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管家關上門,拿出一幅刺繡精美的手帕看了好一會兒,爾後慢慢的放回懷裡,低低的說了聲:“老爺,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對不起你勾引了他的妻子,對不起你殺死了他?”林清許的穴道一杯解開,便殺氣騰騰的到了管家身後。
管家身體一個趔趄,扶住了桌子,回頭便看見了林清許,通紅的眼睛寒光逼人。雖然有些意外,但是他很快便穩住了自己:“剛纔的話你們都聽到了,夫人對一切都不知情,是我一人做的。”
對於管家這樣迅速的承認,林清許倒有些愕然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夏梓淵問:“你應該受到懲罰,我們會帶你去衙門,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我希望可以看到老爺下葬後再去,老爺對我有恩,我卻這樣對他,真是禽獸不如。還有,夫人是個好人,我不希望她的名聲受到拖累。這兩個要求,你們可以答應我嗎?”管家臉上的自責和難受不像是假的,見兩人不吭聲,他咚的一聲跪下了
夏梓淵看着這個在自己跟前卑微的男人,不由得泛起了一絲同情:“我答應你,不過你別耍什麼花樣。你就不怕景夫人知道了真相,對你恨之入骨?”景磊醒着的時候曾說,繼母也是個有情義的人,爲了報恩嫁給了父親。
管家低頭道:“她恨不恨我已經不重要了,只要對她好,就可以了。”
夏梓淵不再言語,林清許滔天的怒火也被無聲的澆滅了大半,倒不是她輕易的被感動了,而是她突然有了新的疑惑:從剛纔景夫人和管家二人的對話來看,景伯下山後一定是看到了什麼,所以大動肝火,因此景夫人以爲景伯是被氣死的。
但實際上,景伯卻有可能是窒息而死,管家的嫌疑顯然最大,因爲他怕事情敗露,或者想搶奪景伯的家產。但是那瀉藥的作用是什麼呢?景伯的僕人說他參加婚宴到了一半,身體不舒服,提前回來了,買瀉藥的人是陳管家,管家會給景伯下藥,讓他撞見自己做了這種事情嘛?!說不通啊。管家必然還有什麼沒告訴自己!
林清許居高臨下的看着那個男人,聲音冰冷:“你是怎麼害死的景伯的?說!”
管家表情悽然,反正現在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受到懲罰對他反而是種解脫:“老爺那天提前回來,看到我和夫人在一起,很生氣,把我們罵了一頓,氣的病倒了。那天晚上,我打算去看看老爺,我想請他原諒夫人,是我不好,我引誘了夫人。卻見他面色通紅,喘不上氣來,朝我伸手,他可能是被什麼卡住了,也可能是因爲什麼沒有喘上氣來,我只要上去拍拍他,或者給他倒杯水,老爺可能就好了。但是當時我想到,他威脅說要將夫人趕回孃家,讓她一輩子都見不到小少爺和小姐,讓她後半輩子都在貧窮中度過,還說要把我趕出陳家,我心裡想到這個,便害怕了,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直到老爺再次昏過去,纔派人去請了白大夫過來。老爺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我當時就後悔了。”
管家說着,臉上的表情也跟着沉痛。
“你眼睜睜的看着景伯死了,什麼都沒做?”林清許再確認一次。
“是的。”管家再次點了下頭。
林清許真想一腳踹過去,又覺得這樣會髒了自己的腳,又道:“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那個馬小井,他的地位怎麼突然提升了這麼多?靈堂裡除了景伯的家人和重要的親戚,只有他是個小廝……”
管家面露苦色:“小姐真是觀察入微。馬小井人很精明,不過他之前對我和夫人的事情有了疑心,後來還跟蹤過我,不過沒抓到把柄。”他之前對我和夫人的事情有了疑心,後來還跟蹤過我,不過沒抓到把柄。那天老爺回來,朝我們發火的時候,他看到了,後來老爺昏死過去,我正好站在老爺旁邊,又被他撞見了。作爲交換,他提出以後我要重用他,而他將永遠保守這兩個秘密。”
林清許的目光和夏梓淵交匯了瞬間,她目光冷厲的看着管家:“你說的話都屬實?”
