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暗夜追擊
寅時剛過,瀟夙歌從牀上緩緩坐起,側頭看了眼窗外深如玄墨般的夜幕,隨即用完好的左手極爲利落地拆了右臂上那些礙事的繃帶,活動了幾下確定已經恢復自如後,她撫了撫青色逐漸消褪的眼睛,有些愉悅地感慨自己終於脫離了國寶範圍。
動作輕柔地拿開圈在自己腰上的胳膊,她眸光隨意地掃過身旁人沉睡的面容,在看到對方緊鎖的眉頭以及額前被冷汗打溼的碎髮時驟地頓住。
簡單地探查了一遍他的身體卻並未發現什麼不對之處,瀟夙歌思索了片刻兒只當對方是在做噩夢,拎起被踢到一旁的被子給他蓋上,她穿好衣衫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間,身形猶如鬼魅般向着某處方向極快地掠去。
黯淡無光的幽林間,兩抹瘦削的身影正一前一後地穿梭於各種窄小的野道上,被他們無意間刮碰到的灌木在夜風吹拂下發出漱漱的聲響。
奔逃於前方的妖魅女子身上的紫色羅裳已經撕裂了許多處,露出的皮肉上滿布傷痕,被煉火蛇灼傷的血洞中還汩汩地冒着鮮血,但女子彷彿感覺不到疼痛般仍舊拼命地跑着,垂下的衣襬已經完全被血液染紅。
決殤一身黑衣幾乎快融入夜色,向來就沒什麼表情的面容在此時更顯冰冷,他緊追在女子身後,如鷹隼般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手臂輕揚,空中兩道銀芒閃過,下一刻,女子的兩隻手腕上便套住了帶着鋼齒的玄鐵環。
沉重的齒環在慢慢地收緊,尖端刺入血肉中不斷地深入,筋脈都快被割斷女子身體晃了晃,但停頓還不到一瞬便接着向前跑去。
決殤對此並無意外,只再次擲出了兩個齒環扣住女子的腳腕,女子步伐頓時慢了下來,回頭陰狠地瞪了眼決殤後卻是不服輸地又跑了起來,然而她現在的速度在決殤眼裡比蝸牛快不了多少。
細長的骨鞭驀地纏上女子的腰身,決殤往後用力一收,瞬時,女子被力道束縛地在地面上翻滾了幾圈,被碎石勾起的衣衫下,小腿上的血肉被磨損得一片模糊,近乎可見其中的森森白骨。
眼前的景象可謂觸目驚心,但決殤顯然並不爲之所動,他將骨鞭在手上牢牢纏好,對着那身體終於撐到了極限的女子道:“我追你已有七日,你若是早些束手就擒,又怎會受這些皮肉之傷?”
女子艱難地撐起上身,散亂的烏髮後卻是一張笑意盈盈的臉,她歪了歪腦袋,到了此刻神情也是無比的囂張,“被你抓去見她可不是我的本意。”
決殤眉峰微蹙,眸中有些不解,“你既然想見主子,又爲何不能順從地被我抓去?”
女子伸舌舔了舔乾燥泛白的嘴脣,輕笑道:“我自己去和被你抓去可有着兩種完全不同的意義呢!”
“你的本意倒不如說是想讓我求着見你。”一道極爲清冽的聲音突然自女子身後傳來。
決殤驟地躬身抱拳,面色恭謹:“主子。”
女子猝然轉頭看去,果見一襲白衫隱於暗夜中,負手而立的青年正垂首凝視着她,目光中帶着淺薄的笑意卻又冰寒至極,那張恍若謫仙的面容在此刻竟無端生出一股嗜血之意,更甚地域修羅。
“沫兒姑娘,好久不見。”見她沉默不語,瀟夙歌輕曬一聲,“如此怔忪的反應可不像你啊……或者,你是不滿意我對你的稱呼?三皇女殿下。”
女子亦就是澹臺梓沫嘆然地扯了扯嘴角,身上的傷痛絲毫不能影響她的情緒,忽略過最初的那絲恍惚後,她笑得芳華瀲灩地道:“我早就不是什麼三皇女了,公子還是喚我沫兒吧。”
瀟夙歌相當乾脆地頷首,微彎的桃花眸使冷淡的面色溫和了幾分,她蹲下身饒有興味地掃視着澹臺梓沫身上的傷處,語氣帶着幾分憐惜:“流了這麼多血,沫兒姑娘一定很痛吧?”
“還好。”澹臺梓沫眨了眨彎月般的眸子,笑意盎然:“我想,對比那位殿下來說,我的疼痛應該不算什麼。”
“是麼?”瀟夙歌意味不明地一笑。
澹臺梓沫嘴角的弧度越揚越大,“當然。”她摸了摸手腕上還在收緊的齒環,對於那些流淌下來的溫熱血液仿若未聞,“你的蠱師難道沒告訴你,身中瘋人蠱的宿主時時刻刻都會承受蠱蟲侵入腦海的痛楚嗎?那種如同萬道鋼針齊齊刺下的感覺想來也是很難受的呢,你說是不是?”
