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吩咐好玄衣幫南翼按時換藥的事後,瀟夙歌剛進主廳,便見万俟漓悠滿身怨念地托腮歪坐在椅子上,看到她進來泛着瀲灩水光的鳳眸亮了一下,轉而又狠狠地瞪過去,怪聲道:“呦?你還知道回來啊?”
“殿下這是說的什麼話?我怎麼就不知道回來了?”見他兩眼下一圈淺淺烏黑,精神亦有些不佳,瀟夙歌挑眉好笑道:“難道晚上我不在,殿下還睡不着不成?”
翻了個白眼,万俟漓悠一臉不屑,“切!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待會兒我就叫人把你那張軟榻扔出去!”
“求之不得!我可是不想再聽着殿下每晚如雷鳴般的呼嚕聲入睡了呢!”撫了撫衣袖,瀟夙歌面色淡然,“對了,你不光打呼嚕,還磨牙、流口水,有時還會冒出些稀奇古怪的囈語。”
万俟漓悠臉色有些發窘,直起身怒道:“放屁!我纔不會這樣!”
“你都睡着了怎麼知道你不會?而且,‘女’孩子說粗話不好,雖然我並不嫌棄你,但以後還是別說了。”走到椅邊坐下,瀟夙歌端起青瓷花紋茶盞慢慢品了一口,一臉‘我包容你’的表情看着他。
“……”万俟漓悠面色發黑,森森地瞪了瀟夙歌片刻後大步跨出去,反正他永遠說不過那個混蛋,還是眼不見爲淨好!走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什麼,他又返回來,對着那悠然閒逸的人道:“喂,今天要回宮的,你不會忘了吧?”
放下茶盞,瀟夙歌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抹溫雅清雋的笑,“我還以爲你忘了呢,我們走吧。”
“別笑了,又假又難看!”万俟漓悠嫌棄地瞥了她一眼,轉身率先跑出去。無奈地搖搖頭,瀟夙歌邁步剛準備追上去,卻聽身後一聲低啞虛弱的聲音響起。
“哥哥,你要出去嗎?”
回身看去,因身着黑衣而顯得越發蒼白纖瘦的少年捧着個瓷碗,正睜着一雙大而幽深的眼定定地看着她。
“小翼,你不好好養傷又亂跑什麼!”瀟夙歌忙過去牽着他的手將他按到椅子上,蹙眉輕斥道。
南翼將手中的碗遞給她,輕聲道:“哥哥,我去給你做粥了,這是我剛學會的,你嚐嚐好不好?”
看了眼碗中濃稠泛着香氣的清粥,眸光輕閃,瀟夙歌溫和笑道:“好啊,正好我還沒吃早飯。”
見她緩緩將碗中的粥喝了個見底,南翼眨了眨眼,愉悅地笑了起來,“哥哥,好吃嗎?”
瀟夙歌微微點頭,將碗隨意放在一旁,伸手輕撫着少年墨黑的發頂,語氣中有些意味深長,“小翼,你長大了,很多事情我無法再替你做決定,也不會干預你做任何事。但如果你累了想休息了,記住,我永遠都在這裡,不會離你棄你,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你自己。”話落,她喚來玄衣讓他照顧好南翼後一揚衣襬翩然離去。
直至再看不到她的身影,南翼才面無表情地低下頭,目光幽沉地凝視着桌上那隻殘留着一些粥底的碗,眸中掠過萬千情緒,最終卻全部化爲深不見底的黑暗。
秋高氣爽,閒風逸涼,盛京百姓們忙碌之餘,也會偷着時間臥在茶鋪,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品着些不算上佳卻也別有一番清香滋味的茶茗,嗑着新鮮翻炒出爐的瓜子,談論着最近頗爲有趣的事。
譬如殘暴兇殘、聲名狼藉一直捱到十八歲才終於找到一個倒黴蛋可以嫁了的六公主万俟漓悠,和品貌皆優、風姿卓絕但剛回歸不久就成爲那個倒黴蛋的六駙馬瀟夙歌;還有亦是剛回歸貌若天仙的朝華郡主及其俊雅絕倫的師兄;以及最近突然出現的好打抱不平、面冷心善的玄袍劍客万俟珂與他身旁見人就問有沒有見過她夫君的看似有些傻其實性情直率討人喜的紅衣女俠譚璐兒。
也有人提了個醒,據說兩年前被派往烏儀國學習新物種引進技術的丞相之子虞少棠今日回來。說起這人吧,那也是個傳奇,光憑他當時年僅十四便譽有盛京第一才子的名號也知他絕非俗子,且他的容貌、脾性亦是一等一的,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和那位百姓們皆不喜的六公主走得極近,不管万俟漓悠的名聲多壞,虞少棠始終如一的對他好,一向性情溫潤的他也只有在聽到有人當面講万俟漓悠的壞話時纔會動怒。
當初幾乎全盛京的人都以爲万俟漓悠是要許配給虞少棠從此禍害他一生的了,誰知兩年前皇上竟然派了還並未入朝爲官的他前往烏儀國,而万俟漓悠最後禍害到的人也並非是他。
不過不管是虞少棠還是瀟夙歌,這盛京的閨中女子們都是註定要心傷的了……
此刻,御花園內,一羣俊男美女坐在亭中面面相覷,靜默無聲,氣氛好不詭異。
這位盛京第一才子到底有多好,瀟夙歌不知道,但她現在能確定的是:他,對她有敵意,很大的敵意,簡直不能忽視的敵意!
万俟漓悠趴在石桌上雙手撐着下巴,妖嬈豔麗的鳳眸一會兒瞟下左邊的瀟夙歌,一會兒瞥眼右邊的虞少棠。
這兩人皆是白衣飄揚,俊美無雙,但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姿。
瀟夙歌是如皎月般清冷中帶着絲惑人的邪魅,溫和中也攜着淺淡的涼薄疏離。
而虞少棠卻是俊朗耀眼如驕陽般,笑容明媚地令人溫暖貪戀。
當然,溫暖什麼的瀟夙歌是一絲也沒感覺到,從那掃視過來的目光中,她只感受到滿滿的探究及排斥,不由慢慢思索着,自己到底是什麼地方得罪了這位大才子。
“漓悠,這兩年你過得可好?”虞少棠終於移開和瀟夙歌對視的目光,轉而柔柔地看着万俟漓悠,首先開口道。
“我當然很好,只不過其他人可能就不太好了。”万俟漓悠有些無聊地回聲。
“你啊,就是太貪玩了!”想到他一向胡鬧的性子,虞少棠面帶寵溺地笑着搖了搖頭,餘光卻隱含挑釁地射向對面。
看着這一幕,瀟夙歌恍然大悟,她想她大概明白這敵意是哪來的了,雖然不知道虞少棠了不瞭解万俟漓悠的真實性別,不過……屬於她的人,即使只是暫時的,別人也休想動一點歪心思!
危險地眯了眯眼,瀟夙歌淡聲道:“虞公子剛回來不去面聖,反而坐在這裡和我們閒聊怕是不妥吧,而且悠悠既已與我成親,我便一定會照顧好他,讓他快樂無憂的,所以他的事也就不勞你費心了。”微一側頭,對着万俟漓悠笑道:“對吧,悠悠。”
万俟漓悠驀地不由自主抖了一下,顛落一地雞皮疙瘩,驚疑地瞪着她,這混蛋怎麼突然那麼溫柔?!難道有什麼陰謀?!還有那到底是什麼鬼稱呼啊?!他真的有些受(jie)寵(shou)若(bu)驚(n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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