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了皇帝並不願意選秀的意圖,又有大臣出來說話了。
這人是一個老牌的大臣,說白了就是先皇那一輩留下的老臣子,位高權重。這位大臣,沒什麼大本事,早年上位靠的是會奉承,後來家裡女兒進了宮,一路的寵愛,不過幾年便是貴妃。雖說不幸死的早,但是給他留下的影響卻是深遠的。畢竟老皇帝年紀大了之後就愛回憶個當年,這位貴妃才色雙絕,活得年紀也不大,花一樣的年紀就沒了,遠遠沒到色衰愛弛的時候,老皇帝最喜歡回憶的就是她。因此對她的孃家也格外另眼相待。
前幾年這位大臣家裡還送了一位小美人選秀,做了某位皇子的側妃,本以爲那位皇子有希望即位,侯家再出一個侯貴妃那般的寵妃,誰知道,那位侯側妃,受寵是受寵,卻偏偏那皇子和老皇帝一起上了戰場再也沒回來。新皇居然是一個他們以前都不必拿正眼瞧的父母雙亡的小小世子!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家沒有適齡的姑娘,自然也不願意讓旁人捷足先登,於是乎,丟了多年的知情趣有眼色的能力立刻就回來了。
“皇上愛重皇后娘娘,帝后和諧,是咱們大越的福氣。如今皇后娘娘又有身孕在身,劉大人你此時大費周章的提起選秀安的是什麼心。”
“我,”那劉大人憋得臉紅脖子粗的,嚷嚷的:“你休得胡言亂緒,妄自揣測我的想法。我,微臣可從未說起皇后娘娘善妒啊!微臣從未這樣想過,還請皇上明鑑。都是侯大人胡亂揣測的,微臣並無此意。”
侯大人很無辜:“劉大人,你胡說些什麼?腦子糊塗了?我只是說皇后娘娘在孕中,一旦選秀,大張旗鼓,皇后娘娘身爲後宮之主必要和皇上一起參與主持各項事宜,必然要勞累非常,於皇嗣不利!你怎麼又說起皇后娘娘善妒的話來?!啊!你這小人,皇后娘娘是東楚皇帝和貴妃的掌上明珠,一入大越便不懼艱難和皇上一起幫助咱們大越解除了困擾咱們的疫病,還親自修書請求楚皇求藥,幫助咱們大越。上到公卿大臣,下至平民百姓,誰人不交口稱讚皇后娘娘菩薩心腸,宅心仁厚?你怎麼能說娘娘善妒?”
“你,你簡直沒有良心!”
“此等厚顏無恥之徒竟能立於朝堂之上,我真是羞於你同殿而立!”
“卑鄙!”
“無恥!”
“沒良心!”
一句一句擲地有聲,堵得人說不出話來,險些叫皇帝真的以爲這一位是一個極其正義正直,不畏強權的清官好官了。皇帝看了他三四眼才確定,這沒錯,鼻子還是那鼻子,鬍子還是那鬍子,耷拉着的眼皮雙眼還是一樣的透出精明的光彩,這還是那個猥瑣的老頭兒啊,不是他看錯了!
皇帝看他的表演幾乎拍案叫絕,這侯大人不虧是老皇帝手底下混了這麼多年出來的人,真真也不是一無是處。以前卻是小瞧他了,單就體察上意這一項,就足夠將許多人秒成渣渣了!
侯大人很會煽動人心,滿堂的大臣們聽見他這話都默默的將譴責的眼神盡情投注在劉大人身上,一下子盟友變對手。劉大人不愧有這多年在朝罵人的經驗,迅速跪下磕頭,彷彿憤怒不已,受了極大的侮辱一般,向皇帝道:“巧言令色。”
“胡言亂語。”
最後表示:“微臣萬萬不敢有這種想法,微臣萬萬不敢啊!天地良心,微臣真的只是爲了皇上您着想......只是某些無恥小人,故意曲解微臣的意思。”
皇帝從善如流,表示瞭解:“想來劉大人也只是一時言語不當,皇后寬厚仁德,想必不會計較這些。劉大人你起來吧!”
“侯大人也是一心爲國,是我大越的忠臣典範!兩位大人見解不同,然都是爲了我大越江山,朕心甚慰。”
安撫了兩個吵得面紅脖子粗的大臣之後,皇帝整理了一下表情,沉痛的說道:“朕也明白諸位大臣都是爲了朕好,選秀充實後宮本也是理所應當。朕也不會抗拒。只是朕想當年朕的生身父母不幸亡故後朕曾爲父母守孝三年。先皇對朕,雖無生身之情,但有撫養傳位之恩。朕不能在先皇孝期行選秀之事......”
“皇上仁孝之君。我大越有此帝王,實乃百姓之福!”底下一片附和之聲,君臣和睦到了極點。
雖然不至於爲了一件小小的選秀之事就將這位劉大人打入谷底,但是也夠他好一陣子不敢再提選秀二字了!感謝皇帝天恩不曾降罪之後,趕緊退回了大臣們的隊伍裡,生怕是慢了一星半點的就要被姓侯的那無恥小人單拎出來言語鞭笞!
