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便看見新娘子掀了蓋頭, 兩人含淚四目相望。
燕二公子聲聲帶着血淚質問道:“櫻兒,你忘了我們當初的海誓山盟了嗎?”
然後那新娘子眼裡的淚便流了出來,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那童家三公子見狀怒火中燒, 厲聲喝道:“燕玉鴻, 這是我成親之日, 我身邊這位是我的妻子, 怎麼和你有海誓山盟?你看你是腦子不清楚了吧?!”
燕玉鴻卻不理她, 兩隻眼睛只盯着賀櫻,又說:“櫻兒,只要你說你沒忘, 我便帶你走!”
賀櫻眼淚流得更兇,看了看身邊已經驚慌站起來的爹孃, 還是閉了眼, “我如何會忘?”
燕玉鴻果真面露喜色, 就要上前,童府的護衛自然上前阻攔, 燕玉鴻身側不知何時多出四個黑衣蒙面人,與那些護衛打了起來,場面一度混亂。
茗玥大喝一聲:“放肆!”
童太史嚇得忙喊聲住手,那些護衛停了一停,就那麼一剎那, 五人已經將賀櫻帶走了。
童太史看着眼前的狀況, 痛心疾首就要向玥公主申冤, 誰知一回頭, 玥公主也不見了蹤影。
茗玥追上他們, 便看見燕二正拉着賀櫻的手互訴衷腸,嘆息一聲又笑了笑。
那日燕二將自己關了許久, 出來之後少有的請求安少闕:“幫我搶親!”
安少闕倒是仗義,拉着雲罄和茗玥一同去,還讓茗玥坐大大方方去婚宴上給他們鎮場子。
安少闕看他們兩個又哭又笑的,涼涼打斷:“要說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說!這裡是說話的地方嗎?”
燕玉鴻跟賀櫻回過頭來看他,眼裡都多了一份感激,賀櫻直接向他施禮道:“多謝安世子大恩,小女沒齒難忘。”
安少闕摸着下巴,“這句話後面跟着的,像是‘以身相許’。”
他話落胸口就捱了燕玉鴻一拳,安少闕又捂着胸口直說他忘恩負義,重色輕友。
賀櫻看着他二人打鬧抿嘴笑了笑,又轉頭向茗玥道謝,看着雲罄不知該如何稱呼,茗玥又說這是洹城沐公子。
雲罄身後跟着那兩位黑衣人便是白盈和白青,他二人跟着雲罄一同來了南楚,先前到驥城縣祭拜師父,便晚了些時日,前兩日纔到。
如今兩個人都木着一張臉站在雲罄身後,也不說話。
白盈白青去開路斷後,剩下的五人上了一輛馬車。
馬車裡,燕玉鴻看着懷裡賀櫻,眼裡柔情似水:“櫻兒,你穿嫁衣的樣子真美。”
茗玥輕嗤一聲,心說這嫁衣不是爲你穿的你還能誇讚出來也是心大啊。
接着她又見賀櫻臉上泛起雲霞,巧笑着:“日後爲你穿的,定然更好看。”
燕玉鴻輕輕“嗯”了一聲,便又將她擁的更緊一些。
茗玥給他倆翻了個白眼,猛然發覺自己身邊的人手有些涼,趕緊回頭看去,卻見他臉色微微泛白,關切問道:“雲郎,哪裡不適嗎?”
雲罄搖了搖頭,又皺眉直接靠在她肩上,閉了眼道:“有些頭疼,大概這幾日有了些累了吧。”
茗玥急忙讓他躺在自己腿上,輕輕給他揉按,心疼道:“春闈不必那麼上心也可,我找父皇說幾句好話便好了,你累壞了可怎麼好?”
雲罄輕輕“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茗玥又憐惜的低下頭吻他。
安少闕自己一人看着人家一對一對的,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覺的攥起拳來,心裡深深覺得在別人面前恩愛是一件多麼罪大惡極的事情,心想自己讓這兩對閃瞎眼大約是自己風流成性的報應。
只大半個時辰馬車就將他們載道了歸恆晚,茗玥對燕玉鴻和賀櫻道:“這幾日你兩人先住在這裡,避一陣風頭再出去。七日八日再回去,你爹孃大約絕不會怎麼怪罪你們了。”
燕玉鴻點點頭,他燕府離開他七八日,光那些賬目大概就夠父親焦頭爛額,自己再回去他頂多就訓斥幾句,再將賬目全扔給自己。
自己趁機求他,他定然不會拒絕。
他這麼想着,又抓住賀櫻的手:“櫻兒,日後你我便再不分開了。”
安少闕氣的深吸了一口氣,挑簾子就跳下馬車,直接道:“我回府了!這裡也用不着我!”
他肺都要氣炸了,可那兩對陷進蜜罐裡半點也察覺不到,聽他這麼說,燕玉鴻還接話道:“快回去快回去,切莫讓安王爺起了疑。”
茗玥吩咐眉裳給燕玉鴻和眉裳準備一個房間,又說:“我這裡房間少,你二人住一間沒關係吧?”
