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當愛一個人的時候,想要逗她開心,往往無師自通地就會了一些討人喜歡的話語。

慕昭對着長寧的揶揄,笑而不答。

長寧的肚子已經有七個月大了,葛景壬每隔兩天就會爲她診平安脈,說胎兒很康健,長寧便也很安心,更是不願意早早放葛景壬回去。

除此,這時候也該找穩婆了。

秋娘是這般提醒長寧的,而且長寧也知道這個時代生孩子的艱難,當初皇太子側妃董氏便是因難產而死,她可不想因生孩子死掉,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找好的穩婆十分迫切。

長寧穿着素白的襦裙,只在裙襬和袖口上有繡上梅花,只是幾朵簡單的墨梅,慕昭知道她這樣的穿着,是爲父兄守孝。

正是這一身白,反而讓她如五月的白木槿,高華明淨。

有女同車,顏如舜華。

橓便是木槿花,慕昭看着長寧,便想到這詩經裡的句子。

對着長寧,總有一種既愛慕又不敢褻瀆的尊敬,特別是這般看着她,這種感覺尤甚。

不過,隨即,他將目光放到了長寧的肚子上,因長寧的裙裾寬鬆,肚子被裙裾遮掩,並不明顯。

他滿心甜蜜歡喜,面上雖然一派老成,心裡卻有種想手舞之腳蹈之的激動,但是這種激動又讓他不知該怎麼做,生怕一個動作就會讓柔弱的心上人受到傷害。

長寧看他盯着自己的肚子看,就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肚皮上,道:“他最近變得好動起來了,每天有着規律地要擡手擡腳,平常這個時候,他知道我要去用晚膳了,往往會動一動身子的。”

按照長寧這話,已經將肚子裡的孩子當成知事的孩童了,這讓慕昭覺得驚奇,一邊笑,一邊說:“他真的知道嗎?那我在這裡,他也知道?”

長寧聽他說孩子話,不由也笑起來,“對,他肯定知道。”

她正這般說着,肚子裡的孩子就真的動了一下,而且還比較用力,慕昭馬上就感受到了,他如第一次感受到胎動一般地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說:“夫人料事如神,他果真知道我在。”

長寧被他逗得不斷地笑,然後突然痛呼了一聲,慕昭馬上擔心地問:“怎麼了?”

長寧道:“他這一腳用力太過,把我踹痛了。”

慕昭一臉驚訝又皺眉看着她的肚子,說:“他不好好孝順母親,但現在也教訓不得他,只能等他出生了才行。”

兩人就着肚子裡的孩子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漸漸地,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秋娘在外面請示之後,帶着宮人進來點亮了房間裡的四盞燭燈,又言晚膳好了,問他們是否現在就用晚膳,長寧說:“就在這裡吃吧。”

秋娘出去安排去了,長寧便對慕昭說:“再過一陣子,我就要分娩了,必須找到好的穩婆才行。葛大人說宮中的穩婆不可信,倒不如在民間請兩位。”

長寧這般一說,慕昭才反應過來此事,隨即就一臉自責,說:“我竟然沒有想到此事,是我太過疏忽了。我這就讓人去辦,定要找到好的可靠的,讓先在這裡來候着。”

長寧搖着頭說他:“你自從到東京,忙得覺也沒得睡,我哪裡會因你沒想到穩婆的事情責怪你,再說,這本就是該我去安排的事情,只是我現在住在這裡,要派人出去打探這個消息,倒不如你出去打探,讓人得知你有孩兒即將出生,這也是一件好事。只是暫且不要讓人知道我在這裡。”

慕昭這下更加自責了,但他沒有說出來,長寧都要爲他生孩子了,他卻還沒有和長寧定下正式的名分,他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再入宮,就和父親說你的事,我們要是能儘快成婚便好了。”

