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以羅猝不及防,忙伸手推拒,卻覺腰間手臂驟緊,將她緊緊壓入溫熱懷中。
甘以羅心中怒起,雙臂力推,想要掙出懷抱,卻哪裡掙得出端木讚的兩條鐵臂,驚怒間,雙腿回曲,雙膝狠狠在他腰間一撞。
端木贊一疼,身形不穩,身子一側,驚呼聲中,二人同時落馬。
此時,馬兒正走在山坡上,二人這一落馬,就沿山坡齊齊滾了下去。翻滾處,長草偃伏,留下一條深痕。
急切間,端木贊身子難穩,只能雙臂環緊,將甘以羅緊緊護在懷中,任由身體一路翻滾……翻滾……
河灘漸近,山坡略緩。端木贊只覺下翻之勢漸衰,腰間使力,驟然定住身子,俯下頭,向懷中女子望去,卻直直撞上一雙染怒明眸。
甘以羅身形一穩,便使力強掙,怒叱道,“放開我!”雙手在他肩頭力推,要從他身下掙出。
端木贊冷笑,咬牙道,“放開?你可是孤王的王妃!”一掌回牽,將她雙腕一把握住,壓在頭頂,俯下身,將她的連聲怒喝封入喉間,強勢攻掠。
山澗中,水聲琅琅,落入山坡上糾纏的二人耳中,頓時如時光倒流,彷彿,又回到四年前,千澤洲山中……
心底濃濃的醋意,令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一次又一次的侵奪,令她精疲力竭,隨着暮色的降臨,變的時續時斷……
“以羅!”端木贊低啞的聲音,帶着些微的顫抖,啞聲道,“你告訴孤王,如何才能令你滿意?”
他的心,從來沒有這樣的無力,世上旁的東西,他儘可以武力強奪,而……唯有這女子的心,任他竭盡全力,竟然無法打動分毫。
甘以羅無力側首。
滿意?
如何能夠滿意?
是還她的三萬將士?還是還她的清白?
只是,她知道,今日的他,一定是誤會了寥子懷。微微闔眸,低聲道,“我與寥子懷,形同知己……而已!”
她和他,已經是擺脫不掉的糾纏,她不願因此,連累無辜。
“是嗎?”端木贊撐身擡頭,俯視着身下的女子,一瞬間,鷹眸掠過一抹狂喜。
她只是將寥子懷視爲知己?並無其它?
強壓心頭的狂跳,又不死心的問了一句,“那,孤王呢?”微顫的聲音,帶着一絲期待。
“你……”甘以羅微微咬脣,慢慢轉過頭來,低聲道,“端木贊,你以爲,本宮會將你當作什麼?”微啞的聲音,迅速蒙上一層淚意。
當作什麼?親人嗎?
她如何面對那隨她出徵的三萬將士?如何面對她一手平定的南紹朝廷?如何面對敬她重她的南紹百姓?
仇人嗎?
那……又令無缺,何以自處?
“我……”端木贊微窒,無力道,“你……恨孤王……”她恨他奪了她的清白,恨他對她的折磨吧?
壓下心頭那強烈的無力感,端木贊低聲道,“以羅,過去的事,孤王願意彌補,只要你說一句……”
狂傲無情的君王,此一刻,面對一個命運懸在他手的女子,話語中,竟然帶着一絲乞求。
只要她說一句,他會不計一切代價,只要
……能贏得她的心!
“彌補?”脣角,掠過一抹譏諷的笑意,甘以羅微微搖頭,低聲道,“端木贊,莫說你只是北戎之王,你就是天下之主,也無法彌補!”
“爲什麼?”端木贊低吼。
她對他的恨,竟如此深切?滿心的震盪,令呼吸變的艱難,端木讚的身體,竟有片刻的顫抖,搖頭道,“以羅,孤王知道,傷你良多,可是……這四年,孤王……孤王……”
腦中,閃過對她的掠奪,對她的囚禁,那句“孤王對你不薄”再也說不出口。
“縱然你待我不薄,又有何用?”甘以羅靜靜接口。
眼前的男子雖然暴虐成性,可他滿腔的心思,盡數寫在臉上,從不曾隱藏。
甘以羅微微閉目,低聲道,“端木贊,你是北戎王,爲了北戎,你揮兵攻城,燒殺擄掠,而我……我是南紹公主啊!你又如何補償我南紹將士的性命?”
喉間,堵上一層硬物,甘以羅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了下去,搖頭道,“端木贊,你我之間,橫着的是家國之仇,是數萬人的身家性命,不是一己之私!”微顫的聲音,卻字字鏗鏘。
“家國之仇……數萬人的性命……”端木贊低聲重複,一顆心,頓時變的冰涼。
是啊,若她念着的,是她一人榮辱,他還能設法彌補,可是……莫說那沙場上戰死的一萬南紹將士,即使是那兩萬奴隸,他又如何召回?
只是……垂目凝視,是女子傷痛的神情,冷漠的雙眸……
“以羅!”微微搖頭,端木贊輕聲低喃,“孤王知道……只是,縱然如此,孤王……無法放你,你……你是無缺的……無缺的孃親!”手指微顫,在她面頰輕撫。
她是他的女人,他北戎端木讚的王妃!生存在這大漠上,只要是想要的,就只能劫掠,她,也是如此!
