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錦這番話讓王妃心中十分受用,她也知道這話裡有水份旦別管是真是假,總歸是在給自己面子,王妃縱然心中鬱結難舒,可在季側妃面前,還是樂得壓她一頭的。
王妃放緩了臉色,“雲先生本是說讓青兒在府中歇息一月的,若是沒有要事是不會急叫他過去的,或許是……”王妃淡淡地瞥了季側妃一眼,“許是找到了恢復靈力的法子……”
雖知王妃有意這麼說,季側妃還是不禁面色微變。之前蘭青不知發了什麼瘋跑去修習靈藥師,若做了靈藥師,他便再不能修習武技,蘭緋的世子之位便更加穩妥,可如今蘭青做了和聖公主的駙馬,地位本就有所上升,要是再有恢復靈氣之法……那無疑對蘭緋又構成了新的威脅。
眼見着王妃與佟錦站到了同一戰線上針對自己,季側妃也覺得十分無趣,加上心有旁騖,一刻也不願多留,便站起身來告辭。
佟錦與王妃都沒有留她。
待季側妃出去後,王妃輕吁了一聲,有意無意地理理身上的衣服,與佟錦稍稍拉開些距離。
佟錦並不知道王妃心中所想,對王妃莫明的敵意萬分疑惑,按理說,她們縱然做不到母慈女孝的地步,但她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都是想蘭青好,都希望能幫到蘭青,那這種敵意從何而來?她甚至剛剛進門,根本牽扯不到子嗣問題上。
佟錦不願與王妃交惡從而讓蘭青難做,察覺到王妃的生疏後,她想了想,直截了當地道:“母妃可是對我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如果有,我願去改。”
這乎是佟錦說過的最遷就的話了,只因爲對方是蘭青的母親。
王妃沒料到佟錦會說得這麼直白,可心中所想又怎能豈齒?沉默了半天,只是道:“公主一切都好,我不敢有不滿之處。”
聽聽,是“不敢”,而不是“沒有”。
“可是爲了那兩個侍女?”佟錦很不明白其中的癥結,但要她同意那兩個婢女回來,那也是萬萬不能的。
現在話既已說開,佟錦也不怕再進一步,誠實而堅持地道:“如果是爲了這件事,我也不怕告訴母妃,這事,我是決不會答應的。”
頓了頓,見王妃只是稍露詫色,佟錦便繼續道:“且不說我與蘭青感情如何·只說我們纔剛剛成婚,母妃此舉便大大不妥,我敬您是蘭青的母親,自然不會記恨於心,可旁人胡亂臆測之下,凡不得要說母妃的閒話,若是傳到太后與皇上耳中,就算我再不受寵·太后與皇上又豈會容公主在他們眼皮底下受這樣的委屈?”
說實話,王妃真的很喜歡佟錦這種有事說事的性子,不藏着掖着雖然直白了一點,但起碼擺在明面上,不會暗地裡捅刀子。
不過,王妃雖覺得佟錦說的有道理,也有些懊悔自己行事過於魯莽,但心中疑竇已生,又豈是這麼好消除的?於是心中便有些矛盾,一邊覺得佟錦倒還通情達禮,一方面又覺得,再通情達禮婚前失貞也是難以原諒的錯誤。
因爲這樣的矛盾,王妃給佟錦的迴應便有些淡然。佟錦說了半天也沒得到王妃一句實話,不由得有些灰心,心裡也不是沒有埋怨,又覺得蘭青走的不是時候,如果有蘭青在,她便不必費心去猜王妃的心思,讓他們母子去談心,然後再問蘭青就行了。
佟錦離開怡春園的時候心情不怎麼暢快,本來麼,纔是新婚頭一天,理應是最溫暖甜蜜的時候,蘭青卻不在她身邊,還丟給她一個對她有莫明敵意的王妃——王妃該不是有戀子吧?佟錦壞心地想,要不然怎麼就看她不順眼呢?
蘭青直到走了第三天才給佟錦送了信回來,信裡說要隨雲先生下現去拜訪一位高人,但那位高人行蹤不定,事出緊急,蘭青見了雲先生二人便一起匆匆起行,連趕了兩天的路才暫時停下歇一歇提筆給佟錦寫封信。
信中提到回門及入宮謝恩一事,蘭青自然是趕不上,可他的信中卻也沒有過多道歉,只是說雲先生已知會過皇上,宮裡那邊不會怪罪他未到之事。
手裡捧着信又看了一遍,佟錦嘆了一聲,收好書信,繼續早膳。
今日是大婚三日之期,按規律她要入宮謝恩,而後重回攬月公主府及佟家與家人一敘天倫。
其實有什麼好謝的?又有什麼好看的?沒有蘭青在身邊,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
“這粥不好吃麼?”靜雲見佟錦沒什麼心思的樣子連忙問,“前兩天還見公主用得香呢。”
佟錦搖搖頭,卻也不和她說得太多,只是道:“這魚片粥的確好吃,是王府的廚子做的?”