燕玉鴻愣了一愣,就大大方方說無事,賀櫻紅着臉將頭埋進他懷裡去,看樣子也是沒有妨礙。
茗玥笑了笑,低頭看枕在自己腿上的人,像是睡過去了,茗玥捨不得將他叫醒,又讓他躺的舒服了些,在馬車上等了半個時辰。
她覺得這是理所應道,倒不知在外面等着的兩人對她有了極大的改觀。
白青難得的笑了笑:“這玥公主怎麼待小罄你看清了?這回總該放心了吧?”
白盈還是有些彆扭,哼了一聲,又看看那馬車,“且看她日後如何,師父不在,我斷不會讓小罄受半點委屈!”
白青撇了撇嘴,心說這句話說的,怎麼覺得小罄是你閨女一樣?
馬車裡炭火漸漸熄滅,茗玥覺得有些冷意,怕他着涼,才輕輕叫他叫起來:“雲郎,雲郎,回去睡吧。”
雲罄長睫顫了顫,睜開眼睛,卻在看到她臉龐的時候眼底流露出細碎哀傷的光來,他還未完全清醒,只喃喃叫道:“公主……”
茗玥心裡一驚。
這一世雲罄從未喊她公主,即便是喊,也是賭氣或是玩笑而已,他這一聲公主,分明像極了前世之時。
她身子僵着,他記起來了?
她還愣着,懷裡的人便坐了起來,擡手按按額角,“玥兒,怎麼了?”
茗玥這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看他面色又像往常一樣,強笑了笑:“沒……沒什麼。”
她看他睡了那麼長時間臉色還不見好,擔憂的道:“你這幾日先不要再看書了,先好好休息。”
雲罄笑着點了點頭,又皺眉按額角,看樣子還是頭疼的厲害。
茗玥帶他回房休息,見他躺在牀上又要昏昏睡去,卻心中不安。他果真還記得嗎?他若是記得,又爲何不說?
“雲罄……”她終於忍不住叫他,見他睜開眼睛含笑看着自己,張了張口,猶豫的問:“雲罄,你是不是想到什麼跟我有關的,或者記得一些不好的事……”
她不知該怎麼說,只這麼隱晦的問,還認真的看他的臉色。
雲罄笑了笑撐起身子,倚着牀柱坐着,道:“我剛剛還真做了個與你有關的夢。”
茗玥一驚,也不知他說的這夢是不是真的夢,“什麼夢?”
“我夢到你嫁與他人,而我就像是燕玉鴻一樣在一旁看着。”
這場景自他進了那場婚禮,便一直斷斷續續的浮現在腦海裡,並隱隱有些頭疼。開始時畫面模糊不清,頭疼也還能忍受,直到燕玉鴻劫了親回到馬車,看到茗玥的臉,那場景才漸漸清晰起來。
當時他頭疼欲裂,靠在茗玥腿上不是睡過去,而是暈了過去。可暈過去之後看到的景象就越發清楚,茗玥嫁的那人竟是秦千頌,而他作爲雲王府世子,雖深愛着她,卻還是要忍痛獻上祝詞。
那場景太過清晰,他在夢裡幾乎以爲是真的,連帶着胸口窒悶,幸而茗玥將他叫醒。
醒來之後他雖還是頭疼,卻覺得那場景實在荒唐。當初在北疆的時候茗玥就十分厭惡秦千頌,依着她的性子,又怎麼會嫁給他?
再說明年大約父王便會將雲王府世子之位傳給大哥,他也做不了那雲王府世子。
他見茗玥的神情,還以爲使自己在夢中說了什麼將她嚇着了,便將那場夢細細的與她說了。末了還安慰她:“大約是看燕玉鴻太過傷心,又忍不住想你若是嫁與別人了,我該當如何,便做了這麼一場夢吧。”
他笑了笑,“我本想此事這麼過去就算了,誰知你這麼體察入微,瞞不過你。”
茗玥身子一顫,道:“別瞞着我,日後任何事都不許瞞着我。”
雲罄輕笑着說好,卻不見茗玥再應聲。
他低頭,卻見她埋在他懷裡哭了出來,眼淚洇溼了他大片衣襟,不由嘆了口氣,輕聲安慰,“我沒事。”
茗玥搖了搖頭,甕聲甕氣的道:“是我的錯……我日後斷不會讓你受相思之苦……”
當初她嫁給秦千頌之時,只想着自己穿的嫁衣夠不夠好看,妝容夠不夠精緻,何曾想過他?
他當時心裡有多難過,纔會讓今生的他也記起那個場景?他只把它當作一場噩夢,可她卻不能。
雲罄還有些頭痛,卻見她哭的傷心,就勉強安慰:“玥兒,這不是真的,別想了。”
茗玥搖了搖頭,哭得更狠了。
“我頭疼。”
這句話當真比任何話都有用,茗玥聽了立即就擡起頭來,淚眼婆娑的看着他,“還哪裡不舒服嗎?要不要再睡一會兒?要不要叫大夫?”
雲罄躺下往裡挪了挪,“一起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