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萬花樓的門前停下一輛簡單裝束的馬車,從馬車上下來兩個女子,其中先行的一個小姐模樣,輕紗覆面,體態曼妙,只是這步履略顯慌張,後面攙扶着小姐的那個丫鬟一雙骨碌碌轉的眼睛調皮可愛,嘴角還上揚着一抹笑容,不作任何停留就進了樓。夏似風早已在裡面等待,見她們進來了,忙迎上來,對意外出現的洛離感到一絲驚訝,再看她婢女打扮,倒也靈動美麗,因上次與如卿會面,再加上週圍環境混亂,沒怎麼仔細瞧洛離的女裝裝扮,這次卻看失了神,直到瞧見如卿略有意味的眼神,才尷尬的咳了一聲,帶着兩人進去找花如是。如卿心裡一笑,往洛離那裡看去,她對面前的事情發展卻不放在心上,轉動着頭到處看着,難得出來,似乎要看夠本回去纔不虧。

房門打開,如是焦躁不安的坐在桌旁,夕陌站在身後,一看如卿進來,身子未動,眼淚先流了下來,如卿快步跑去,兩人抱哭在一處,連洛離都被感動的要落淚了。夏似風走過去拍了拍如卿的肩膀:“好不容易出來一次,這不說話就光哭了麼?”如卿才與如是分開,擦去了眼淚:“妹妹還好麼?”只這一問,又險些問出瞭如是的眼淚,如是想起自家夫君生死不明,心下憂愁:“妹妹的事,想必姐姐都知道了,哪裡能好得了呢。”如卿自己心裡也亂作一團,口中安慰道:“皇兄會沒事的。”夏似風見她們姐妹難得一聚,對着如卿說道:“你們好好談吧,我們出去了。”

夏似風示意夕陌出去,夕陌臨走看了如是一眼:“那屬下在外面守着。”洛離瞧在眼裡,這個侍衛看來對他的太子妃有意思啊,不等她再細想,人被夏似風拉着往外走:“幹嘛啦,我要陪着卿姐姐的。”夏似風替她們關上房門,對着洛離溫柔的說道:“就讓她們姐妹兩說點體己話吧,不如趁這個時間,公主在這樓裡到處逛逛也好。”洛離四處瞄了一眼,哪裡有什麼好玩的嘛,突然靈機一動:“這裡是沒什麼好逛的,不如。。。”夏似風感覺不妙:“不如什麼?”洛離奸笑道:“不如你陪我到外面逛逛如何?”夏似風爲難道:“這可不行,外面太危險了。”洛離不滿:“又不讓我待在裡面,又不准我出去,你到底想怎麼樣。”

夏似風掙扎了半刻,只能退一步道:“我們去琉歌府上坐一會吧。”洛離一聽,拍手叫好:“好啊好啊,我上次還說要和他玩呢,走吧。”夏似風關照了夕陌幾句,隨着洛離出去。只是,他們沒注意到在他們走出萬花樓時,轉角一個猥瑣的身影閃過。

寂府的總管是認得夏似風的,所以沒怎麼爲難就直接進去了,洛離見慣了皇宮的富麗堂皇,看着這個經過精心佈置,處處顯示主人風雅品味的府邸,心裡十分歡喜。兩個人在庭院見到了在家的琉歌,只是他好像正與一個人在說話,隔的較遠看不真切,洛離也不管,高興的揮着手叫喚道:“琉歌,琉歌,我們來找你了。”

寂琉歌被驚醒,擡眼望來,看着叫他名字的姑娘愣住了神,心想着她是誰,爲何認得自己時,夏似風與洛離已經走到他身邊,夏似風看他一臉迷茫,笑着道:“才一天不見,就忘了不成?”琉歌幡然醒悟,上下巡視了洛離幾圈,失笑道:“當日你還是黎公子,今日成了黎小姐,叫我如何認得。”只是,看她那副打扮心裡不禁起疑,本來想她知書達理,舉止優雅,必是官宦人家出身,可如今這丫鬟的打扮又怎麼回事?

