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爬上那軟榻,趴在離他很近的地方,小聲嘟噥着:“父皇,兒臣不喜歡焚香。”他也跟着錦妃剝了一個瓜子放在他便前的小盤子裡,“玥兒覺得什麼樣的香都不如這春日的桃花香,夏日的荷花香,秋日的菊花香,冬日的梅花香。”
皇帝心裡覺得好笑,又見她眼珠子轉了轉,忽然撲倒她母妃的懷裡,深吸了口氣,道:“不過這些香都不及母妃香。”她閉上眼十分滿足,又道,“母妃這麼香,父皇還給我們什麼香?”
皇帝見錦妃面頰嫣紅勝過三月桃花,哈哈笑出聲來。
錦妃更加窘迫,打一下茗玥的屁股,“瞎說什麼?”
茗玥卻擡頭,眨巴着眼一臉天真無邪,“玥兒纔沒有胡說!”她又轉向皇帝,“父皇,您說玥兒說的對不對?”
皇帝點了點她的鼻尖,“這般人小鬼大!好!既然你母妃香,那朕便不賜香了!”
皇帝留在這裡用了晚膳又在明光宮過夜,與錦妃躺在牀上,忽然問道:“錦妃啊,這幾年,你可有怨過朕?”
錦妃怔了一怔,眼中忽地有些溼,“陛下何出此言?”
皇帝嘆了口氣,“這幾年朕冷落了你,你可曾怨朕?”
“臣妾知曉陛下的不得已,自然不敢怨。”
皇帝又將她摟得緊了些,忽地有些追憶,“朕到底不是當年年輕氣盛的楞頭小子,再做不出向臣下求娶的事來,好容易這一輩子求來了這麼一個,還讓你委屈了這麼多年。”他看向錦妃的神色,依舊是愛慕的,只是也再不像從前那般眼裡只他一人了。
這讓他心裡結了個疙瘩,隱隱有些不悅。
錦妃嘆了口氣,“陛下不必覺得虧欠了臣妾什麼,這明光殿陛下不來是冷清了些,也有玥兒陪着,臣妾這幾年也過來了……”
皇帝隱隱變了臉色,忽地下牀披上衣服,“朕記得還有幾份奏摺未批,今夜便回御書房了!”
錦妃心中難過,卻不想第二日皇帝派人送來了許許多多的物什,鵝蛋大的珍珠,夜明珠,還有一支支紅珊瑚,一批批的雲錦緞子。
連茗玥看着這些玲琅滿目擺滿了屋子的珍玉珠寶,都十分驚異。
昨夜母妃做了什麼?
不多時皇帝便來了,身後的小太監還帶着兩碟馬奶糕。茗玥從未見過他如此和顏悅色,皇帝笑着上前,“朕記得你最愛的便是馬奶糕,只是我南楚卻找不出幾個會做的廚子來,朕給你尋了一個,你先嚐嘗。”
錦妃忙跪下謝恩,那受寵若驚的模樣又取悅了皇帝,笑着將她攙起來,道:“日後明光殿缺什麼,便直接跟朕說!”
錦妃卻覺得驚慌,“陛下,您如此……後宮姐妹和朝中大臣怕是會有異議。”
皇帝冷哼了一聲,“朕的後宮,想寵着誰便寵着誰,哪個能管?”他這句話出口,覺得十分有年輕時狂傲不羈的風采,再看向錦妃,果真眼中又添了幾分仰慕。
他憶起當年,錦妃是那唯一能與他策馬馳騁的人。
他笑着上前握住錦妃的手,“錦妃,今年狩獵,與我同去吧。朕好多年不見你騎馬的模樣了。”
之後茗玥習武,他自然也是暗許了的。
之後楚衍常常來明光殿,漸漸與明光殿衆人熟識了。皇帝也遇見他幾回,只是說笑幾句。
茗玥倒是說過想讓他當自己的親弟弟,自然是想讓皇帝將楚衍過繼給錦妃,皇帝卻沒什麼表示。
轉眼便快過年了,那一日只楚衍在,他說道:“昨夜父皇問我願不願意跟着錦娘娘和玥姐姐。”
茗玥問道:“那你怎麼說?”
楚衍低下頭,看着手裡一直捏着那顆瓜子,“我……我自然是願意的。”
“那你父皇說什麼?”
