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喜郡主聽了第一個面帶笑意地轉過頭來,這慕成凰果真就是不害臊,當時她便覺得慕成凰是在肅親王的宴席上故作矜持,這崔榮雖然有些風流的名聲在外,可是追女孩子卻是把好手,慕成凰怎麼會不上鉤?
她見着慕成凰朝着崔榮走近了幾步,自己的腳步也不由得跟着湊近了些,誰料慕成凰只是冷冰冰地對着崔榮道:“聽說京中有些關於你我不好的傳聞,你可是知道?”
崔榮聽了面色泛起紅潤的光澤,他心裡暗自揣測慕成凰問這句話的意思,敢想又不敢想,拱手道:“若這件事給五公主造成了困擾……。”
“沒錯,”慕成凰還沒等崔榮說完他心中所能想到的冠冕堂皇的話,便是搶白道:“給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擾。”
崔榮臉色白了白:“這空穴來風的事情,五公主不必太過記掛。”崔榮一邊說,一邊試探着慕成凰的臉色,看着慕成凰聽到空穴來風四個字坦然自若,心中不免有些沮喪。
“可是,”慕成凰說到此處,眼神不免看了雲喜郡主一眼,復而聲音洪亮地道,“我聽說崔公子家裡頭最近出了一樁人命案?”
崔榮家裡有位小妾前兩日難產而死,京中也是有所傳聞的,可再怎麼樣也只是個小妾,惹不起什麼太大的關注,卻是聽說這小妾之所以難產,是因爲崔榮喝了酒,沒有忍住男人的性子,強行快活,才導致這小妾血崩,母子俱折了。
好生的好心人總是議論說這崔榮太不懂得分寸,在怎麼是個妾室也是條人命,怎生就忍不得了,倒是有幾個和崔榮玩得好的浪蕩子私下裡揣摩,按說崔榮這房裡這麼多小妾各個貌美,換了哪個來發泄不好,偏要選了個大肚子的,難道這和大肚子的做這檔子事,偏有一番趣味?
這話傳着傳着也到了崔榮的耳朵裡,起初崔榮心裡頭還很是不痛快,畢竟也算是伺候他有些年頭的妾室,爲了這事他也沒少遭父親和大伯的罵,更何況,這折的還是個帶把的兒子,若是個女兒,他心裡倒還是好過些,可是這一陣兒的難受勁過了,再有那些個口吐狂言的人問起,他倒還真是想了想,啐了一口痰,回道:“帶什麼勁?沒勁死了,中間夾着個球大的肉、團,你怎麼爽快得了?若不是那日老子喝醉了,將那大肚子婆看成了新進的那位雛兒,至於犯了這個渾嗎?孃老子罵完我那尚書大伯還要訓斥,真是在家裡頭過活不下去了。”
原本那些人還以爲崔榮會發老大的脾氣,見着崔榮沒個正經的樣子,亦是嬉笑起來:“就是說,咱們的崔大少怎地會被一個沒了一點兒情趣的大肚子婆給迷住了,原是喝了酒。”
這番話,在這羣人裡頭傳着還好,可旁人聽了,只是愈發的搖頭,慕成凰是聽沈珂說起的,沈珂之所以告訴自己這些,自然也是要讓慕成凰小心,沈珂倒是知道慕成凰絕對是對崔榮無意的,也不擔心慕成凰會看上這個無情無義的人,就是怕,像崔榮這種沒臉沒皮,不講究仁義道德的人,爲了得到慕成凰,會使些下三濫的手段。
這件事原本過去也有段時間了,慕成凰忽而又提起這件事,崔榮還想了好一會兒,纔是支支吾吾地道:“有……有嗎?”
