上剛剛書生們朝着自己衝來時那瘋狂勁頭,也同樣讓他心有餘悸。
深知此次的事情一定要快刀斬亂麻,一直拖到此時纔出聲的他就一字一句地質問道:“你們都是讀了這麼多年聖賢書的讀書人,看看剛剛這猶如市井俗人似的廝打,丟臉不丟臉?還不好好想一想,此等做法會讓在背後煽動你們的人何等得意!”
“裴相爺不用教訓我們,那個煽動我們圍堵秦家,闖禍惹事的人也沒討着好!”陸公子梗着脖子大聲叫道,“再說,那個指使煽動我們的人不就是你的侄兒裴南虛嗎?”
聞聽此言,之前狼狽從翻倒的轎子中爬出來,此時還有些尷尬的鐘亮只覺得解氣極了。
裴旭,人家都直接說你的侄兒就是指使者和煽動者,我看你還怎麼抵賴!
昨日悽風苦雨……嗯,日本臺風了,這還真給我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