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成凰立刻起身跪下:“這賀禮的確是兒臣送給太后的不錯,可是兒臣並沒有在上頭動過手腳,一定是有人藉此發揮,想要毒害太后,再加害於兒臣。”
慕成凰始終都相信自己的判斷,裴太后若是死了,也不說死了,就算只是一個臥牀不起,而自己又被安上了謀殺太后的罪名,主管六宮的人和協理六宮的人都出了事兒,這整個宮裡頭,誰最得利。
沒錯,慕成凰餘光掃過熹妃,這件事情,和之前那一連串的事情,最得利的都是熹妃,熹妃如今的手段可當真是越來越老練了,之前的一場禁閉不僅沒有打消熹妃的鬥志,反而讓她心機更勝一籌了。
慕成凰深吸一口氣,若是沒有證據,自己這個鍋豈不是背定了。
“佛堂是太后禮佛的重地,除了貼身服侍的宮女都不會有人進去,這也是高公公爲了搜查藥粉的事情纔會冒犯佛祖,從佛祖身上取下佛珠,平常人莫說爬上去取佛珠了,這佛堂裡的香火是不能斷的,每隔一炷香都會有宮婢去檢查香火和長明燈,而佛堂外頭的走廊若是要走完也剛好需要一炷香的時間,若說有人是之後放進去的,就算他手腳夠快,也不可能在一炷香的時間內走完走廊,入佛堂放藥粉,又走一遍走廊回來啊。”熹妃這番說辭簡直就是天衣無縫,沒錯,關鍵就是這時間。
“說來也是,難不成是躲在這佛堂裡?可這佛堂裡只有一尊玉身佛祖,一覽無餘,除非這檢查香火的宮婢是瞎了眼睛,不然,不可能發現不了的。”李昭媛這時候倒是和熹妃站在一條戰線上了,看來慕成凰之前協助太后處理六宮事務的時候,還真是得罪了不少人。
衆多嬪妃中,少不了幾個煽風點火的,也少不了幾個隨意附和的,只有唐寶林站出來虛弱地說了一句:“事情還沒查清楚,皇上,公主乃帝女,一定要有確鑿的證據才能定罪,否則,只怕是冤枉了公主。”
唐寶林說話的時候臉色都是虛白的,還發着虛汗,看起來十分吃力。
熹妃饒是掃過她一眼,道:“唐寶林若是身子不舒服,就先回香葉堂休息吧,這件事情如何,不是已經很明瞭了嗎?皇上,自然會給出一個公正的判斷,不勞唐寶林操心了。”
唐寶林聽了這話,更是不肯回去了,她出席走到慕成凰身邊,在婢女的攙扶下慢悠悠地跪下,誠摯的眼神都是對慕元安的期待:“皇上,嬪妾已經沒了成玉了,深知道有些人若是錯過了,便是再也回不來了,五公主可是皇上的親骨肉啊,若是皇上一旦因爲憤怒和激動,就貿然做出決定,將來回望往事的時候,嬪妾不想讓皇上和嬪妾一樣,夜夜難寐,悔恨終生啊。”
“唐寶林,”熹妃忽而站起來,渾身散發着一股當家作主的氣度,“二公主已經走了那麼久了,二公主也是皇上的親骨肉,難道就只有你一個人傷心嗎?你故意提起二公主,到底所爲何意?”
唐寶林匍匐在地上,她沒有看熹妃,她知道熹妃的目的是什麼,可一切的決定權都在慕元安的手裡,慕元安坐在高臺之上卻一言不發,他緊閉的薄脣像是藏着無盡的秘密。
慕成凰在唐寶林說話的時候一直在用餘光注視着慕元安,當說到親生二字,慕元安沉默許久的脣角終於是微微一動,慕成凰心裡頭涼了半截,卻又低下頭,耳邊是唐寶林繼續替她求饒的話語:“皇上,您若是不替五公主考慮,也要替太后考慮,太后病重的時候五公主是如何日日來侍疾的,之前又是對太后如何的敬重,您都是知道的,若是太后昏迷醒來後,發現五公主僅僅因爲送了一串白玉佛珠便被治了罪,讓太后如何心安。”
熹妃垂下眸子,復又擡頭:“唐寶林還好意思提五公主最近侍疾的侍寢,皇上,之前臣妾在宮中養胎,得了太后的恩典不必晨昏定省,可最近臣妾覺得身子好些了,便是日日都來侍疾,臣妾不知五公主是一直這樣,還是不想看見臣妾,總之,這些日子,五公主侍疾總是會遲一些,雖然也沒遲了多少時候,可臣妾卻總是覺得奇怪,五公主之前對太后的事情是最上心了,怎麼會突然懈怠了?還是覺得,太后病重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深知太后總有一天會因爲那佛珠裡的藥粉昏迷不醒,所以,纔不放在心上。”
“熹妃娘娘莫要血口噴人。”慕成凰擡起眸子,她的眼神堅定無比的,她的脊樑骨挺得直直的,她既然沒有做過,就不會擺出一副唯唯諾諾的心虛模樣。
“證據確鑿,你居然還說我血口噴人?”熹妃饒是覺得慕成凰已經死到臨頭還嘴硬。
慕成凰不再看熹妃,而是看向慕元安道:“方纔兒臣不說話,是因爲一直在思考熹妃娘娘說的一個問題,那就是時間問題,按照熹妃娘娘所說的,的確是沒有人能在兩次宮婢巡查之間往返佛堂,可若是,那藏藥粉的人花一炷香的時間到了佛堂,塞進藥粉,躲在佛堂裡,等着宮婢檢查完香火和長明燈,再離開,又未嘗不可。”
李昭媛聽了輕笑一聲:“可剛纔都說了,那佛堂一眼便是盡收眼底,哪裡能夠藏人。”
慕成凰沒理李昭媛,擡手指着那托盤裡的白玉佛珠,問着一旁一直沒說話的高原道:“不知高公公爲何第一次帶人搜查的時候,沒有發現這佛珠有問題?”
