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前有惡火,後有濃煙。蕭夢離現在是四周受敵,無處可逃。想要活命只怕是天荒夜談。她在大火的包圍中無助地躲避着,濃煙薰得她睜不開眼,直咳嗽。她感到頭昏腦脹,意識彷彿也在離她遠去。她感到自己就快撐不住了。
就在此關鍵之機,有一個黑影躥進來,一把抱起昏迷的她,往外逃去。
這是她最後的記憶,之後她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
“夫人……”
“夫人……”
“您醒醒!”
“醒醒……”
“夫人,您還好吧?”
“夫人……”
是誰在夢中如此迫切地呼喚我?是誰在夢中如此急切地握住我的手?
是誰?是誰?
蕭夢離茫然地睜開眼睛,雙目正對上玄影那毫不掩飾的關切的黑色瞳眸。
“夫人……”
一個打趔,激動,顧不得主僕有別,玄影緊緊抓住蕭夢離的手,雙眸瑩瑩,如有淚光,他急切地問:“夫人,您沒事吧?”
“我很好。玄影,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蕭夢離面帶笑容,溫柔地說,嗓子略顯沙啞,她關心地問:“你呢?沒事吧?”
“夫人,當時你怎能推開我!”玄影埋怨,回憶當時的情景,他恨自己無能竟然保護不了蕭夢離。
“玄影呀,此事與你無關。你無需自責。”蕭夢離寬慰。
“夫人,玄影身爲你的暗衛,卻無法保你平安,反而害主人身陷危難,是玄影失職,玄影有罪!”玄影垂頭,語氣中滿滿的懊惱與自責。
這個玄影,真是越來越像個人了!
“玄影,我早就說過,我給你自由,你不再是我的暗衛,是我自己魯莽大意,你不必自責。”
“夫人雖不責怪玄影,但玄影無法原諒自己!”
“……”
唉……蕭夢離嘆息,玄影真是個木魚腦袋,木納得很。
“玄影,是誰救了我?”
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只記得有一個黑影躥進,然後她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麼?
玄影微怔,心中微微有些酸澀。雖然不解自己爲何會產生這種陌生的情緒,然而只要一想到是這位公子救了夫人而非自己,他就相當鬱悶。
“是……是一位公子救了夫人。”
“公子?”
哪裡跑出來的公子?帥嗎?
“是一位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白衣天使嗎?
“敢明兒我一定要好好謝謝他。”
這樣說着,蕭夢離翻身下地,這才發現自己身處一間陌生精緻富麗堂皇的屋子中,她驚奇地環顧四周,警惕地問:“這裡是哪兒?”
“這裡就是那位公子的家。”
啥?
“你說我們現在正在救我的那位公子家中?”
“是的。公子將夫人救出後,夫人昏迷過去。公子擔心夫人安危,便將夫人帶回家中,請來郎中,爲夫人看病。在夫人昏迷期間,公子一直守候在夫人牀邊,剛剛管家來找,公子方纔離開。”
“哇噻!”
好溫柔多情的一位翩翩公子哥兒喲!
帥哥,又多金,又溫柔體貼,還上演了一出火場英雄救美,……哇卡卡,光想想就覺得超級浪漫,嗚嗚……我真是太感動啦!
“玄影,那位公子現在何處,我要親自向他道謝。”
“公子應該在正廳,夫人請隨我來。”
跟隨玄影行至前廳,一路上,蕭夢離不斷打量府中景色,花閣樓臺,雕龍倚鳳,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啄,綠韻幽幽,數不盡多少人間風流,好一個富貴高官之家呀!
行至正廳,玄影與守門小廝言語幾句,小廝進門通報,稍後來出,請二人進入。
步入正廳,正廳高高的雕花虎頭紫檀木椅上坐着一個白衣長衫風度翩翩的貴公子。
只需一眼,驚爲天人。
他的五官,白皙清俊,一雙黑如子夜的漂亮眸子閃爍着雲淡風輕的光芒。淡漠,清高,絕世,孤立,這個男人,完美得不像個人,他身上那股淡雅的神仙般的氣質讓人光是看着他,就覺得心曠神怡,全身舒暢。
縱使身邊羣美無數,光是慕榮爾雅的緲緲仙氣已趨極致,亦見貫了各色各形的絕世美男,單就是那個不沾半點人間煙火的洛霽楠已是極品,然蕭夢離仍免不了爲眼前男子失神。
風,無須輕揚,已給人一種飄然之感。飄然中,又不失沉穩。他的身材清瘦,卻又不讓人覺得單薄,反而更有種飄飄欲仙的淡然。
“翩翩少年美如仙,才華驚世絕古今;眉目如畫春風意,清衣袂飛翱人間。八千里路名和利,滄海桑田心不悔;唯願屍骨歸故里,一朝身死兩不知。”
情不自禁隨口吟出,沒有絲毫的思考和猶豫,而且這首詩完完全全是她自己原創的,絕無剽竊之嫌。
白衣公子脣角緩緩勾起,脣角那道似有若無的笑容仿若清爽的涼風悄悄向她逼近,讓她頓覺全身一陣怡然。
他定定望着蕭夢離,黑玉般的眼眸深邃而又淡然:“好詩!多謝夫人贈詩!我與夫人素未謀面,不知夫人何以會有‘八千里路名和利,滄海桑田心不悔;唯願屍骨歸故里,一朝身死兩不知’之語?”