“孤王……不能放你!”端木贊咬牙,發狠一般的低語,俯首在她面頰輕吻,撐身坐起,替她拉好衣衫,抱攬上馬。
無法贏得她的心,也要留着她的人!
一別三月的承露殿,殿前滿院的白布菊正在盛開。端木無缺進門瞧見,發出一聲歡呼,便衝入花海,大叫大嚷,“孃親!孃親!快來啊!”連蹦帶跳向甘以羅招手,“這裡,這裡,有朵綠色的!”
“綠色的?”甘以羅挑眉微笑,穿過花間小徑,向端木無缺行去。俯首一瞧,忍不住笑出聲來,搖頭道,“傻無缺,這不是綠色,是黃色!”伸手在他發頂輕揉,心中,漾着滿滿的暖意。
端木贊隨後進來,含笑望着花叢中,說說笑笑的母子。
“是黃色哦?”軟軟的童音,伴着一絲疑惑,一雙小眼睛向那花朵瞄了又瞄,不甘心的道,“孃親,帶無缺去找綠色的花,好不好!”小手拉着母親的手指,向庭院深處去。
“好!”甘以羅笑應,隨着兒子的拉扯起身,驀然間,只覺天旋地轉,胸口一陣煩惡。忙將手指從小手中抽回,一手撫胸,蹲了下去。
“孃親?”端木無缺一手握空,詫異回頭,卻被母親蒼白的臉色嚇到,不由尖聲大叫。
聽到兒子的叫聲,端木贊急忙向二人奔來,喚道,“以羅!”一把將她扶住,但見她臉色蒼白,也
是大吃一驚,急聲問道,“以羅,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從摩空山一路回來,她整個人就懶懶的,自己以爲她是因爲那日山谷中的事生氣,卻沒想到她身體染恙。
“無防!”甘以羅輕輕搖頭,一手將他推開,向端木無缺笑道,“無缺別怕,孃親不打緊!”慢慢直身站起,拖着他的小手,向殿門去,說道,“這園子裡,沒有種綠色的花,那些花名貴的很……”輕言溫語,卻將端木贊拋在身後。
端木贊慢慢站起,眸光鎖上那挺直的脊背,心底,隱隱覺得一陣不安。
甘以羅自幼習武,身體一向康健,這幾日,倒果真有些反常。端木贊濃眉微鎖,回頭向奴僕命道,“你,去傳太醫,快!”轉過身,大步跟入殿去。
何太醫聞召,急急趕來,替甘以羅細細請了回脈,忙起身向端木讚道喜,說道,“恭喜王上,娘娘有喜了!”
端木贊又驚又喜,忙道,“你查的確實?果然又有了?”
何太醫笑道,“確確實實,娘娘已有兩個月身孕!”
端木贊大喜,親自將他送出殿來,叮囑了用藥,吩咐奴僕服侍,又轉身回來。
進了寢宮,但見甘以羅纖眉微蹙,在牀上仰臥,眸光茫然落在屋頂,正怔怔出神。
端木贊心底一沉,腳步頓緩,慢慢過去,在她身邊坐下,低聲道,“以羅,你……你……難不成,你不想……不想要這孩子?”想到當年的事,心底又酸又痛,凝神向甘以羅注目。
甘以羅雙眸微闔,側身向裡,低聲道,“本宮乏了!”短短四個字,竟然含着滿滿的疲憊。
端木贊心頭一緊,俯身將她緊緊抱住,埋首在她頸側。隔了良久,才悶悶道,“以羅,你……你若果然不要,孤王……孤王再不逼你!”
一句話出口,心中驀然一陣抽痛,強健的身軀,微微顫抖。
這是他的孩子啊,他竟然狠心說不要他!
只是……想着對她的囚禁,想着她生產時的兇險,他心中就有莫名的恐懼。
若是,當日她因難產而死,縱然有了無缺,他也會一生抱憾吧?
甘以羅身子一震,呼吸爲之一窒。
是嗎?如果她說不要,他不會再逼她?剛纔,得知她有孕,他分明是那樣的驚喜。
甘以羅閉目,勉強穩定心神,隔了半晌,才淡淡道,“本宮乏了!”一隻手,不自覺的撫向小腹。
是啊,又有了!只是,有了無缺之後,她已無法令自己狠下心,不要端木讚的孩子。
“嗯!”端木贊低應,慢慢擡起頭來,手指在她面頰輕輕撫過,柔聲道,“那你好生歇着,孤王將無缺帶走,莫吵了你!”俯首在她面頰輕吻,起身離開寢宮。
一連數日,端木贊都是坐立難安,夜裡雖然同宿,卻也不敢向甘以羅提起她腹中的胎兒,悄悄召承露殿奴僕來問,並不聽說甘以羅有什麼異動。
那日早朝之後,端木贊回到承露殿,一進宮門,就見殿前樹下,端木無缺坐在甘以羅腿上,兩隻小手亂舞,小屁股一顛一顛的,大聲歡呼。
端木贊心中一緊,忙趕前將他抱起,斥道,“無缺,孃親身子不好,如何受得了你這樣蹦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