夏似風看到他疑惑的表情,但洛離的身份不能輕易告訴別人,只能轉移話題道:“還不請我們進去坐坐麼?”轉首看到琉歌身旁的姑娘:“夢雅姑娘,你好?”洛離也注意那位姑娘很久了,這會拉着琉歌的袖子道:“她是你妹妹麼?”夢雅奇怪的看着洛離親密的舉止,她卻不知道洛離在宮裡從來對着任何人撒嬌慣了,在外面也不去注意男女授受不親這些,這時又聽琉歌對着她溫柔的回話:“不是,我妹妹今日出門了。”心裡頗不是滋味,雖然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可是何曾這般對待過自己。

正想的入神,洛離招呼道:“你好啊,我叫黎洛哦,你們可以叫我離兒,這是我的小名。”琉歌想起上次的事,疑問道:“你的小名好像不是這個。”洛離也想起上次瞎掰的那個小名,尷尬的笑一聲:“這個也是我的小名,大家都這麼叫。”琉歌心裡覺得怪怪的,又看到夏似風笑的一臉奇怪:“風,你笑什麼?”洛離伸手在夏似風的胳膊上擰了一把,咬着牙威逼道:“我的名字很好笑麼?”夏似風吃痛的搖搖頭:“不好笑,一點也不好笑。”洛離滿意的收手:“這纔對,”轉頭對着被暫時遺忘的夢雅說道:“我聽琉歌叫你夢雅,我可以叫你雅雅麼,我卿姐姐也和你這般大,看着你很親切的。”夢雅勉強笑着道:“名字只是個稱呼,姑娘你隨意。”琉歌看着一天不見,變得意外熟稔的夏似風和洛離,若有所思。

洛離也不管他們這些人的心思,興奮的提議道:“剛纔我們兩個過來的時候,看到好多人在河畔放風箏哦,我們也一起去吧。”夏似風阻止道:“你忘記了我們的約定?想毀約不成?”洛離扁扁嘴,站在一邊生悶氣,夏似風也只好輕言哄她:“我們就在這裡坐一會聊聊天不好麼?”洛離無精打采的說道:“不好,我想去外面放風箏,我長這麼大都沒放過風箏。”雖然夏似風也不見得相信她裝可憐的話,可是見她失望的樣子,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一邊的琉歌看着兩個人的對話,問道:“你們今天怎麼一起過來的?”而且變得很熟的樣子,只是後面半句話他還是沒有問出來。

洛離趁機求着琉歌:“琉歌,我們出去玩吧,我今天一定要玩個痛快纔回去。”夏似風說道:“不可以,離兒,你再這樣,我們就回去了。”琉歌更是一頭霧水,兩個人非但不回答自己的問題,說的話更讓他摸不着頭腦。琉歌拜託的眼神看着夏似風說道:“好歹你回答一下我的問題吧?”夏似風不想用謊言欺騙這個好朋友,又不能如實說,只能爲難的回道:“琉歌,這些事我以後若是有機會再告訴你吧。”琉歌看着這個似乎隱瞞了自己很多事情的好兄弟,第一次看不清他的內心,先前還說要出遠門,這會又和自己打啞謎,只是對方不情願說的話,自己也不願意勉強人家,只能接受他這個回答:“好吧。”

夢雅見到洛離天真爛漫,並不像裝出來的樣子,再看見她此刻委屈的不得了,心裡一軟,忍不住出聲幫着洛離道:“我也好久沒放風箏了,今天這天氣好極了,不如我們出去玩玩吧。”洛離見有人幫着自己,立馬開心的跳到夢雅身邊:“雅雅真好,我們這就走吧。”夏似風還要阻止,琉歌說道:“算了,不要擾了她們的興致。”夏似風嘆氣,琉歌哪裡知道此刻他身邊危機重重,萬一洛離出點事情,誰承當得起啊。

陽春三月,最是踏青的好時光,這草地上一羣一羣的遊人雅士或坐着,或站着,或跑着,高興了還賦詩一首,彼此恭維兩句。天空中各式各樣的風箏競相爭豔,大家笑着,鬧着,悠閒之極。琉歌和夏似風站在一旁,看着玩的不亦樂乎的洛離和夢雅,琉歌笑道:“有時候我真搞不懂,她到底是官家小姐還是哪個府裡的丫鬟,你知道麼?”夏似風看着突然把問題拋過來的琉歌,吶吶道:“你就當她只是一個愛玩的小丫頭就好了。”琉歌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總覺得你們兩個突然變得很奇怪。”夏似風其實自己都不知道這種轉變,此刻驚訝的說道:“有麼?”

琉歌確定的點點頭:“突然變得。。。怎麼說呢,就像一夕之間變的很親密似的。”夏似風訝然:“我怎麼不覺得?”琉歌認真的看着他說道:“不瞞你說,我很喜歡她。”夏似風皺眉:“你不要說胡話,你已經有未婚妻了,而且現在你的未婚妻就在這裡。”琉歌失神:“我也不知道,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以爲她是男孩子,那時我就覺得她很可愛,後來知道了她是女孩,我這心裡就。。”夏似風打斷他的話:“琉歌,收回這些話,我就當沒聽過,你既然定過親,以後就不能對其他的女子有任何非分之想,而且,離兒是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

自古公主的婚事都是皇上做主,先不說琉歌有未婚妻的事情,就算兩個人兩情相悅,想在一起談何容易,所以夏似風纔要琉歌斷了這份念想,可是琉歌聽他這話就覺得渾身不對勁:“離兒?我都忘記問你,什麼時候開始叫的這麼親密,而且是不是能在一起你怎麼知道?”夏似風知道這些一時說不清楚:“我說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就別想了,你只管好好對待夢雅姑娘就行了。”琉歌聽了不服氣:“除非你說其實你也喜歡她,否則我不明白你爲什麼要阻止我,未婚妻又如何,那都是我還沒出生就定下的,我爲什麼要聽從這麼盲目的安排?”

