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距離阮玉的喉頭不過寸許,彷彿下一刻便要洞穿阮玉的咽喉。
阮玉喉頭滾動,目瞪口呆,隨即後襟就被冷汗淋溼了。
他期期艾艾的道:“你……你要做什麼?”
閣中人等俱都驚詫不已,朱棣眯着眼,倒還沉得住氣,太子朱高熾雖然目中掠過一絲疑惑,卻還是淡然處之,一副老僧坐定的模樣,彷彿眼前便是天塌了下來,對他都是無關緊要。
至於其他人,就沒有如此的淡定了,阮玉乃是占城國使,無論占城國力如何,都是大明的番邦,番邦使節抵達南京,就是大明的貴客,郝風樓如此做,顯然是過份了,這件事若是追究起來,絕對非同小可,單單凌?辱藩使這一條,足夠讓這個錦衣衛千戶粉身碎骨。
郝風樓的手沒有動,刀也沒有動。
刀尖穩穩的停在半空,正對阮玉。
他一字一句的道:“阮大人,該認罪服法了罷,事到如今,還想抵賴嗎?”
阮玉漸漸冷靜了,他死死盯着郝風樓,道:“抵賴什麼?你說的話,我一句都聽不懂。”
郝風樓厲聲道:“下毒謀害王子的人就是你!”
阮玉笑了,若說一開始,他的表現還算謹慎慎微,而現在他整個人出奇的冷靜,深邃的眼眸宛如掠過了一絲幽光,似笑非笑的看向郝風樓,一字一句的道:“我乃占城國使,與王子同仇敵愾,爲何要毒殺他?你如此血口噴人,這般不懂禮數,這難道就是你們天朝上國的待客之道嗎?占城雖小,兵不過萬餘,疆土不過千里,可是身爲國使,我也絕不是人人可欺,大人若是想構陷於我。儘管給我一個痛快,我寧願死,也絕不願揹負這樣的罪名。”
他的話有禮有節,綿裡藏針,端的是厲害。
假若郝風樓不給出一個交代,只怕今日濺血在這崇文閣的就不是阮玉,而是郝風樓了。
郝風樓不爲所動,他淡淡的道:“從一開始,我就懷疑上了你,你可知道爲何?”
阮玉抿嘴不語。
郝風樓繼續道:“因爲有一件事很是奇怪。數日之前。我曾拜訪王子。王子殿下說起了一件事。他自稱自己有一批與安南大臣的書信往來。這些書信就不必我多解釋了吧,陳王子畢竟是正統,安南內部有不少人不服胡氏的統治。只是因爲胡氏勢大,不得已而屈從。這些書信關係極大,陳王子之所以向我說起,只是想證明他只要抵達安南,便可立即站穩腳跟,並且希望能夠派出軍馬,護送他回國。”
郝風樓慢悠悠的道:“這些事應當不只我一個人聽說,至於書信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這是陳王子手裡的王牌,可是假如這些書信落在安南的叛臣胡氏的手裡呢?”
“若是落在胡氏手裡。胡氏就可以憑藉着這些書信剷除那些勾結陳王子的‘叛黨’,所以,這些書信對陳王子來說至關重要,對眼下的安南胡氏來說也是價值千金。”
郝風樓說起這些書信的時候,不少人陷入了深思。
顯然這位陳王子一直都在進行遊說。爲了證明自己的價值,書信的事不是郝風樓一個人聽了去。
郝風樓繼續道:“此後,陳王子又提及,說是鴻臚寺裡遭了賊,有人潛入他的臥室翻了不少東西。當時我便覺得,這一次失竊十分不簡單,盜賊絕不會只是爲錢財而來,因爲陳王子說過,雖然屋中被人翻過,可是並沒有失竊什麼,這就說明竊賊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那些書信,可惜,他們沒有找到書信,無功而返。”
郝風樓嘆口氣後又道:“既然他們的目標是書信,那麼又是什麼人非要得到這些書信不可呢?就比如我,我乃錦衣衛千戶,這些書信可能對陳王子至關重要,可是對我來說,不過是一羣廢紙罷了,想必在座諸位和我一樣。自然,只有一個人急需得到這些書信,那就是安南的胡氏,當陳王子透露出這個消息的時候,胡氏在南京的密探和細作得到消息之後便決定將這些書信弄到手,可是失竊的地點乃是鴻臚寺,諸位想必知道,鴻臚寺防衛森嚴,若是外人想要潛入這裡,並且找到陳王子的臥室偷竊,在翻找之後還要全身而退,比登天還要難。”
“因此,盜竊之人必定就在鴻臚寺之內,他們不但對陳王子知根知底,而且還有着特殊的身份,使他們在鴻臚寺內可以隨意的走動。”郝風樓盯着阮玉,別具深意的道:“換句話來說,其實就是在鴻臚寺裡,潛藏着安南的細作。”
阮玉的臉色如一泓秋水,道:“大人舉一反三,倒是頗爲了得。”
