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高燒,映得懷中的晉陽人美似玉,肌膚瑩潔如凝霜雪,長長的睫毛低垂着,似乎每一下細微的顫動,都輕輕地,猶如羽毛,撩撥在他的心上。
蕭宏鋮半響沒有作聲,順着蕭墨存上身的曲線,一寸一寸地摩挲下去。透過薄薄的夏衫,他幾乎可以感受到那底下妙曼的肌膚,那觸手冰涼無汗,卻又潤澤滑膩的感覺。一想起這個,蕭宏鋮的呼吸漸漸有些粗重,手也開始不規矩起來,順着那衣襟縫邊,慢慢地探了進去。
蕭墨存初時還想着自己裝一副半死不活的病歪樣,皇帝不至於有什麼興趣,所以儘管渾身不自在,卻還乖乖地窩在他胸口,任他摩挲。哪知道這急色的皇帝,竟然不理會他現在身體狀況,一隻手極其色情的就這麼摸進衣裳來。他心下大驚,此時房間內空無一人,門外縱站了些奴才,可誰敢進來壞了陛下的興致?而且自己現下這幅身子,就算安好無事之時,也在這人手下走不出一時半會,哪堪此刻病怏怏的,還不拆皮剝骨,讓人爲所欲爲?
他這裡還轉着心思,那邊,皇帝的手早已老實不客氣地貼上了他的肌膚。手動得極慢,掌心帶來的溫度,彷彿火種,想要一點一點地點燃這具身體,輕攏慢捻之間,帶着說不出的色情意味,所經之處,引起他身子一陣陣的微微顫抖。這倒不是裝的,蕭墨存本來就不是同性戀者,對男□撫,怎麼着也無法坦然接受。此時的反抗即便沒有意義,但坐以待斃,卻實在有違蕭墨存的作人原則。等到他的手摸到腰間之時,蕭墨存再也忍不下去了,一把按住皇帝在衣裳底下肆虐的手,低聲道:“陛下,別這樣。”
他以爲自己聲音義正詞嚴,哪知聲音低啞,說出來的話中帶着令人心動的柔弱和魅惑,不像拒絕,倒像欲拒還迎。加之房間內燈火朦朧,氣氛曖昧,空氣中瀰漫着若有若無的焚香氣息,往日擺脫皇帝所用的那些君臣禮節,竟然也變得有些沒有立場。連皇帝此時的笑容,看起來,也比平時多了三分親密與挑逗,他反手握住蕭墨存的手,改爲摩挲他細嫩的手背,貼着他的臉龐,邊輕吻邊問:“不這樣,你想要哪樣?”
“我哪樣都不要!”蕭墨存有些火了,抽回自己的手,怒道:“陛下,老這樣您不煩,我都煩了。”
皇帝的臉一下子拉了下來,定定地看着他,深不見底的黑眸中,彷彿醞釀着看不見的風暴。蕭墨存扭過頭去,下巴一痛,被皇帝捏住硬轉了過來。蕭宏鋮極爲耐性地摩挲着他的嘴脣,順着脣線來來回回地勾勒着,臉上似笑非笑地道:“小墨存,你脾性倒是比以前大多了,知不知道,敢這麼跟朕說話的人,從來就沒有過。”
皇帝的手順着脣線漸漸蜿蜒而上,輕輕撫摸上他的臉頰,又順延而下,摸上他下巴玲瓏的曲線,貼近臉龐,低語道:“不過沒關係,朕倒喜歡你這個模樣,朕準你私底下無人時,可以不敘君臣之禮,這可是隻給你一個人的恩旨,還不謝主隆恩,嗯?”
他一面說,一面捏起他的下巴,細細地吻了下來,另一隻手臂順着蕭墨存背部的曲線滑了下去,猛地勒住他的腰,猶如鐵圈一般,緊緊桎梏着蕭墨存,令他無力動彈。蕭墨存心裡一陣氣苦,扭過頭去,躲着他炙熱的嘴脣,急道:“陛下,陛下,別這樣,咱們說好了的,你堂堂一國之君,怎麼可以不講信用
??”
“朕難道曾經跟你說好過什麼嗎?墨存?”皇帝好笑起來:“你也不想想,你見天的在朕眼皮底下晃,朕怎會答應你如此於己無利的條件?你該知道,朕要你,別說沒答應,就算曾經答應過你什麼,朕如今也反悔了。”皇帝邊說,邊貪婪地順着他曲線優雅的頸項,貼上那象牙般光滑的肌膚。
蕭墨存呼吸一頓,登時種種的委屈、無奈夾雜着此時此刻的羞憤,一齊涌了上來,他顧不得剛剛頭腦裡告誡自己的冷靜自若,望着皇帝直斥道:“枉你還是九五至尊,說出來的話如兒戲一樣,你要如何御下,如何
??”
