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請大夫,公子就是受了涼肚子疼,老毛病了,回頭我煎碗藥給他喝就沒事了。”桃花推開寧非的手,不讓他靠近阿九,“寧非,我剛纔在廚房給公子煮湯,被人下了毒,好在公子沒喝,廚房裡有個瘸腿的老伯,你現在就去查查。”阿九倒下了,桃花的理智瞬間便回來了,她的手在顫抖,目光卻冷凝。
剛纔,阿九在她耳邊說的話是,“桃花,我恐怕是要來月事了。”知道公子是女兒身的只有她和大和尚,公子以前說過,這個世道還是做男人痛快。她一定要幫公子守住秘密,誰都不能近公子的身。
寧非大驚失色,“什麼?下毒?誰這麼喪心病狂?本將軍一定要把他千刀萬剮!”他想去廚房查人,可看到阿九緊閉着雙目那般虛弱,面上有遲疑起來,“阿九——”他很擔心阿九啊!
“公子這裡有我和桃夭姐姐,不會有事的。”桃花瞪着寧非,見他仍是不動,不由怒了,“還不快去,再耽誤一會人早跑了,你是不是也盼着我們公子出事?”
這罪名就大了!寧非想還是先把下毒的人抓到吧,不然有這麼個潛在的危險對阿九的安全是個威脅。寧非又看了一眼阿九,一跺腳轉身出去了,心裡盤算着讓慶元縣的縣令去請大夫,不讓大夫瞧一眼他不放心。
寧非一走,桃花的肩膀頓時垮了下來,她飛快地凝望了桃夭一眼,心中有了決斷,“桃夭姐姐你過來!”
“桃花,要不我還是去請個大夫吧?”桃夭看了一眼靠在桃花懷裡的公子,臉上帶着擔憂。
“不用。桃夭姐姐,我和公子能信任你嗎?”桃花突然說道,臉上的神色是桃夭從來沒見過的鄭重和認真。
桃夭心中一突,下意識地就看向阿九,難道是?她心中有一股奇怪的預感,似乎有什麼重要事情發生。桃夭也鄭重起來,點頭,“我的命是你和公子救的,只要公子需要,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她的聲音雖然不高,落在桃花耳中卻鏗鏘有力!
桃花鬆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桃夭姐姐你來,我跟你說幾句話,先說好,你不要驚慌,也別害怕,更不可以告訴別人。”
“好!”桃夭鄭重承諾,走到桃花身前,彎下腰聽到說話。
“什麼?這怎麼可能?”桃夭驚訝地往後退了一步,“不可能的!”她一臉震驚,公子怎麼可能是——女子呢?她的目光落在公子的臉上,頭一次注意到公子的睫毛可真長呀,像兩把小刷子,在眼瞼處投下陰影。桃夭不敢相信,可理智告訴她這應該是真的,桃花不會騙她的。
“桃花,你需要我做什麼?”桃夭很快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既然桃花選擇告訴她這個秘密,那一定是需要她做什麼的。對她來說,公子是男也好,是女也罷,都是她的救命恩人,都是她要追隨一輩子的公子。瞬間她便想通了。
桃花壓低聲音道:“我包袱裡有乾淨未用的月事帶,可現在的問題是公子是頭一次,他身子受過寒,現在又疼成這樣,怎麼辦?”若公子一直這樣,寧非他們肯定起疑心,而且她們以什麼藉口來拒絕大夫呢?
桃夭懂得也不多呀!她是打小練武長大的,身體倍兒棒,來月事一點感覺都沒有。
“薑糖水。”緊閉雙目的阿九突然低聲道。
桃花頓時眼睛一亮,“對,熬薑糖水喝!我真笨,怎麼就把這事忘了呢?”明明她來月事的時候公子都幫她準備薑糖水的,喝下去小腹暖暖的,可舒服了。
“好,你守着公子,我這就去熬。”桃夭立刻就要往外走,見桃花還想說什麼,忙道:“你放心,我親自守着,連水都親自打,絕不會再讓人鑽了空子。”
“好,桃夭姐姐你快去吧。”桃花道。然後她把雙手搓熱貼在阿九的小腹上輕輕揉着,“公子,等會桃夭姐姐回來了我去找個湯婆子來給您暖着。”
阿九嗯了一聲,眼睛卻沒有掙開。哎呦,痛經真要命,誰痛誰知道。阿九覺得他的好運氣可能要用完了,他做男人都已經做得得心順手了,他的月事遲遲沒來,他還以爲自己身體受損是不會來月事了。誰能想到在這麼個要命節骨眼上他的初潮洶涌而至?這不是要命嗎?
隨着桃花的輕揉,阿九忍不住呻吟了一聲。桃花瞧着她家公子煞白煞白的臉,可心疼了。“公子您再忍一會,薑糖水馬上就來了。這個桃夭姐姐,怎麼去了那麼久?”