“呵呵!讓公子見笑了。如若公子願意告知小女子姓名,小女子便將答案相告。”蕭夢離眨眨眼,俏皮道。
白衣公子深黑的眸子閃爍着溫柔的笑意:“在下姓尹,名清揚。夫人喚我一聲‘清揚’便好。”
“不敢!在下蕭夢離。不知公子何以稱我‘夫人’,我好像沒有結髮吧?”古代女子出嫁後一般都要結髮。
尹清揚溫柔回答:“只因夫人身邊的這位黑衣公子一直喚‘夫人’。”
“是這樣啊……”
蕭夢離摸摸下巴:“別叫我‘夫人’,好像我有多老似的,如若尹公子不介意,叫我一聲‘夢離’便好。”
“‘蕭姑娘’亦不必如此客氣,直喚我‘清揚’便可。”
“不敢!尹公子可是貴人啊!夢離怎敢失儀!”
“蕭姑娘何以得知我是貴人?”
“瞧公子的家呀,不是龍便是鳳,再有就是虎。再瞧這些擺設,這個景泰藍花瓷瓶,應該是元隆年間的,少說也有上百年曆史了,價在千兩以上。能買得起這樣的大宅子和價值千兩的花瓶,你說,你不是貴人是什麼?”
“蕭姑娘說的是,清揚受教了。”
“尹公子客氣了。”
頓了頓,蕭夢離又道:“而且……如若我的猜測不錯……”
“如何?”
“尹公子必是朝庭中人。”
此語一出,尹清揚怔忡,眸中殺機稍瞬即逝,緊接着他不無溫柔道:“蕭姑娘說笑了,清揚不過一介書生,胸無大志,藉着祖蔭庇佑,坐享其成罷了。”
脣角彎彎勾起,既然人家不願意說,她也不便強迫。畢竟萍水相逢,人家不相信她也在情理之中。
“尹公子,夢離尚有一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蕭姑娘請講。”
“尹公子可還記得夢離適才所贈之詩?”
“記得。”
隨即,輕輕吟頌:“翩翩少年美如仙,才華驚世絕古今;眉目如畫春風意,清衣袂飛翱人間。八千里路名和利,滄海桑田心不悔;唯願屍骨歸故里,一朝身死兩不知。”
“尹公子曾問夢離,何以會有‘八千里路名和利,滄海桑田心不悔;唯願屍骨歸故里,一朝身死兩不知’之語,是嗎?”
“不錯。”
“夢離現在告訴公子,初過門廊,其間雕龍倚鳳,做工之精美,栩栩如生。當時我就驚歎能工巧將的本領,深信這家主人必是大富大貴之人。然後,我注意到,盤旋在立柱上的龍有四爪。朝庭等級制度深嚴,只有皇宮的龍柱上方能有五爪金龍,而一般的達官富商,龍只能有三爪或者二爪,甚至一爪,而你家中龍有四爪,我當即判定你是朝庭重臣,官階在一品以上。”
尹清揚頜首,好敏銳的判斷力,竟能單憑龍爪便判斷出他的身份,此女絕非池中之物。如若爲友也就罷了,如若爲敵……
蕭夢離繼續分析:“一個官階在一品以上的朝庭重臣按照律例是不能夠隨意離開京城的,除非有皇上聖旨。而尹公子不但私到邊關,還在此地擁有一座如此豪華的住宅,這隻有兩個可能:一,尹公子奉陛下聖旨到此地督察;二,陛下給予尹公子可以不用進京的特權。
“對於第一點,我持懷疑態度。邊關戰亂,百姓流離失所,所經之處,百姓食不裹腹,屍橫遍野,其狀況之悽慘,令人髮指。潼關爲宇文敖管轄地界,潼關的一切大小事務均由宇文敖料理。如若尹公子真是朝庭派下查處此事的重臣,爲何尹公子置身事外,至今未有任何舉動。再有,這間房子絕非一日之功,最少需要一年時間建起,如若尹公子只是公幹,何需勞民傷財建造這樣一座大宅子。”
“如若宅子是宇文敖所贈呢?”
“那更不可能了。宇文敖是新科武狀元,入朝不過一年有餘,領兵進駐潼關亦不過短短數月,加之邊關戰亂,他哪裡有時間建造這樣一座大豪宅。”
尹清揚點頭:“蕭姑娘分析的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