管家的表情亦是淒涼:“都現在了,我還有什麼理由要撒謊嗎?”老爺對他的恩情如再生父母,他卻做出了這樣的事情,真是悔不當初!他神遊了片刻,再擡頭,林清許和夏梓淵都已經不見了。
林清許和夏梓淵離開後,便暫住在了給景磊安排的地方,等他慢慢恢復,直到景伯“頭七”時,再次去了景家。
夏梓淵按照林清許的指示,將景伯去世那天穿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簡要的化了下妝,貼上鬍子,臉塗的煞白,夜色下格外嚇人。
林清許眯起眼睛,臉上帶着恨色:“走吧,讓我們去揭開這個人渣的真面目。”
“謝謝你們,不然爹和我,都會死得不明不白。”景磊臉上帶着感激,也帶着掩飾不住的難過。
夏梓淵想了一會兒,才道:“我們現在能做的,是讓景伯安息,讓無辜的人免受傷害。”
景磊點頭道:“是。”
林清許看着面帶正義之色的夏梓淵,默默的想到,在夏梓淵那顆看似對一切都漠不關心、玩世不恭的臉下,那顆心是多麼的善良和仗義。
三人抹黑到了靈堂,馬小井爲了表示他的忠心,果然還站在那裡。
景夫人很是感動,便讓他回去睡一會兒,馬小井推辭幾番同意了,朝自己的屋裡走。
馬小井走了沒多遠,身後“嗖嗖”的飄來一陣冷風,他回頭一看,什麼都沒有,繼續往前走,但是步子明顯比剛纔急切了些。
又是一陣風,比剛纔更加迅猛,馬小井安慰自己,大着膽子往後看了看,一個白影“呼哧”的從他身邊飛了過去,嚇得他差點摔在地上。
“你是誰,別偷偷摸摸的,裝神弄鬼,我可不怕你。”馬小井一邊給自己打氣,一邊說,世界上沒有鬼,他怕什麼!?
夏梓淵不說話,輕飄飄的在他周圍遊蕩,“閻王說我本命不該絕,我死的太冤,我待你不薄啊,你卻害死了我!”他的聲音是遙遠的,縹緲的。
馬小井的腿一下就軟了,他自認爲做的天衣無縫、無人知曉,沒想到景伯的冤魂過來找他算賬了。“老爺饒命啊!老爺我對不起你。老爺我錯了。”他跪下如搗蒜般的磕頭。
“你爲什麼要害我?想要將我悶死?”黎明將至,黑暗中的聲音混合了飄動的鬼魅的白色,格外滲人。
“老爺,不怪我啊!我幹活兒一直很努力,可是因爲發現了夫人和管家在一起的秘密,管家就一直不肯提拔我,我不服啊!對對,老爺,是管家!雖然我拿被子悶了你,但當時你沒有死,是管家沒有及時叫大夫,是他害死了你!我只是一時糊塗,糊塗啊!”馬小井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把一切都往管家身上推。
“你一時糊塗,想要將景伯活活悶死?!你記恨的是管家,爲什麼對景伯下手!”冷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灌進了馬小井的耳朵裡。
馬小井直起身子回過頭,看着一個黑影一步一步的靠近,輪廓漸漸明瞭,林清許的眼睛反着寒光,身上的殺氣都讓他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很快的功夫,他便反應過來,叫囂着:“老爺不是我害死的,是管家,管家沒有給老爺喊大夫,管家看着老爺嚥氣的!”
林清許一腳將他踹到在地上:“你想要活活悶死他對不對?沒想到他居然還剩了口氣,可惜那個狼心狗肺的管家沒有去喊大夫。你爲什麼想要害死他?“林清許的聲音憤怒的變了味道,又是飛起一腳。
馬小井的頭撞在地上,再擡起來反而清醒了許多,抄起懷裡的匕首便刺了過去,被夏梓淵一腳踢飛,他又立馬旋轉了下身子在地上站住了。
夏梓淵冷眼看着他,原來是個會功夫的,可惜這點兒三腳貓的功夫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何況做了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敗露後還想殺他的清許,他絕不原諒!
馬小井自知不是夏梓淵的對手,感覺到了他身上的殺氣,看到有人提着燈在靠近,便匆匆跑過去,大喊着:“救命啊!有人要殺人啦!”
夏梓淵拉着林清許,冷眼看着馬小井跑開,不緊不慢的跟了過去。
馬小井看清持燈的人是管家,他身後跟着幾個護院,鬆了口道:“管家,救我!這兩個人狼心狗肺,景夫人給了他們兩壇名貴的好酒還不夠,硬要我說出景家的金銀都藏在那裡,我要是不說的話,他們就把大少爺也害死。”本來是想將大少爺的死嫁禍給景夫人和管家的,現在先解決了這兩人再說。
林清許看到這人顛倒黑白,沉不住氣道:“你這麼卑鄙,在這當個小二的確太可惜了。”頓了頓,又道,“景伯僱了你們兩個人,才真是最大的失誤,你們竟然聯手害死了他。”
管家臉上露出迷惑的神色:“我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