“所以,朕欲推遲選秀,諸親都沒有意見了?”
“皇上大善之舉,臣等複議!”
於是,皇帝便心情倍爽的回了後宮,之語面前,細細分說。
“你都不見,那劉全耀當時的神態,動作...”皇帝咂咂嘴:“這老頭一向愛指責旁人,今日也有被人指着鼻子罵的喘不上來氣的時候。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痛快。”
“你一個皇帝這樣嘲笑人家,叫人知道了,臉往那裡隔啊。只怕那位劉大人要氣死了!”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之語明顯也是在偷着樂,叫人忍不住便十分的懷疑這位說話的用意。
玩笑過後,皇帝說:“雖然我是這般給含糊過去了,但是那些人也不都是傻子,他們會很快就反應過來......到時候還是會步步緊逼.....”
選秀之事,是不能不舉行,一定要舉行的。
“我明白。”之語明白他的意思,身爲一國皇帝,身邊只有一後二妃確實是很寒酸的,也不和規矩傳統。楚越歷代,就沒有過這樣的事情。
所以,遲早後宮一定會大肆進人的。皇帝也不會爲了她而罷黜後宮,肯這般直接的告訴她而不是一味的說好話欺騙她,之語已經很滿足了。總比現在和她甜言蜜語海誓山盟,過後卻打她一個措手不及要強得多。之語知道自己的定位,她不是大楚那嬌滴滴的公主了,她沒有資格去要求浪漫的愛情,要求一生一世一雙人,要求忠貞不移的婚姻。這些,之語早在她成爲和親公主的那一刻,就已經明白了!
皇帝柔聲安慰說:“但是我已經和大臣們說了,三年孝期完結之前,朕是不會進行選秀的。所以你也不必太過擔憂。”
之語依靠着他:“有皇上爲我打算,我還擔憂什麼。”閉着眼,蹭了蹭他的頸窩:“我什麼都不擔心。”
等到先皇孝期過了再選擇吉期進行選秀,她的孩子都快一歲了,交給貴妃和淑妃的權力也該都盡數收回來了,也不懼怕什麼了。現在最要緊的是安安全全的把孩子生出來。
之語便是安心養胎,每日聽着賀若谷的醫囑,用着滋養的食物,喝着安胎的藥,沒有瑣事煩擾,肚子越大,心情越發的舒暢。她懷孕時的反應也很小,小到幾乎沒有,吃什麼什麼香,完全沒有當年看着母妃懷小弟時的嘔吐不止,面容消瘦的樣子!反而她長得白白嫩嫩的,因爲吃的好,心情好,也胖了些許,但是卻不臃腫,也不難看,面容尤其紅潤有光澤,是一種非常喜人的狀態。之語也沒有一直都是把自己悶在自己的宮裡,反而時不時的去太后宮裡給太后請安,表示出自己對長輩的尊重。
這一日又來到太后的宮裡,還是大早晨日頭還沒全出來的時候,地上的熱氣還沒上來。太后一聽說她來了無奈的嘆氣:“皇后怎麼又來給哀家請安了?這大日頭地下的,再熱着了。”於是急忙命人請她進來,冰盆擺了好幾個,生怕熱着了她,也不敢離得太近,又怕凍着了她!一通服侍倒比之語在自己宮裡的時候還要精細些。
太后過來不贊同的說:“你這孩子,大早上的又往哀家這裡來作什麼,你都七個月了,大着肚子到處跑作什麼?”
之語說:“太醫說叫我這些日子多走動走動,生產的時候纔好生。皇上政務繁忙,貴妃和淑妃忙着宮務日日腳不沾地兒,兒臣哪好意思打擾她們。就只能來打擾母后清靜了。母后不會不歡迎兒臣吧!”
太后看起來慈愛又無奈:“你就是理由多,一張嘴誰都說不過你。”
看看她的肚子,眼裡閃過一絲隱晦的惡意:“七個月了吧!”
“是啊,都七個月了。”
“近來飲食如何?太醫怎麼說?”
“太醫說,一切都好。”
太后笑着說:“先前哀家說太醫院千金一科最好的正是周太醫,誰知這般不湊巧,他又丁憂去了。哀家原本還想着將胡太醫指給你安胎,誰知你和皇帝已經看好了。眼下這個賀太醫,他父親倒是個好的,只是不知道他父親的醫術他學了幾成。哀家也沒聽說過他,也不知他擅長不擅長千金之科。”
之語回答道:“賀太醫不錯,醫術我和皇上看着都覺得還好。他人也心細,又年輕,能時時侍奉着,臣妾偶爾身子不適,他都能隨叫隨到。也不會一味的開那些苦的很的藥汁子給人喝......”
“這就是小孩子脾氣了,安胎麼,怎麼能不喝藥呢?”
之語笑笑,沒有說話。
閒聊幾句,便有人通報:“貴妃娘娘,淑妃娘娘前來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