“沒有嗎?”慕成凰倒是不慌不忙地道,“這京城裡頭,可都是傳遍了。”
崔榮心裡頭一陣翻江倒海,他不知道慕成凰說的傳遍了說的是小妾難產而死的事情,還是自己和狐朋狗友喝了酒後的放、蕩言論,一時不知道如何接話。
慕成凰本就不打算給崔榮面子,坦然道:“聽說崔伍氏雖是妾室,卻也是一條人命,人沒了之後崔公子不僅是連墳頭都未曾去過一次,頭七也是在外頭尋歡作樂,這換了任何一個人,都會覺得心寒,倘若換了是我,莫說是待我死後夫君只顧自己快活,但凡我有點兒小病小災的,夫君不聞不問,我都會覺得心灰意冷,想死的念頭怕是都會有的,本宮太過矯情,崔公子是不拘小節之人,連做朋友都難,那外頭的人竟然說你我情投意合,哎,本宮這矯情的毛病……。”
慕成凰說到後處,更是連連撫着胸口,一副大氣喘不上來的樣子,小臉漲成了豬肝色,寶鵑在亭子旁見了,登時配合地跨着小碎步上了臺階,緊張地扶着慕成凰坐在一旁,亦是撩高了聲音道:“呀,我們公主一見到那些品行敗壞的人,就會這般難受。”說罷,又是斜了崔榮一眼。
崔榮不常出入宮中,也不知道這寶鵑是慕成凰的貼身大宮女,只以爲是一般的宮女,蹙起眉頭,準備訓斥幾句,誰料長公主突然道:“所以,還是請崔公子迴避一下吧。”
“什麼?”崔榮眉毛一瞪。
長公主面不改色地道:“五皇妹是有這個毛病,見了那些不做好事的人,總是會不舒服,”繼而微微撫了撫心口道,“哎呀,我也真是說不得這樣的話,說着說着,我也覺得有些難受了,崔公子還是迴避一下吧。”
崔榮看了雲喜郡主一眼,像是在請示雲喜郡主的意思,雲喜郡主僵着臉,心裡頭只是想着這長公主和五公主的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了,看着兩人配合默契的樣子,心裡頭總是有些難受,過去她和長公主最得太后歡心,日常去拜見太后也都是和長公主一起陪着太后說話的,自以爲自己和長公主也算是熟識,卻沒料到長公主會爲了這樣一個不得寵的公主出頭。
崔榮孤立無援,周圍的人還都看着,慕成凰和長公主那句看不得品行不好的人像是一塊烙鐵,將崔榮敗壞的品行都寫在了臉上,崔榮氣急,拂了袖子,竟然是直接一路出了紫曦園,看來,他是不準備參加今日的萬花會了。
崔榮出去的時候卻恰好見到慕成凰過來,崔榮只是幹瞪着眼看着慕成瑤,實在萬不得已,等到慕成瑤走得不能再近了,纔是拱手行了禮,慕成瑤頭都沒擡,略顯高傲地從鼻腔裡哼出一個“恩。”這個崔榮也是個忘恩負義的,之前在肅親王的芳園裡頭她那樣幫他,只能說是崔榮自己不爭氣,沒贏得美人芳心,可轉頭,崔榮卻投了雲喜郡主那兒去了,還以爲憑藉着在京中傳出一點兒風言風語就可以將慕成凰弄到手,母妃說自己沒成氣候,可見得雲喜郡主更是頭腦簡單,如今看着崔榮像只喪家犬夾着尾巴逃跑的樣子,慕成瑤心中也估摸出了大概,眼中更是溢出些許的得意和不屑。
崔榮不想多說,拔腿欲走,慕成瑤倒是惻陰陰地問了句:“崔公子不參加今日的萬花會了?這宴席上,可是有崔公子求之不得,輾轉反側,心心念唸的人呢。”
不提這件事還好,提了這事兒崔榮心裡頭只是覺得更加糟心,被這些公主和宗親郡主幾次三番的侮辱利用,心裡頭更是愈發怨恨起這些人來了,早知如此,就不要聽她們這羣女人無用的辦法,用男人最直截了當的法子,生米煮成熟飯,就沒這些事兒了。
崔榮不答,慕成瑤本意就是嘲諷,也沒準備從他嘴裡聽出去什麼好話來的,倒是遠處忽而傳來一聲慢悠悠的聲音:“哦?崔公子的心上人在宴席上?不知是誰?”
這聲音有些熟悉,兩人默契地轉頭,卻見着本該過兩日纔回來的肅親王正是錦冠繡袍,金靴玉帶端端地出現在他們面前,慕秦易坐在輪椅上,微微仰頭看着這二人,又重複了方纔的問題。
自方纔的事後,崔榮只覺得這皇室裡頭都是一窩的,萬般不敢說出慕成凰的名諱,只是拱手道:“紫曦園裡天香女色,宗親貴女都是出類拔萃的人物,崔某,豈敢高攀。”
慕秦易微微低眉:“你的意思是,這滿園子的女人,你都喜歡?”
崔榮聽了一驚,慕秦易的話語雖然是平淡無奇的,卻讓崔榮聽了一麻,像是整個人都被什麼東西嚇住了一下,腿都軟了,也不顧什麼儀容姿態,垂着頭道:“不敢,在下不敢。”
“哦,其實敢也沒什麼不好的,”慕秦易輕哼了一聲,“反正,她們應當,也是都看不上你的。”
崔榮聽了嘴角一斜,應和了一句:“是,王爺說得極是。”
“嗯,”慕秦易點點頭,又吩咐了隨從的小太監道,“既然崔公子有事要離席,你便送他出去吧。”
崔榮喉嚨一哽,他是想着要離開紫曦園不錯,可是後腳才邁出來他便是後悔了,自己還沒當官,伯父又是外臣,他能入宮的機會不多,今日一進宮,果然覺得這真龍住的地方就是不一般,加上今日是太后指的宴席,武昭儀主持着,名曰共賞百花,實際上卻是爲公主和宗親郡主擇夫婿,少了慕成凰這支花,他崔榮還可以漫遊整個花海啊,所以他心裡頭正盤算着待會用什麼方式回去,誰料肅親王倒是好,直接讓人將他送出宮,待會他可是想進都進不來了。
這不是和上次將他趕出芳園荔枝宴的情景一模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