長寧這是深謀遠慮,慕昭要圖皇位,他的幾個兄長都已經有家有室了,都有孩子,而慕昭卻未婚,也沒有子息。

在這種情況下,羣臣對慕昭的感官,會更趨向於將他定位爲孩子,而不是可以承擔重任的大人,雖然慕昭已經及冠了,且軍功赫赫。

所以慕昭即將有子,對他來說是件好事,他的那些部下,也會更加敬重他。

當然,在這個時代娶名聲顯赫的美女也是一件增加聲譽的事,長寧的確是美名在外,只是是蕭祐的皇后,蕭祐已死,本來應該將她封爲皇太后,但因皇甫元篡了蕭家的皇位,遣散了蕭祐的後宮,之後甚至並未提到蕭祐的皇后,於是長寧在這段時間便完全從朝臣百姓的談論中退出了,無人談她,甚至不少人已經認定她已經死了,還言之鑿鑿是被劉家所殺。

慕昭要娶蕭祐的皇后爲妻,並不是不可以,但卻需要皇帝皇甫元的支持,再者,長寧爲他生的這第一個孩子,到時候只能說成是侍妾所生,因爲若是說成是長寧所生,那長寧就有做皇后時和他通/奸的罪名,這對兩人的名聲都不好,慕昭要做明君,是不能有這種名聲的。

慕昭是聰明人,他如何不知,但是他不能說,怕長寧會介意。

所以反而是長寧說道:“要快,也得等孩子百日之後。不過你可以先同你父親說清楚此事。”她這樣說,便是不想讓外界知道她此時有孕的事。

她這一個孩子,地位是非常微妙的。

秋娘已經帶着人在次間裡擺好了膳桌,因慕昭在,桌上加了幾個菜,擺了一大桌。

慕昭扶着長寧起身,長寧要慕昭先坐了,她才坐,但慕昭非要她先坐,還說:“寧寧這是把我當外人嗎,爲何在這種事情上同我爭執。”

長寧無言以對,只得先坐了,慕昭這纔在她的旁邊坐下。

慕昭邊吃邊注意長寧飲食上的喜好,發現她多喜歡吃酸甜的東西,之後便親自爲她佈菜,秋娘看慕昭一顆心全在長寧身上,心中自是歡喜。

現在長寧是國破的落難公主,又是前朝皇后,身份十分尷尬不妙,慕昭是新皇幺子,封爲秦王,長寧是很需要他的保護的。

雖然兩人相識多年,但這般在一起吃飯的時間卻幾乎沒有,飯後,慕昭依然陪在長寧身邊,長寧在房間裡走動消食,他也跟在旁邊,因身材高大,不得不彎着腰扶着長寧。

如意見證了公主殿下和慕昭整個在一起的過程,且她和慕昭相識很早,雖然慕昭現在已經是王爺了,又高大威嚴,但她並不怕他,想她可是爲他和公主傳過多少私物。

所以她此時就笑說道:“王爺您這般扶着公主,在這房裡都要施展不開了。”

長寧倒沒嫌棄慕昭笨手笨腳,只是也替他累,便說:“我哪裡需要人攙扶,你自去坐着吧,你這樣扶着我,我反而難受呢。”

慕昭無法,只得到一邊去坐着了,看着長寧慢慢在房間裡走動,手裡握着一卷書,輕聲誦讀,這樣看着,心中也非常歡喜。

要睡覺時,秋娘來請示道:“王爺,西邊的廂房已經收拾好了,您要現在過去就寢嗎?”

慕昭覺得些許詫異,隨即就有些委屈地看向長寧,他以爲是長寧不願意和他同牀,長寧知道慕昭那委屈背後是什麼,但她只是低頭笑,不應他。

慕昭是個年輕氣盛剛過弱冠的大男人,和她睡在一張牀上也實在爲難他了,再說長寧覺得自己肚子大了,晚上睡覺時,頗多不便,覺得和他睡一起不好。所以就假裝不知他的意思。

慕昭看長寧裝傻,只得出口相問道:“我不能留下來同夫人同寢嗎?”