籠在袖中的手指微不可察地一顫,瀟夙歌脣邊的笑意未變,然而下一瞬,隨着一聲巨響,澹臺梓沫整個人都趴了下去,單薄的身體近乎陷入地面,她身下覆蓋的土壤很快變成了暗紅色。
“解藥。”
費力地擡起頭,澹臺梓沫仍然在笑,混合着內臟碎末的血液從她嘴中緩緩涌出,“沒有。”
又是一聲巨響,瀟夙歌收回迫人的威壓,重複道:“解藥。”
陷得更深的澹臺梓沫已經沒有力氣再動,透過土壤顯得有些沉悶的聲音中似乎依舊帶着笑意,話語卻不變:“沒有。”
光影一閃,她的十個指甲全部掀起,露出裡面染血的嫩肉,瀟夙歌彷彿一點也不厭煩地道:“解藥。”
此次,澹臺梓沫過了很長時間纔出聲,勉力讓頭腦清醒,她的話音有些模糊:“你……真那麼在意他?若是我說……要用你一件極重要的東西來換呢?”
靜立在一邊旁觀了許久的決殤忽然上前一步,雙眸警惕地盯着她。
瀟夙歌揮手令他退下,垂眸俯視着那低如塵埃的女子,冷聲道:“說清楚。”
“你跟我去一個地方,我便告訴你。”澹臺梓沫的復原能力似乎極強,不過半刻鐘的時間,她已然恢復了一些力氣,至少能夠獨自地站起身。擡手指了指決殤,她接着道:“不過我只要你一個人和我去,他不準跟着。”
“對了,如果你願意抱着我走的話,那麼我也不介意繼續戴着這些。”她揚了揚套在四肢上的玄鐵齒環,對瀟夙歌投去一個魅惑無匹的眼神。
決殤詢問性地看向身旁的青年,在她的示意下收回了那些齒環並縱身離開。
“現在可以了麼?”
澹臺梓沫欣然點頭,隨手擦掉嘴邊殘留的血跡後便邁着輕巧的步伐以一種奇快的速度向山腰處而去。
山岩外凸出的狹窄峭壁上,不住有細小的石子滾落下去,兩人一前一後地緩步走着,一不留神便是跌下去粉身碎骨的下場。
此時天已接近破曉,朦朧的日光微微映亮山間,澹臺梓沫在一處垂掛着幾根藤條的山壁前停下,隨後閉眸徑直走了進去,彷如整個人都融入了山體中。
瀟夙歌看着那處伸手觸碰了一下,堅硬冰冷的觸感與普通石壁並無兩樣,凝眉思慮了一瞬,她閉上雙眼再次觸碰上去,而後保持着擡臂的動作睜開眼眸,果見自己的手埋入了石壁中卻並無任何感覺,而手腕周圍出現了小幅度的水紋狀波動。
“原來是幻術麼……”收回手臂,斂下詫異的情緒,她再次閉眸直接穿過了這面虛幻的山壁,然而剛一進入,一股砭人肌骨的寒氣便撲面而來,放眼望去,四周掛滿了長短不一的冰錐,隱於這山體中的竟是一個天然的冰洞。
澹臺梓沫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寒氣凝固,不過先前所流的血液讓她現在看上去更像一個沒有血色的紙人。她靠着一副冰棺而立,面上肆意的笑容在此刻柔和了許多,一向魅惑人心的雙眸中盡是濃到化不開的愛戀。
“公子,你過來。”
沒有過多猶豫地向她走去,略過上面的透明冰蓋映入眼簾的是一名沉睡的白衣青年,玉白的雙手交疊於腹前,模樣十分安靜美好。
看着那熟悉的面容,瀟夙歌輕笑一聲:“之前雖然明瞭你的身份卻不知你真正的來意,想不到原因竟是關於這個。”頓了頓,她話音一轉道:“不過,我很好奇,誰的易容術這麼高明?竟能做到完全相像。”
輕撫着冰蓋,澹臺梓沫翻了個身面向着她,勾脣散漫地道:“公子,這回你可猜錯了啊,模樣這般相似又怎會是粗淺的易容術能做到的呢?”
“這樣啊……”瀟夙歌垂首低低地嘆了一聲,似是有些挫敗,“那沫兒姑娘可否告知我原因呢?”
澹臺梓沫挑了挑細長的眉,“公子,原因很簡單不是嗎?如此相像的除了血親還會有其它可能嗎?”
脣角輕揚,瀟夙歌清淺的笑意中帶了些許無奈,不知何時放在冰棺上的手微微一動,緩聲道:“你總是那麼不聽話,爲何不能乖順一點呢?”
靜謐的冰室中隱隱傳來幾絲碎裂的聲音,澹臺梓沫臉色驟然一變,不管不顧地上前欲要推開她。
瀟夙歌雖話中帶笑,但那冷冽至極的氣息比這冰寒的洞內有過之而無不及,“你若是再動一步,這副剔透的冰棺恐怕就要毀於一旦了,而裡面的人應該也不會完整吧?”
面上一直掛着的笑容終於消失,澹臺梓沫眉宇間浮現幾絲扭曲的陰狠:“你別動他!”
“如果你能老實地告訴我這是個什麼東西,我自然不會動他。”
澹臺梓沫身形一僵,野性的彎月眸中第一次呈現不掩飾的驚異:“你怎麼知道他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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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丹睡過頭了,還是被我耙耙叫醒的【憂鬱臉】
另外你們都覺得殿下是假瘋啊?理由嘞?【邪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