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牀帳裡,靜靜地躺着一具毫無生氣血肉模糊的軀體。
風憐情跪在牀帳旁,右手顫抖地搭上冰冷卻仍然柔軟的手腕,臉色在剎那間慘白如紙。
水鏡月抱着小思夢僵立一處,神色平靜得就彷彿是不幸遺失靈魂的木偶,美麗的臉龐死寂不帶半點人類溫度。
心,狠狠地糾結,叫囂着的劇痛,讓裴沐瞳情不自禁碰觸了一下僵冷的手臂。猛地縮回手,移開目光,沉默着,死一般的詭寂。
君惜玉垂眸,低低道:“對不起……如果我早點發現南宮幻雪的行蹤,也不會……”
玄影垂首跪於帳前,面具掩蓋了他的表情,讓人無從猜測他此刻心思:“是屬下的錯!屬下不應該離開夫人!”
慕榮爾雅眼裡無波無瀾,看不出一點情緒變化,似乎無悲,亦無喜。他伸出蒼白修長冰冷的食指,輕輕撫過那熟悉的眉眼,一下一下勾勒着她完美的臉部曲線。尚未乾涸的鮮血沾上他的手指,白裡裹着紅,折射出妖豔的光彩。
雨落揚雙拳緊拽,突然發了瘋似地嘶吼:“啊……啊……我要殺了南宮幻雪。我一定要殺了南宮幻雪!”
秦蔚晴手指攥得泛青,他緊緊鎖着風憐情,緊張地詢問:“憐情,你有辦法的對不對……你能夠救她……”
風憐情痛苦地垂下雙眸,一滴淚水隱藏不住灑落在蕭夢離的手背,劃出一道冰冷的弧度:“對不起……我沒用……對不起……”
“憐情!不會的!不會的!你是神醫,你是世上唯一能夠救她的人!如果你都不能救她,還有誰能夠救她!”雨落揚猛然揪住風憐情的衣領,激動地逼問:“告訴我,你能夠救她!告訴我,你能夠救她!”
“不……我……對不起……”白皙的手掌掩面,行醫數載竟然連最愛的人都無法救治,他還自詡什麼神醫!
雨落揚突然撲向裴沐瞳,抓住他的衣領,瘋狂地逼問:“洛霽楠呢?洛霽楠在哪裡?他不是號稱能生死人,肉白骨嗎?!他在哪裡!”
裴沐瞳突然笑了,發出哧的一聲,嘴裡苦澀得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他消失了……連同羽兒……一同消失了……”
“你什麼意思?!”
“那晚醉仙樓一別,洛霽楠帶走了羽兒,他們再也沒有回來……”
“不……”彷彿行屍走肉般,水鏡月僵硬地抱着小思夢,從口中吐出一個苦悶無助的音符。
“你們都出去!”
冰冷僵持的氣氛中,傳來秦蔚晴冷若冰霜的話語。
衆人擡頭詫異地看着秦蔚晴,只見秦蔚晴面無表情地重複:“都出去!”
“蔚晴,你……”
“都給我出去!我可以救她!”
“什麼?!你能夠救她!?”
衆人心中驚喜,正欲將空間留給秦蔚晴爲蕭夢離治病,忽聽雨落揚一聲驚呼:“不可以!蔚晴,你瘋了!二師傅再三告誡過,絕對不可以!”
“住口!落揚,你給我出去!”秦蔚晴厲喝,心如頑石。
“不可以啊……蔚晴……”雨落揚急得直跺腳:“我知道你喜歡蕭夢離……但是不行啊……絕對不行啊……二師傅臨行之前再三囑託,讓我盯着你……蔚晴……不行……絕對不行!”他抓住秦蔚晴的手臂,死命拉扯着他的衣衫,想阻止他快快打消這個荒唐的念頭。
“我意已決,君惜玉,把雨落揚給我拉出去!”秦蔚晴藍眸冷凝,厲聲命令。
君惜玉略有猶豫,雨落揚拼命阻止秦蔚晴救蕭夢離,莫非秦蔚晴的救人方法會對他本人造成什麼傷害?
“君惜玉,沒有聽見我的話嗎?把雨落揚給我拉出去!”
聲音帶上狂燥和急切,君惜玉猶豫了下,終於上前將雨落揚拖走。雨落揚掙扎,奮力嘶吼想阻止秦蔚晴:“蔚晴……不行……真的不行……你不要命了……以血續命……你會死的……”
以血續命?!
衆人驚愕。
秦蔚晴脣角勾起一抹苦澀的弧度,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蕭夢離僵硬蒼白的面頰,動作輕柔得彷彿羽毛飛舞,他儘量不去觸碰那些傷口,緩緩低下頭,凝視着她的睫毛,在她紅腫不堪的破碎脣上,溫柔地落下冰涼一吻。
“失去她,我雖生猶死!”