靜雲放心地笑道:“不是,是咱們自己的廚娘,公主出嫁前老夫人給了一批丫頭嬤嬤,辜大娘就是那時過來的,公主最近的吃食都是她在準備的。”
佟錦點頭笑笑,“原來如此,我說怎麼最近好像吃得多了,原來是做的香了。”
靜雲偷笑公主還是要多吃一點纔好,駙馬臨走前囑咐了幾遍,要我橢驏着公主,不能出半點差錯呢。”
佟錦心中一暖,對蘭青更爲思念,同時也想到了一件事。
“你哥哥怎麼樣了?他與芳華進展得如何了?要是不行,就早早讓芳華回去,以免誤了人家。”
靜雲輕笑,“公主可以省這個心了。”
佟錦心中一喜,“哦?真的成了?”
靜雲輕輕點頭,“哥哥已去探過芳華姐姐的母親了,本想向公主求個恩典,但公主大婚在即,哥哥不敢打擾。”
佟錦笑道:“現在我成婚了,他是不是該來打擾了?”
靜雲臉上的笑意散了些,抿着脣,半晌道:“公主……婢子想求公主一件事。”說着跪了下去。
靜雲是贖過身的,縱然還跟在佟錦身邊,佟錦也不會真的把她當丫頭使喚,一些拋頭露面的事也不會讓她去做,如今見她跪下心中多少有些明白她接下來要說什麼,心裡不由感嘆。
“公主。”靜雲的眼眶轉眼就紅了,“我與哥哥深受公主大恩,此生此世無以爲報我們是下定決心要追隨公主一生的,可我們家人……他們至今也不知道哥哥到底在做什麼,哥哥也不敢和家裡說,怕家裡人不懂事連累了公主,可如今哥哥就要成親,若是還瞞着家裡……哥哥也於心不安……”
說到最後,靜雲有些難以啓齒佟錦卻聽懂了,“你是希望由我出面,警告你們的家人一番,是麼?”
“這倒不難。”佟錦想了想,心中已有了一些想法。
靜雲現在是自由身,劉長空當初爲了贏取佟錦的信任則自願簽了賣身契,可不管怎麼說,他們畢竟是有家人在世就算簽了賣身契,家人找上門來的時候,又有幾個能真的狠下心腸翻臉不認?所以靜雲才擔心一旦家裡人知道劉長空現在的能耐後會貼上來到時候還很有可能知道她已經贖身的事情,那樣她就會被帶回家去,然後在二孃的控制下,不知被配給什麼人,草草一生。
靜雲這一年多來看多了佟錦爲愛奔忙的姿態,雖然帶些狼狽,但回報也是極爲豐厚,看多了這些,靜雲自然不願再去做那些盲婚啞嫁的事,最起碼也要見過對方、瞭解對方的爲人才行。
“你放心”佟錦道:“這件事我應你了,你和你哥哥放心準備婚禮,選好了日子知會我一聲,我親自給他們主婚。”
靜雲喜不自抑,自地上站起的時候眼角已經溼了,佟錦輕笑:“有點出息吧,多大點事,也值得你這樣?”
這件事對佟錦而言並無難度,又可幫靜雲兄妹解決困擾,何樂而不爲?
“辦完你哥哥的婚事,也該替你留心一下了。”
佟錦無心的一句話讓靜雲鬧了個面紅耳赤,低着頭不好意思地躲了出去,讓佟錦笑了個夠,也讓一旁的曼音無比羨慕。
什麼時候……她也能像靜雲一樣,成爲一個真正自由的人呢?
今日的行程安排得很緊,佟錦要先入宮去謝恩,然後再去見自己家人,天黑前還要回到平安王府,於是吃罷早飯便出了門,乘着御賜的輦車,直往皇宮而去。
現在這個時辰永興帝還沒下早朝,所以佟錦先去了壽安宮。輦車在壽安宮前停下,佟錦便見太后身邊的李公公迎了出來。
李公公面有難色,“公主不如先去等皇上下朝?明月郡主入宮了,正在裡面與太后說話。”
佟錦一愣。
水明月自上次的風波後便銷聲匿跡,卻不知此時入宮爲的什麼。
“我還是先等太后傳召吧,公公……”佟錦上前一步,“此處風大,請公公爲我安排一間偏殿暫候吧。”
李公公想了想,點頭同意。
佟錦隨李公公進了壽安宮,心思卻全在垂着棉簾的正殿之中,不停地想着正殿中可能出現的對話。
李公公的腳下頓了頓,略略思索過後,他轉過身來,“公主稍候,老奴先去看看太后有沒有什麼吩咐。”
李公公說話間已轉了方向,佟錦也跟着過來,在正殿外站定。
“……你到底着了什麼魔!”
太后飽含怒意的聲音自錦簾後清晰傳來。
佟錦心頭一跳,又聽太后盛怒的聲音傳出,“嫁給慎王?簡直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