聽着桃花小聲抱怨,阿九沒來由地笑了一聲,他道:“你扶我把衣裳換了吧,還有那月事帶——”那玩意是怎麼用的?阿九表示他真心不懂啊!
“好!”桃花飛快去拿衣裳和月事帶,手把手教她家公子怎麼使用。
寧非轉過身就讓人去請大夫了,他一邊朝廚房走去,一邊使人去找驛丞。
廚房裡自然是沒有什麼瘸腿老伯的,這在寧非的意料之中,倒也沒有失望。
“將軍,您尋下官又何事呀?”不僅驛丞來了,連巡檢也跟跑了啦。驛丞四十出頭,有些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寧非直接就道:“有人在九王爺的湯裡下毒,你們驛站可有一位瘸腿的老伯。”
驛丞和巡檢嚇得撲通就跪在地上了,“鎮北將軍,冤枉啊!下官就是再多長兩個腦袋也不敢給九王爺下毒呀!”
完了,完了,九王爺若有個三長兩短,他們焉還能有命在?
正往這趕的縣令趙衛忠聞言眼前一黑,腿一軟腳下一個趔趄,臉面浮上驚恐。怎麼就在他的地盤發生這樣的事?“九王爺可還好?”他趕忙問道,心裡暗暗祈禱:千萬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啊!他覺得天都要塌了。
“九王爺沒事。”寧非的臉也黑了,他只是問他們驛站可有瘸腿老者,又沒有說他們就是兇手呀。“趙縣令,你來的正好。這事就交給你了,查,到底是誰膽子這麼大敢在九王爺的湯裡下毒。重點查那個瘸腿老者,當然其他人也有嫌疑,也要查。”他想想不放心,就把這事交給了趙衛忠,自己卻瞧阿九了。
趙衛忠和驛丞巡檢一聽九王爺沒事,頓時有如逃出生天。謝天謝地,沒事就好。
不提趙衛忠等人怎麼查人,單說寧非不放心阿九,三兩步便來到阿九門前,見他房門緊閉着,心下奇怪,咦,剛纔門還開着的呀!
不知爲何,寧非心中猛地想起桃花不對勁的樣子,推門的手頓住了。幾乎沒想寧非就轉身朝後窗而去,然後他就蒙了!
阿九,居然是個姑娘家!他怎麼會是個姑娘家呢?九王爺,啊不,九公主!這是怎麼回事?
寧非只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他神情恍惚,心中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阿九是女子?絕不能讓別人發現了這事!他雖然不知道阿九爲何要隱瞞,但潛意識裡他就作出了選擇站在阿九這邊幫他保守秘密。
那個什麼大夫自然就不用再來了,寧非親自去攔人,直接就把大夫又送了出去,還期期艾艾地打聽姑娘家來了月事有什麼注意事項,在飲食上有什麼講究。
那老大夫雖然詫異,倒也如實作了解答。
寧非怔楞着站在驛站門口,知道了阿九腹疼是怎麼回事他倒不急着過去了,而且他也沒想好怎樣面對阿九,還像以前一樣?可阿九是姑娘家,他若再和以前一樣豈不是太輕浮了?可要讓他守禮剋制,他心裡又不情願,他跟阿九明明是兄弟來着。
寧非覺得太神奇了,阿九怎麼就是個姑娘家呢?他哪裡像了?無論是說話走路哪一點像個姑娘家?而且寧非還知道阿九罵起娘來比他都不遜色,怎麼就是個姑娘家呢?太讓人不敢置信了。
最初的茫然過後,寧非心頭浮上的是竊喜。原來阿九是女子呀,那真是太好了!他就說他怎麼總忍不住阿九身邊湊,想要跟阿九呆在一起,對別的女子都沒啥興趣。一度他還以爲自己不正常,好那個什麼風呢。原來不是他不正常,有古怪的是阿九呀!嘿嘿,真是太好了。
確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後,寧非恨不得立刻就去跟他爹說他要娶媳婦,他要娶阿九!好在他還有理智,知道這樣不行。
首先他得弄清楚阿九爲什麼要女扮男裝,他爲什麼是九王爺?難道連聖上和太后都不知道他是王爺還是公主嗎?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阿九爲何會流落在外?哦,順便再弄清楚他這個大將軍的嫡長子爲何會流落在外。
其次,阿九的真實性別揭露出來會不會對他不利?聖上和太后會不會怪罪?
聖上和太后怪不怪罪寧非不知道,但寧非知道肯定對阿九不利,畢竟九王爺可比九公主的權利大多了,而且阿九當慣了男子,估計也不想恢復女兒身受那些拘束。
還有一個,對他也相當不利。他是家中的嫡長子,他爹肯定不願意他尚公主,即便本朝對駙馬的約束不如前朝那般苛刻,可寧非覺得他爹答應的可能性真心不大。
而且他雖然在漠北立了戰功,但到底是流落在外的,不如京中那些公子哥生得精緻,文采上也不大行,要是爭不過他們怎麼辦?