“朕管不了那許多,朕此刻只想御你,墨存,墨存”他用力吮吸着蕭墨存的肌膚,貼着他的耳廓道:“我無時無刻不在想着你,恨不得夜夜到此與你共赴**之歡,你呢,想我嗎?想嗎?”
“陛下,你別這樣,蕭宏鋮,你混蛋
??”
他還沒說完,嘴脣一熱,已經被皇帝狠狠吻住。這一吻夾帶着經月的思念和迫切,帶着不容拒絕的氣勢和威嚴,暴風疾雨一般掠過他的脣舌口腔,猶如要壓榨盡他胸口的空氣一般肆虐無礙。更令蕭墨存驚恐的是,隨着他親吻的深入,自己身上好不容易聚起來的那點力氣,竟然好像又被抽取一空。剛剛消失的那種天旋地轉的感覺,竟然莫名其妙的,又開始席捲而來。
被吻到後來,他已經癱軟在皇帝懷中,仰着頭顱,靠皇帝身上,無力地承受着這帝王粗暴中帶了侵佔意味的吻。隨後,他被放平在枕上,身上一涼,鬆鬆垮垮的白紗裡衣,已經被皇帝一下拉開,那炙熱的嘴脣,帶着宣告所有權的方式,貪婪而熱切地印在他的胸前。
蕭墨存感覺自己呼吸艱難了起來,那種致命的,宛如吞噬一切的眩暈如驚濤駭浪一般劈頭蓋臉壓下來,他感覺越來越不對勁,拼命按着胸口,喘着氣,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樣,一下抓緊了皇帝俯在他身上游移的手掌。
“你看,你也想要是不是,別急,朕馬上滿足你。”皇帝擡起頭,嘴角邊掛了一絲志在必得的笑容,“小妖精,朕可一刻都沒忘記,你在牀上是怎樣熱情如火呢。”
待看清他的臉色後,蕭宏鋮禁不住神情一變,滿腔的慾火如同被一桶冷水當頭淋下,他趕忙握住蕭墨存的雙肩,一迭連聲地問:“墨存,墨存,你怎麼啦?”
“皇上,我,我透不過氣來了
??”蕭墨存勉強說了這句後,再也抵擋不住壓迫胸前的窒息感,雙眼一黑,陷入無邊的昏迷當中。
蕭墨存這一次直直昏睡了五天,整個皇城都傳遍了,當今皇上蕭宏鋮如何爲晉陽公子這一美人的病惶急,連夜召了幾乎整個太醫署的太醫進宮,責令太醫令以下從七品太醫分三班輪着問診看守。諾大一個太醫署,食俸祿食了幾十年的大夫們齊聚一堂,竟然對晉陽公子的病症衆說紛紜,無一定論。今日有人診出了沉脈,明日有人診出了遲脈;今日有人推翻了原先氣血兩虛的說法,明日又有人竭力主張虛寒之說。太醫令和太醫丞分爲兩派,在“尚書處”議事廳吵得沸沸揚揚,卻誰也說服不了誰,始終沒有一個確診的意見。到了後來,皇帝陛下發了雷霆之怒,連罰了好幾名太醫的俸銀,若不是底下臣子攔着,怕是連廷杖之刑,也要落到他們頭上。爭了三日,以太醫丞王文勝的氣血虛空之說佔了上風,實際上,也數這種說法也最中庸溫和,可進可退。衆太醫常年混跡宮闈之中,對此遊戲規則早已熟諳於心,漸漸的也不再爭吵,共推太醫丞王文勝爲主診,仍按補氣養血的方子來,間或佐以鍼灸,並在膳食調養上下了大功夫。
蕭墨存一病倒,“尚書處”一應官員便成了羣龍無首,人心難免有些惶惶。諸項數據驗算、諸項調查方案都不約而同慢了或停了下來。朝堂衆臣對此“尚書處”本來輕蔑中帶了警惕,敷衍中帶了敵意,此時見蕭墨存一病,暗地裡幸災樂禍、額手相慶的也不乏少數。可憐蕭墨存忙了三四個月的心血,一夕之間,竟然有土崩瓦解的危險。
自“尚書處”建立以來,皇帝本持着不偏不倚的態度。蕭宏鋮心機深沉,善於權謀,當然明白一個小小“尚書處”不足以成爲朝中各路勢力的制肘,然而蕭墨存層出不窮的新點子和新想法,卻無疑讓他獲益良多,也讓帝國的逐步改良獲益良多。私心裡,他更願意讓這個“尚書處”連同它的主人,成爲自己的帝王生涯中一處私人的收藏品,一處美麗而無害的風景,所以,他默許蕭墨存的行動,卻又不鼓勵。此時見“尚書處”竟然首領一病,即現搖搖欲墜之象,心底嘆息蕭墨存到底不是一個合格的權臣之餘,卻也捨不得就此毀了它。於是,他親自授予了一道聖旨,擢升李梓麟爲尚書處長史,行輔佐督率之職,秩俸四百石。