楚衍搖了搖頭,“父皇什麼都沒說,只又查了我功課。”
茗玥皺了眉,也不知父皇是何意。
只是越到新年,明光殿便越發冷清了下來,皇帝本該賞她們許多玩意兒卻沒了動靜,已是連着半月未曾到明光殿了。
茗玥雖未曾指望皇帝能獨寵,可如今這般她卻莫名有些失望。
再過十日便是新年,茗玥剪着窗花,想這是她重生以來第一次新年,她之前見過宮外尋常人家怎麼過年,她十分豔羨,可前世卻從不曾有機會那般張燈結綵,她望着窗外依舊冷冷清清的,茫茫的雪覆蓋了紅牆綠瓦,雪色中只星星點點幾樣紅。
像極了血色!
她手一抖,心中一緊,那欲血的身影又浮現在眼前。
“公主!”眉裳尖叫一聲,拉過她的手皺了眉,“怎麼這般不小心?”
茗玥回過神,看見自己刺破了手指,她淡淡一笑,用帕子拭了拭手上的血,只是幾滴,便不流了。
“不必大驚小怪。”她淡淡道,又看向窗外,“眉姨,與我一道出宮置辦一些年貨吧,就要過年了,這明光殿卻不見半點喜氣。”
眉裳正想着法子怎麼出宮,又聽她道:“原來我前世那二十幾年都是白白活過,竟到了如今才知曉相思之苦。”
眉裳詫異的不知該如何回她,可見她只看着窗外雪景,目光淡淡的,脣邊的笑也淡淡的,便知她這句話不是說給她聽的。
茗玥從未如此思念過別人,她想起寺中之事便覺得莫名開懷,可一會兒又覺得十分焦灼,心裡浮躁的難受,竟是整夜未眠。
不知他現在如何,不知他的母親是不是又想着讓他當人家上門女婿,不知他有沒有回到雲王府……
更是不知他會不會看上別的姑娘,不知他還記不記得自己都吻過他了!
她這麼想着,在牀上翻來覆去,半絲睡意也無,竟是焦灼出了一身的汗。
柳兒晨起替她更衣,看她面色泛紅額際還隱隱有汗,十分驚慌,去試她的額頭,“公主可是染了風寒?”
茗玥皺着眉十分不悅,只冷冷道了聲沒有,推說是做了噩夢,一動不動的任她擺弄。
她數了數日子,若是她與前世一樣的時候去北秦,再見雲罄便是十年後了!
她是決計等不了十年的!她思來想去,終於想出法子來。她好好習武,等稍稍大些,便請示父皇跟着外公去戍邊去!
雲罄既然在桓城出現一回,便還有第二回,第三回,總是能見到的!若實在遇不見,她從邊疆偷着逃到北秦都城也簡單得多!
她這麼一想,又瞬間高興了起來,心裡想着趕緊把武藝練好。
柳兒看着她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傻笑的樣子,心裡實在擔心,還是暗暗吩咐人叫來個太醫瞧瞧,誰知茗玥見了臉色頓時黑如鍋底,把那太醫連人帶藥箱子丟了出去,還罰了她一個月的銀錢。
“整日不想着你主子好!良心餵了狗了!”
柳兒欲哭無淚,心道公主您剛剛實在不像沒事的樣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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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裳悄悄安慰她,又給了她一個玉鐲子。柳兒原本就不敢怨什麼,眉裳這般做倒又讓她紅了臉,只說日後好好伺候公主。
用早膳的時候,錦妃見茗玥興致缺缺的模樣,便問了幾句。
眉裳道:“公主思量着要出宮,置辦一些喜氣的玩意兒,好讓我們明光殿熱鬧熱鬧呢!”
錦妃想了想,“這明光殿是冷清了些。”她往茗玥粥裡夾了個小菜,稍稍思索,“你少闕哥哥今日進宮,你晚些時候去你父皇那裡,說不定能碰上他。”
茗玥頓時又高興了起來,“我這就準備!”
錦妃看着她搖了搖頭,“纔多大,就這麼不戀懷,要是再大些,怕是便不要母妃了!”
眉裳道:“公主思量着要出宮,置辦一些喜氣的玩意兒,好讓我們明光殿熱鬧熱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