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因手心沾染了石壁的灰塵,又重新用清水擦拭乾淨了才上草藥,洛離痛的呲牙咧嘴,又不敢哭出聲來。樓清墨擡頭看看她微紅的眼眶,手上的動作更輕柔了些,口中卻說道:“誰叫你不聽話,否則就不用再受一次這種罪了。”他有時覺得那天夜裡遇見的洛離與眼前這個分明是兩個人,或許她們只是長的像罷了。

“我有點害怕,夢見所有人都不見了,醒來後一看只有我一個人在這裡,我就。。。”說到這,正好傷口沾上藥,痛的深呼吸一口,又接着道:“我就忍不住出去找你了。”無助的時候會本能的抓住離自己最近的東西,所以,實際意義上來說的話,洛離與樓清墨不過是第二次見面,但因爲情況特殊,這時的洛離將全副依賴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也就無意識的會對他撒嬌、任性。而一旦當她發現自己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不見了,她就着急慌亂,不知所措。

聽到她略帶委屈的話音,笑着擡頭道:“傻丫頭,這麼晚了,我能走到哪裡去。”洛離低低的嗯了一聲,許是被火光照久了,許是身上的外衣起了些作用,許是他淡淡的笑意撫平了內心的焦躁,她覺得心裡漸漸的暖和起來,看着他溫柔的動作,忍不住說道:“謝謝你,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樓清墨淡笑道:“若我今日遇上這樣的事,你也一定會幫我的,對麼?”洛離用力的點點頭:“那當然了。”樓清墨笑道:“所以,你不用再道謝,或者覺得有歉意。”洛離歪頭看着他,跳躍的火光照映在他臉上,對着她的半邊側臉帶着柔和的紅黃色,這一刻,只覺得從未有過的平和踏實,洛離疑惑的想到,這種感覺居然是他帶給她的。

處理好了傷口,又看了看她傷的最嚴重的右腳裸,確認暫時無恙了,才走回臨時火堆,架起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一個破瓦罐,將一些草藥放進裡面,放在火上煮。看着他熟悉的動作,洛離好奇的說道:“你做這些好熟練,就像。。。”皺眉想了半日,猶豫着續道:“就像你以前也做過這種事情。”

以前那兩個字太沉重,讓樓清墨手上動作頓停,又馬上恢復,繼續添柴加火,用着淡然的口吻道:“雪兒還小的時候身體不好,每日裡服藥,後來只有我與她相依爲命,這些事情自然由我來做,時間久了就習慣了。”

“原來是這樣,你對妹妹真好。”洛離不禁感嘆,同樣都有哥哥,自己怎麼就沒這麼好的命。又想道:“可是她現在好厲害,就是。。”吞吐了半日,纔在他鼓勵的眼神中繼續說道:“好像她有點冷淡,我都不會和她相處,總是說錯話惹她不高興。”

轉過頭,將手中的小樹枝放進火堆中,聲音裡多了一些緬懷:“以前她很愛笑,很活潑,孃親還常常抱怨這閨女太好動,以後找不着好人家。。。”說到往事,樓清墨眼神連眼神都揚起輕笑,只是沒有維持多久,漸漸的那抹笑意變得傷感。

洛離打破沉默,說道:“那。。。後來呢?”“後來。。。”樓清墨轉身走到洞門口,藉着晚風吹去心中煩悶,低低的回道:“後來家裡發生了一些變故,雪兒就性情大變,她不言不語也不笑。”還記得年幼的自己抱着樓雪柒痛哭,但是懷中的樓雪柒那樣麻木,她一動不動的任他抱着哭,很久,很久,久到他以爲樓雪柒閉上心門,再也不肯說話時,他聽到年幼的樓雪柒用稚嫩的嗓音對他說:“哥,我不會再哭,我要爲爹孃報仇。”童眸中燃燒着不符合年齡的憤怒與仇恨,那一刻,他渾身止不住的顫抖,看着眼前陌生的妹妹,心裡冷的猶如墜落到嚴冬臘月。

洛離看不見樓清墨的面色,但從他說過的口氣能感受到,這一定是一個悲慘的故事,否則一個快樂的女孩不會一夜之間改變天性,洛離靜靜的看着他的背影,不再提問,她甚至覺得剛纔都不應該問。良久,樓清墨轉回身,從他平靜的面上看不見任何其他神情,嘴角重又掛着柔和的笑意,坐回原地,悠悠的說道:“所以,等她長大了,無論她想做什麼,我都隨着她去,只要她覺得快樂。”

“你是一個好哥哥。”洛離發自真心的說這句話,卻換來樓清墨無奈的搖頭嘆息。洛離奇怪道:“難道不是?”又想起剛纔的問題已經勾起他的傷心事,更不應該刨根究底,於是立馬轉移話題道:“對了,我一直想問你的,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樓清墨失笑道:“這應該是我問你的,你怎麼一個人來這裡呢?荒郊野外的,你一個姑娘家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掉進了這個山谷中。”

抓了抓頭髮,洛離有些爲難不知道怎麼說纔好,看出她的窘迫,樓清墨出聲道:“你若覺得爲難,就不用說。”洛離有些感動他的體諒,回了一個笑容,說道:“你救了我一命,我不想隱瞞你什麼,只是這個事情。。。”她真不想說這次掉崖完全是因爲自己逃跑,最後跑的腿軟而不小心摔下來的。

思量再三,還是將事情簡單的敘述了一遍,心一橫,說道:“你想笑就笑吧。”樓清墨端起煎好的藥,來到洛離身前,笑道:“真是個糊塗的傻丫頭,來,喝藥吧。”

洛離接過來,皺眉聞了聞,厭惡的推到旁邊:“等等喝,行不行?”

“不行。”

“那。。。好吧。”洛離閉上眼,捏住鼻子,將藥猛的往嘴裡灌,喝的過猛,岔了氣,止不住的咳,眼淚都咳出來了。

果然是個孩子,伸手輕拍洛離的背部,溫和道:“喝了藥再歇息一會。”洛離本來還有很多想問他,他怎麼出現在這裡,又爲什麼這麼懂藥材,但是看到那雙柔和的眼睛此刻這麼堅定的看着她,只能依言躺下。躺下去的時候,洛離還嘀咕道:“才睡醒沒多久,這會兒睡不着。”誰知,剛躺下沒多久,就進入夢鄉了。

等夏似風趕到筱薇事前告訴他的地點,早就沒有一個人的蹤影,黑暗的樹林陰森恐怖,繞着找了一圈,哪裡來任何消息。但夏似風不想放棄,既然他們說墜崖了,那他就到下面的山谷去找。當下,來不及作其他設想,便四處尋找可能下到山谷的路,只是夜間實在太黑,再加上今晚沒有月亮,完全找不到任何出路。半夜忙活下來,一無所獲,無奈之下,只得放棄,等明日天白之時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