郝風樓笑了:“既然有細作混入了鴻臚寺偷竊書信,那麼我便懷疑,這一次東宮的酒宴下毒的人就是這些安南的細作,如此一來,事情可就好辦了,今日在場的人之中,從鴻臚寺來的不過是寧王世子和阮大人,寧王世子不過是個酒囊飯袋,他縱有什麼圖謀,也斷然不可能事先就做好準備,準備好毒藥在這裡下毒。種種的線索串起來之後,我這裡倒是有一個故事,不知大家肯不肯聽。”
阮玉的眼眸已是掠過了一絲驚駭,可是他還是強作鎮定,依舊含笑看着郝風樓。
所有人都已經驚呆了,即便是朱棣,此刻彷彿也陷入這種種玄機之中,一時不能自拔。
郝風樓道:“故事的開始是在安南,安南胡氏窮兵黷武,強徵占城,占城國拼死抵抗,可是最後,在安南的強大兵力面前,卻最終國破家亡。只是占城距離大明山長水遠,大明還矇在鼓裡,正在此時,突然從大明有消息傳來說是安南的宗室前去了南京,向大明求救,胡氏大爲惶恐,生怕大明爲此出兵南征,於是便命人僞造占城的國書,並且蓋上了占城的金印,派出自己的心腹假稱是占城國使,以求救的名義趕來了這南京。”
這一次,阮玉的微笑徹底僵住。
郝風樓冷笑道:“這個人的目的其實就是以占城國使的身份接近同病相憐的陳王子,並且伺機刺殺,只要陳王子死了,陳氏宗族血脈徹底斷絕,不但可以安撫安南的人心,同時,大明縱然要爲陳氏報仇,可是再沒有爲陳氏復國的藉口,到時安南人必定拼死抵抗大明的‘侵略’。可是當這個細作以占城使節的名義抵達南京之後卻沒有急着動手,因爲他聽到傳言,說是陳王子手裡有許多安南大臣的書信,若是能拿到這些書信,則可以揪出安南國內部那些蛇鼠兩端的文臣武將,於是這位占城國使便改了主意,他開始採取各種手段,去想盡辦法,要將這些書信弄到手。可是當我前去陳王子那裡拜訪的時候,安南國使立即警覺起來,因爲我的身份乃是錦衣衛千戶,這位國使誤以爲自己的事引起了朝廷的懷疑,所以當我與陳王子談笑之時,國使也前來拜訪,他自然是想探一探我的底細,在談笑之間,陳王子提起了失竊的事,國使心中更加不安,於是在那一次拜訪之後,他便顧不得書信,決定立即殺死陳王子。”
“陳王子若是死在了鴻臚寺,太容易使人生疑,國使伺機而動,恰好機會來了。太子宴請漢王、陳王子和諸位大臣都將到場,這對國使來說,簡直就是天賜良機,因爲酒宴之中必定龍蛇混雜,這個時候動手,肯定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所以他事先準備好了毒藥,趁人不留意時將毒藥放進了陳王子的酒水之中……”
郝風樓的這個故事實在是曲折無比,便是當故事來聽都覺得實在過於複雜。
不過,這個故事頗爲合理,彷彿一條線一般將近來發生的事都竄了起來。
朱棣依舊不露聲色,身爲天子,現在說話當然很不合適,由着下頭人胡鬧吧,假若這個占城國使當真是胡氏的細作,那麼正好這件事可以水落石出;可假若是郝風樓冤枉了人家,那也沒關係,郝風樓這唱黑臉的傢伙拎出去面壁思過就是,大明天子還是待客周到的。
郝風樓淡淡的笑了,目光一動不動的看着阮玉:“阮大人,這個故事裡,你就是主角,我這個故事雖然是猜測,不過爲了證明你就是下毒的兇手,所以故意揭露下毒之人乃是寧王世子,當時我問你,寧王世子離座時和你說了什麼,你故意推說不知,可是一旦寧王世子‘證據確鑿’的時候,爲了火上澆油,讓寧王世子來做你的替罪羊,所以突然想起了世子對你過的話,還故意的聲稱世子將酒杯放在了桌上,這顯然是暗示大家,世子將自己的酒杯與陳王子進行了調換,你如此急切的想把這髒水潑在寧王世子身上的時候,可曾想到,這根本就是郝某人故意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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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填坑不容易,怪只怪平時挖坑太多,今天起來,發燒三十八度九,哎,直接拉去打吊針,到現在四肢無力,一天都沒吃什麼東西,年紀大了,身體不如前了,老虎爭取把第三章送來,當然,只是爭取,看自己的身體狀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