夏似風見他說話越沒個分寸,也惱火了:“你不要亂說,我只是爲你好,”隨後一絲黯然的神情涌上:“而且,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愛上任何人了。”琉歌不知道他臉上突然出現的憂鬱是怎麼回事,就單聽這話也知道必然勾起了他某些不願意回想的傷心事,不禁致歉道:“對不起,我知道你爲了我好,我也不是故意這麼說的。”夏似風不在意的揮揮手,正要再說些什麼,突然一羣黑衣人竄出來,驚的遊客紛紛亂跑,那些人的目標卻是夏似風,刀刀致命,一陣刀光閃過,再細看那薄薄的刀刃似乎還淬了毒,刀體通透,閃着幽藍的光芒。

夏似風找到一個間隙對着琉歌叫道:“快帶她們走。”琉歌不放心:“你一個人行不行?”夏似風喊道:“沒關係,快帶她們離開,我一個人可以應付。”洛離好歹學過兩招,而且那輕功足夠她一個人躲避,只是護着夢雅就稍顯困難了,正應付不了時,琉歌出現把那人一腳踹開,對着兩人道:“快走。”洛離遲疑道:“那他怎麼辦?這麼多人,應付不了的。”琉歌也知道,只是再不走就遲了,拉着兩個人就往前跑。洛離甩開他的手:“不行,你們先走吧,我要回去。”琉歌急道:“你的功夫打不過他們的,這樣吧,你帶着夢雅先離開,去找救兵,我去幫風。”說完琉歌往回跑,洛離狠一狠心,對着夢雅說道:“雅雅,你去找救兵吧,我回去幫他們。”夢雅急忙說道:“不行,你和我一起走吧,琉歌說了,你打不過他們的。”洛離笑道:“他亂說呢,你放心吧。”洛離也不再多話,往來時的路跑去,夢雅咬咬牙,只能一個人前去找官兵過來。

兩個徒手的人面對一羣持刀的總是吃虧,更何況那刀上還有毒,洛離趕回來時就看到一個人的刀差點坎上琉歌的背部,洛離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打在那個人的手上,那人吃痛把刀掉在地上。洛離正暗暗自喜,好歹師傅也教了她一些暗器功夫,看來學的不錯嘛。琉歌替她擋去一些人劈過來的刀,生氣的說道:“叫你回去了,你怎麼又跑回來了?”洛離氣憤的回道:“我不來你都被別人坎傷了,也不說感謝我,哼。”琉歌拿她沒辦法:“你還是快些離開吧。”

不等他們再有說話的時間,那些人輪流攻上來,突然洛離驚叫道:“風,小心。”夏似風一個轉身,堪堪躲過了那人的刀,心裡也是驚出一身冷汗。只是皺眉道:“離兒,你怎麼還在?”洛離邊閃着那些人,邊跑到夏似風身邊道:“我不能就這麼走了。”夏似風也沒有時間和她糾纏走不走的問題了, 因爲這些人看時間消磨了這麼多,有點不耐煩了,攻勢更猛。這時,一個人瞧見了洛離身後的空擋,一刀揮來,琉歌驚慌的大叫,只是他距離他們兩個較遠,再飛身過去也來不及,夏似風抱着洛離一個旋身,卻還是沒完全避免,那刀在夏似風的手臂上劃出了一個長條,黑色的血流出來,瞬間麻痹了他的整條臂膀。

洛離驚慌的看着那傷口,她長這麼大,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和死亡接觸的這般近,急慌了神,淚水都控制不住的流,夏似風反而安慰道:“沒事的,就是一條傷口而已。”洛離不相信他沒事,中毒的常識她還是知道的,更何況她有個什麼都懂的師傅,她邊顫抖着邊從懷中的一個瓷瓶裡掏出一顆藥給夏似風服下:“這是師傅自己研製的藥,能暫時壓制毒性。”夏似風服下後感到毒性的蔓延果然受到控制,蒼白的臉帶着笑安撫着洛離:“傻丫頭,我沒事的,別哭了。”琉歌跑到跟前,看着夏似風的傷口關切的問道:“沒事吧?”夏似風搖搖頭,要琉歌專心對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