寧非思來想去,他覺得阿九還是做九王爺的好,至少安全,沒人敢打他的主意。嗯,自己再努努力,爭取多多立功,到時也好開口跟聖上求賜婚。
從發現阿九是女兒身,到如何娶了阿九爲妻,寧非思忖了不到半個時辰。理直氣壯地把阿九劃進他的菜園子裡的不要臉勁兒真是刷新了下限,阿九若是知道了,肯定會一拳一拳打得他如花兒般燦爛,重點是後一個字。
阿九那邊有桃花和桃夭,寧非就關心起下毒的事來。翻遍了整座驛站,也沒找到那個跟桃花說話還幫她燒火的瘸腿老者,驛丞和巡檢都說驛站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可明明出現過的人總不能是桃花眼花吧?那這個人是什麼人?爲什麼要下毒害阿九?是受人指使還是尋仇?不把這人找出來寧非放心不下。
慶元縣城一家小酒館裡一個神情陰鬱的年輕男子正在獨自喝酒,就被被他捏得幾欲變了形,眼底閃過嗜血的光芒。他孃的,就差一點就成功了,只要公子九喝上一口湯,他下的毒見血封侯,那公子九立刻就會倒地身亡。可恨被不知哪裡來的黑貓壞了事,真是他孃的晦氣。
此人便是桃花見過的瘸腿老伯,可此刻的他既不瘸也不老,之前不過是易容罷了。這人是誰?與阿九有何仇怨?衆位可能都意想不到,他便是江風,平安客棧想要朝阿九桃花下手的採花小賊。
江風出現在這裡並不是偶然,他是一路尾隨着阿九的,從漠北到少林,從少林到京城,再從京城到漠北。其間他也曾躲在人後數次對阿九出手,但都均未傷到阿九根本,江城林家那次,他也是隻差一點就找到受傷的阿九了,可惜他找過去的時候阿九帶着桃花桃夭已經離開了。
江風爲何對阿九緊追不捨想要他的性命呢?因爲江風的弟弟江雨便死在阿九的手上。
一年前在平安客棧,江風和江雨打阿九和桃花的主意不成,反中了阿九的毒。阿九的毒特別刁鑽,也特別折磨人。江風帶着他弟弟尋了不少名醫都未能解毒,江雨不堪折磨趁兄長外出之際自殺了。等江風回來,人都透心涼了。
江風就這麼一個親人,他悲痛欲絕,埋葬了弟弟之後他就立誓要殺阿九爲他弟弟報仇。
這一次他好不容易混進驛站,接近了桃花那個小丫頭,誰知最後還壞在了一隻貓的身上功虧一簣,這次沒有成功,還打草驚蛇,再想找機會下手就難了。
“店家,算賬!”江風站了起來,把銀子往桌上一拍,“銀子放這了,多的不用找了。”說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轉眼就沒在了人羣裡。
阿九收拾完畢,又喝了熱熱的薑糖水,總算是緩過來了,小腹雖然還疼,但不像之前那麼厲害了,忍忍也就過去了。只是額頭卻一抽一抽地跳疼,“桃夭,我頭疼。”阿九的聲音沙啞且細細。
“公子。”桃夭立刻過來,手指按在阿九的頭上,“可是這裡?”她輕聲詢問,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她的聲音比以往柔和了三分。
“嗯,再往上去一點。”阿九微眯着眼睛。
桃夭的手往上移了一點,試探着按了一下。阿九立刻道:“對,就是那裡。”目光一下子與桃夭對上,阿九笑了一下,道:“桃夭,我是男是女很重要嗎?不用放在心上,還和以前一樣,該怎樣就怎樣。”
桃夭也笑,嗯了一聲。不重要,公子是男是女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他是公子就夠了。
寧非拿着個湯婆子過來了,“阿九,我問過人了,他們說受了涼肚子疼用湯婆子捂一捂就好了,喏,我給你找了一個。”他把湯婆子遞了過去。
“太好了。”桃花之前還唸叨着要是有個湯婆子就好了,現在寧非給送過來一個,她十分高興的被子接過來塞阿九被子裡了。
阿九也很高興,抱着熱熱的湯婆子可舒服了,不一會他就覺得小腹的疼痛又減輕了,他的臉蹭了蹭枕頭,對寧非道:“寧非,真是謝謝你了。”
寧非滿不在乎的擺擺手,“你跟我還用得着這麼客氣嗎?”他望着阿九蹭着枕頭的小臉,越看越入迷,怎麼就那麼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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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hongmiu 的9朵鮮花,謝謝任時間,脫了韁,隨風飄的3朵鮮花,謝謝幽幽萱草的1朵鮮花。
下毒的是江風,是不是很意外啊?親愛的們是不是已經把這個人物給忘記了,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