雨落揚僵怔在一處,眼底泛涌着某種純淨的晶瑩,爲了他而墜落紅塵,染了情,染了痛……
衆人不再多言,關上房門,靜靜退了出去……
……
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在生死線上掙扎,踩着鋼絲,跳着舞,日日夜夜,奮鬥拼命,不知今朝何夕,不見秋夏冬春。
終於,在某天,冰冷的身體慢慢回暖,知覺在恢復,意識在恢復,難耐嚶嚀一聲,幽幽轉醒……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湛藍澄澈的眼睛,明媚的笑顏帶着一分激動,一分歡欣,有如一道最燦爛的陽光,剎那間溫暖了她的心房。
視線往下……
某女僵住了。
衣衫敞開,光滑細膩的肌膚無遮無掩,難掩身下春光。而自己身上同樣是無遮無掩的。
某女一向靈敏的大腦徹底死機!
誰能來告訴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呀!
“夢……你醒了?”
秦蔚晴微微撐起身子看着雙目睜得銅鈴大的蕭夢離,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她如絲眷滑的臉龐,流戀在她的眉眼間,深情道:“你能醒來……真好!”
我也覺着自己沒死是個奇蹟!可大哥您能先下來嗎?我至今還沒搞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你怎麼跑我牀上來了?難不成我又穿越了?
好了,我知道,穿越那是不可能的了!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咱們這樣子……難不成你在……?
大哥呀,沒想到您老原來有這樣的愛好!我佩服!
“夢,看見你醒來,真好……”
秦蔚晴俯身輕輕吻了吻蕭夢離的眼角,溫潤濡溼的舌尖輕輕滑過眼睛,蕭夢離不禁一陣戰悚。
老哥,您老調情的功夫真到家!姐都得跟你學習學習!
“蔚晴呀,”平伏一下心境,蕭夢離收拾起慌亂的心跳,儘量冷靜地對秦蔚晴說道:“你能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咦?嗓子有點沙,怎麼變成公鴨嗓子了。
對了!我不是死翹翹了嗎?難道哪位神醫又讓我復活了?!哦,您老是我的偶像,俺崇拜你!
“夢……”
咦?哪裡有異聲?我聽聽,我聽聽!在哪裡?在哪裡?
“夢……你真的醒了……”
“夢……”
蕭夢離漸漸感覺到靠近窗簾一端的溫度正在急劇飆升,她緩緩轉過頭來,只見風憐情和水鏡月正含情脈脈,分外驚喜,全身顫抖的看着自己。
“憐情……鏡月……”
蕭夢離想坐起來,剛有個動作,就哀嚎一聲又癱軟在牀上,頓時疼得眼淚狂流,風憐情和水鏡月急忙伸出手,剛想擦拭她的眼淚,卻有人搶先一步,爲她拭去。
兩雙手僵在半空,尷尬地停了下來。
“夢,你剛剛清醒,身子還很虛弱,需要休息。”
溫柔撫摸着蕭夢離被淚水溼潤的臉龐,秦蔚晴一雙碧色藍眸溫柔得可以滴出水來:“夢,身子還有什麼不舒服嗎?”
“我渴……”
舔舔自己乾裂的嘴脣,蕭夢離囂張開口。
有水倒落茶杯的嫋嫋聲,緊接着風憐情端着一杯暖茶送到蕭夢離脣邊,蕭夢離張口想喝,卻坐不起來。她悲哀地發現,自己變成木乃伊了。
“我來。”
一股清涼從口腔緩緩擴散,一直漫延至喉嚨。所有脫水受傷的細胞在一瞬間復酥,開始慢慢地運作,蕭夢離吧嗒吧嗒嘴,覺得自己喝下去的不是水,而且生命的甘露。
秦蔚晴又照板煮碗餵了蕭夢離幾口水,直至茶杯見底,他纔將茶杯遞還給風憐情。
蕭夢離側眸細看,見風憐情和水鏡月雖然面色微紅,卻更像是不好意思,而非憤怒。他們似乎對秦蔚晴對她如此親密的舉動沒有絲毫異義。
真是兩個柔情似水的乖寶寶呀!若是換成雲飛遙,恐怕一巴掌就把秦蔚晴扇下去了。
乖乖,她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想起雲飛遙?
“憐情呀,你能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我尤其想知道現在壓在自己身上的這件,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夢,你確定你現在有精力聽嗎?”
“嗯嗯!當然!”我迫不及待就想知道:“快告訴我!”
“好!”風憐情在牀邊坐下,溫柔地握住蕭夢離的左手,向她講述那一段噩夢般的日子,
“君惜玉帶你回來的時候,你渾身冰冷,氣息全無。我爲你診斷,發現你已沒有脈搏。我雖然醫術出衆,卻並非神醫。我不像洛霽楠那樣能夠生死人,肉白骨。對你的傷勢,我完全無能爲力。
“雨落揚提出去找洛霽楠,可是裴沐瞳卻說洛霽楠自那晚醉仙樓一別,便再無蹤影。面對你的傷勢我們無能爲力,秦蔚晴突然說他能夠救你。雨落揚奮力阻止,說此法乃是以血續命,秦蔚晴若救你必然有生命危險。秦蔚晴執意如此,還把我們都趕出了房間。”
說到這裡,風憐情看了秦蔚晴一眼,見秦蔚晴臉色雖白,神色卻如常,倒是蕭夢離張大嘴巴,吃驚得足以塞下一個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