秋娘道:“王爺,公主有七月的身孕了,哪裡還能同您同牀。您去西屋睡吧,或者在書房住下也可,只是書房裡是榻,怕您睡着會覺得逼仄。”

慕昭于軍事政事民情上了解頗多,但對這兒女閨房之事,他其實反而懵懂,此時不由問:“我知道夫人有七月身孕,但爲何不能同寢?”

他問的時候,沒看着秋娘,只盯着長寧,又委屈又討好地徵詢她的意見,兩人聚少離多,好不容易抽時間從宮中出來,卻不能摟着自己的妻子睡覺,又算怎麼回事呢。

長寧看慕昭實在可愛可憐,便忍着笑做出一副平靜的模樣,對秋娘道:“你且先出去,我和他說吧。”

要是是如意在這裡,她定然會覺得慕昭那些傻話很可愛好笑,她說不定會笑出聲來,但秋娘是奉文皇后遺命照顧長寧的,而且算是長輩,一切以長寧的身體爲重,可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兒戲,所以她並沒有出去,反而說道:“公主,不管是爲您的身體着想,還是爲小殿下着想,還是請王爺去西屋睡最好。”

慕昭雖然在這種事情上懵懂,但他到底不是傻的,秋娘這般說了之後,他哪裡會還不懂她話裡的意思,於是瞬間就臉紅了。

他不懂時,尚不覺得如何,現在明白了,反而是渾身燥熱,但是又不想離開。

長寧好笑地道:“姑姑,我知道,難道我不值得你信任嗎?”

既然說到了信任,秋娘自然不好再說什麼了,只得退了出去,不過卻想,在這種事情上,可沒有信任可言的,不然當初她又是怎麼懷了慕昭的孩子的。

秋娘出去之後,長寧看到慕昭滿臉通紅,不由再也憋不住,就笑了起來,慕昭被長寧笑得更不好意思,問:“我是不是太傻?”

長寧搖頭,說:“沒事的,不用在意姑姑的話,你就留下來吧。”

慕昭去洗浴之後回到寢室,長寧也已經洗漱收拾好了,正坐在梳妝檯前重新梳頭,如意將她的頭髮梳順,又用素色錦帶爲她簡單地束了頭髮,慕昭坐在一邊看着,長寧的側臉在燭光的映襯下宛若潔白玉雕。

如意扶着長寧起身,慕昭便過去接過她的手,扶她上牀去,等總算睡下,如意纔去吹熄了房中的燭燈,只留了窗邊的一盞,這一日,她沒有留在房中榻上歇下,而是睡到外間去。

慕昭聽到如意出去了,這纔將長寧的手握到手心裡,又側頭看她,發現長寧在笑,他實在忍不住,就湊過去親吻她的嘴脣,聲音幾乎是瞬間就啞了:“寧寧……”

長寧伸手抱住他的腰,靠在他身上,慕昭渾身發熱,長寧抱着個火爐,十分滿足,說:“你好暖和。”

慕昭怕會傷到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敢用力,只是輕輕摟着她,“我真希望每日都能來陪你睡覺,這樣你就不用怕冷了。”

長寧很是感動地說:“我們還有百年的時間。”

慕昭覺得很對,又道:“只盼生生世世如此。”

慕昭開始尚能忍着,又害怕不斷動彈讓長寧睡不好,只得不動,他不知道長寧是否睡了,反正他是完全睡不着,並且不斷想,要是秋姑姑沒有說那些話,他說不得還不會胡思亂想,最多早上時候稍稍難熬,好過這時候一直無法入睡,不過,要他放開長寧去睡西屋,他又是不願意的。

慕昭正在胡思亂想,就發現長寧本來放在他腰上的手動了動,摸到了他的身下去,慕昭驚得一彈,之後自然再也沒有辦法管住自己了。

他不敢太用力,生怕將長寧弄傷,只是不斷親她,輕柔地撫摸……

錦帳裡響起簌簌的聲音,低低的甜膩的哼聲和壓抑的喘息聲夾雜在一起,窗邊的燭火輕輕地炸開,燭火閃爍搖曳……

秋娘和如意睡在外間的榻上,秋娘沒睡着,聽到裡間低低的聲音,只得在心裡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