高原立刻微微躬身道:“咱們雖然是做奴才的,可是也懂主子的規矩,佛祖在上,哪裡敢造次。”
“是啊,就是這尊佛祖像。”慕成凰道,“不要忘了,佛堂的那尊玉佛像是有真人大小的,若是藏在佛祖像的背後,誰會去查看和懷疑?兒臣記得太后宮裡的宮婢出入佛堂都會向佛祖行禮,只怕,當時檢查香火的宮婢,拜的可不僅僅是佛祖,還有藏在佛祖像後頭的下毒的人。”
這話一出口,聽者無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背後也是泛起絲絲涼意,這位五公主可真敢想,講得這樣神乎其神的還不是就是想爲自己開脫罷了。
李昭媛道:“證據呢?沒有證據,五公主你這樣亂說,怕是……。”
“雖然佛堂日日有人打掃,可出於對佛珠的尊敬,佛祖像背後卻是一年齋戒的時候纔會打掃一次,一定已經積累了厚厚的灰塵,趁着現在大家都還在,沒有人去毀滅證據,那兒一定會留下腳印,高公公自可以去查看。”慕成凰的聲音似珠似玉,雖然清脆稚嫩,可是卻沒有一點兒的顫抖和懼怕,“不過,我要求我的婢女文枝和寶鵑一起跟着去查看,免得,有人在中間動了手腳。”
衆人紛紛是看向慕元安,畢竟他纔是最後拿主意的那個,不過是打轉兒看個腳印,慕元安揮揮手,示意高原帶人立刻過去,慕成凰立刻是朝着外頭示意了一眼,讓文枝和寶鵑立刻跟上。
可縱然如此,慕元安也沒有讓慕成凰起身的意思,而是一直讓她跪着,唐寶林身子骨委實是撐不住了,好幾次婢女都忍不住想要去扶唐寶林起來,慕元安也說了,這事和唐寶林無關,她實在不需要和慕成凰一起跪着。
說實話,之前二公主還在世的時候,慕元安也常常去唐寶林那兒,唐寶林和這後宮其他嬪妃不同,她溫婉大方,不會妒忌,而且是真的不妒忌,換了旁人,熹妃也好,就連如妃,若是自己過於寵幸某個宮嬪,如妃都會對自己使些小性子,不過都是讓人更加憐愛的小女兒家的嬌嗔,讓慕元安很是受用。
可是唐寶林呢,她的眼中似乎只有一個成玉,她將成玉捧在手心裡的疼愛,對慕元安卻始終都是君臣之禮,有時候慕元安甚至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隻是被唐寶林利用生了個女兒的播種的人罷了,不過越是這樣對自己不理不睬的女人,慕元安卻越有一種征服的慾望。
唐寶林的確不會拒絕他,可他覺得,唐寶林從來都沒有愛過他,當然,這後宮裡的女人真正愛他的又有多少,可至少,唐寶林能不能稍微表現得在乎一點,就連在乎都沒有,自己這個男人也當得太失敗了。
自二公主成玉去世後,唐寶林更是連敷衍自的力氣都沒有了,那一陣,唐寶林每日都沉浸在喪女的痛苦裡,自己不喜歡見到她那副嘴臉,久而久之便也是忘了宮裡頭還有這樣一個對自己毫不在意的女人,不過想着其經受了喪女之痛,還有之前的種種恩愛,對唐寶林的吃穿用度是一點兒沒有剋扣的。
而現下,唐寶林居然有撐着病弱的身體爲慕成凰鳴冤,唐卿啊唐卿,你在意成玉,護着成凰,可曾這樣在意過朕呢?
不多時,去查看的高公公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