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落魄地走出皇宮,天空又飄起大雪。原來這一路回來,真的什麼都變了。難道真的就什麼也沒有了嗎?偌大的長安,沒了四叔,沒了仁綱,她還有誰?
仁綱!不!仁綱!
宇文絮忽的狂奔起來,衝着安樂侯府去。
“開門!開門!”破落的安樂候府在喜慶的大年裡,居然也是冷清的。可宇文絮此刻已無限顧及這些,只是用自己的手掌,拼命地敲打安樂侯府的門。
真疼,手掌的肉一遍又一遍地敲打在硬邦邦的木板上,手掌已是一片通紅。“開門!給我開門!”宇文絮忍着疼,使勁兒地敲着。
“長公主?”門房打着哈欠開了門,看到宇文絮的那一瞬,瞪大了眼睛。
“走開!”宇文絮一把將門房推開,徑直往仁綱的書房跑去。“仁綱!仁綱!”
書房的門半掩着,仁綱舉着筆在燈下描摹。宇文絮心裡有些刺痛,果然是在書房,還在畫馮小憐!“嘭”地一聲,宇文絮推開了門,走到仁綱跟前,將仁綱手裡的筆一下子就丟到了地上。
“你看清楚!柳絮在你面前,畫上的人是馮小憐!是馮小憐!”宇文絮哭喊了一聲,上前抱住了仁綱,“我好想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真的好想你!”
“長公主……”
宇文絮拼命地搖頭:“不是!不是長公主!你叫我‘絮’的!我是你的絮!你說過,絮是你的妻!”
“長公主莫要再胡言亂語了!”仁綱竟一把將宇文絮推開,“誠然,長公主的名諱和亡妻相同,然柳絮就是柳絮,長公主是長公主。”
“仁綱……”宇文絮無力辯白,此刻她只想要仁綱一個溫暖的懷抱,“求你,不要這樣。你知不知道,四叔變了,四叔變得好可怕!仁綱我好怕,我真的好害怕,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宇文絮哭着走上前,伸手想要抱住仁綱。仁綱卻冷着
臉避開了宇文絮,道:“請長公主自重,高緯是有家室的人!”
“仁綱……”
“出去!”仁綱忽然將宇文絮推出了書房,利落地將門鎖上。他害怕,害怕再看一眼宇文絮哀傷的表情,會忍不住上去抱住她,然後再也不想鬆開。
“仁綱!仁綱!”宇文絮聲嘶力竭地在門外呼喊着,敲打着,卻得不到屋內的任何反應。外面的世界忽然變得很安靜,安靜到仁綱的耳朵裡只聽得到宇文絮的哭喊聲。
“對不起,對不起。”仁綱伸手狠狠地掐住自己的腿上的肉,“我不能陪你!我不能!”
“公子!”紅楓忽的從窗外進來,跪在了仁綱跟前,“求公子去安慰一下長公主吧!即便公子不想與長公主相認,也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去安慰她啊!”
“她的路還那麼長,我一旦出去,就會忍不住要和她一起長長久久地走下去。可是我不能,我欠了太多太多人。”仁綱抿緊嘴脣,用力地將身體抵在門後,生怕宇文絮再次闖了進來。
宇文絮哭了好久,喊得喉嚨都啞了,最後無力地跪坐在地上。今天的她就像是一個瘋子一樣,怒氣衝衝地跑進宮殺人,卻下不了手;然後傻乎乎地跑過來,自取其辱。宇文絮覺得上天從未眷顧過她,小時候沒有母親的疼愛,現在唯一的叔叔也不是叔叔了;好不容易纔看清自己的心,心裡的那個人卻再不屬於自己。
爲什麼?爲什麼會是這樣的?
呼嘯的北風擦肩而過,漫天的飄雪一點一點打落在宇文絮的衣服上。漸漸的,雪花被體溫融化,宇文絮的肢體一點一點在雪水中麻木。
爲什麼寒冷不能麻木人心?爲什麼心還是那麼疼?宇文絮覺得好累好累,甚至都哭不出來了。身體的知覺從麻木變得毫無感覺,最後宇文絮脫力地往旁邊一偏,倒在了雪地裡。
眼皮好重好重,重到再也沒有力氣睜開了。宇
文絮似乎聽見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那曾經熟悉的呼喚:“絮!絮!”
“仁綱?是你嗎?爲什麼我感受不到你懷裡的溫暖?”最後一個念頭在宇文絮心裡劃過,她真的累了,累到什麼也不能想了。
“絮!絮!”仁綱焦急地呼喚着懷裡冰冷的人兒,此刻的宇文絮眼睛緊閉,再無方纔的生氣,“別睡!快醒醒!我是仁綱,我是仁綱啊!”話裡的悔恨痛斷肝腸,可宇文絮卻是喚不醒。
當仁綱抱着昏睡不醒的宇文絮闖進宮來的時候,宇文邕心疼到難以呼吸。可是接下來太醫的話,卻讓宇文邕的心沉到了谷底。
“稟陛下,長公主殿下有血癌。此次受寒引發了血癌,情況甚是兇險。是以能不能醒過來,微臣不敢保證。”太醫顫顫巍巍地說出這句話,立刻被仁綱一把拎了起來:“你胡說!她的血癌明明在六年前就已經治好了!這一次不過是普通的受寒而已!”
“微臣不敢!長公主確實有受過治療的跡象,但很明顯,上一次的診治是治標不治本!這一次長公主心力交瘁,又加上受寒,血癌之證重新引發。微臣斗膽說,長公主的脈象沒有求生的慾望,是以微臣不能保證可以救回長公主!”
仁綱的手無力地鬆開,茫然地和宇文邕對視一眼,都是苦笑一下。沒有人能救回一心求死的人!這一切是他和宇文邕共同造成的!
“你滿意了?”宇文邕緊緊地抱住宇文絮,企圖溫暖她,“你費盡心思要絮兒跟朕反目爲仇,爲的就是看到絮兒死嗎?你贏了,她死了,朕也隨她去,這江山,還你!”
宇文邕的話重重地敲在了仁綱心頭,她要死了?她怎麼可以死?他做這麼多,爲的就是讓她離開宇文邕、好好地生活下去!“絮,你不能離開!你不能拋下我,不能拋下恆兒!”仁綱握住宇文絮的手,“醒過來,求你,醒過來!恆兒需要你!我……仁綱也需要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