此旨一出,朝廷譁然,要知道,天啓朝的丞相下面的長史官員,纔不過秩俸六百石,這小小的“尚書處”,非部非衙,其長史待遇竟然如此之高。朝野中立即有些人轉了風舵,蕭墨存病榻前的藥材並各式拜禮,一夜之間,不由多出了許多。幸虧“尚書處”居於宮裡,不然,拿拜帖帶禮物來的人,怕是要將門檻都踏平。坊間流言一時四起,將天啓朝第一美男晉陽公子的相貌,傳得是顛倒君王,妖媚衆生,他與皇帝的一段故事,更是被渲染得粉色斐然,充滿旖旎色彩。
當然,這些蕭墨存都不知道,他在朦朧當中,只知道每日裡牀榻前人來人往,到了一定時間,就會被人灌一晚氣味難聞的中藥,扎幾下如蚊蟲叮咬一般的針。有時候,他也不是意識混沌,相反,還能感覺到身邊發生的事情,只是全身癱軟着,力氣全無,連睜開眼睛都無法做到。
有兩個人的到來令他格外清醒。一個是皇帝蕭宏鋮,因爲他一來,四周原本嗡嗡的人聲必定寂靜下來,他軟得像棉花一樣的身體,必定要被抱起來,要被一雙手反覆撫摸。這種撫摸雖然包含愛憐,卻令蕭墨存相當厭煩,令他想起自來到這裡以來,所經歷的種種猥褻和性騷擾。
另一個人來的時候也是四下寂靜,但蕭墨存卻知道,那是因爲深夜的緣故。那人悄然無聲地靠近他的牀榻,不知爲何,外間守夜的太醫宮人,裡間伺候的梅香,竟無人被驚動。蕭墨存躺着雖然不能動彈,可莫名其妙地感知到有人站在他的牀頭凝視他。片刻之後,他被抱起,攬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耳邊聽到一聲熟悉的嘆息,那人頭抵着他的額頭,低聲道:“墨存,我來看你了,可惜,這一次,你仍然無法看見我的臉。”
是沈慕銳。蕭墨存心底一陣激動,想掙開封鎖自己的重重迷霧清醒過來,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好容易見到可以信賴的人,忍不住就想向對方傾訴、抱怨、發泄自己心裡的煩悶。可是毫無辦法,他甚至連動一動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隨後,他感覺到沈慕銳將掌心抵住他的後背,一股暖流緩緩地順着後背流入內臟,再淌向四肢。他宛如浸透在溫水中,舒服到每個毛孔都舒展開來,連日纏繞全身的那種壓迫感和窒息感,似乎在這股暖流的沖洗下,漸漸得以被沖刷開。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沈慕銳的聲音在耳邊喃喃自語:“沒想到,我竟然會爲了你損害功力。”他的呼吸熱熱地噴到蕭墨存臉上,聲音中帶了感染人的熱切與堅持:“記得我,知道嗎?下次見面,一定要認出我,毫不猶豫的,一眼認出我。”
蕭墨存即便在迷迷糊糊中,也感到一陣心跳,他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能輕輕地,動了一下手指頭。隨即,他的手一下被那雙熟悉的大手握住,手背上一熱,一個柔然的東西貼了上來。蕭墨存聽着沈慕銳的聲音道:“我走了,你這病着實古怪,然我的冰魄絕焱功也非同一般,最遲明天,你應該就能醒來。墨存,醒來後,你會記得我來過嗎?”
會的,會的。蕭墨存想回答,想拉住他的袖子,忽然間想把這個男人留下來,想把由這個男人帶來的輕鬆、安全和信任留下來。但他無法做到,沈慕銳握了他的手一會,輕輕地將他放平在枕頭上,替他蓋上紗被。身邊一冷,蕭墨存知道,沈慕銳已經再度,悄然無息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