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碩大的別墅羣沒有一個人,大家都去參加晚宴了,不過這裡依然燈火通明,噴水池旁邊閃爍着五顏六色的彩燈,映照着天上的星月都失了光彩。
一個人影急匆匆的穿過花園,衝進一扇無比光明的門,那透明的玻璃門在她身後忽扇着。
玄陌子找出紙筆,趴在鋼琴蓋上奮筆疾書,完全沒注意到客廳裡還坐着一個人。
玄落見她沒發現自己,並不吭聲,只是繼續安靜的坐着,掏出一支菸,拿起打火機,想了想,輕輕按下,扭頭看了一眼。
呵,這麼專注嗎,連打火機的聲音都沒聽到。
晚宴什麼的,哪有在這裡獨處有意思,尤其,現在有小乖的陪伴,去他的無聊晚宴!
外面若隱若現的蟲鳴,讓這夜更顯得寂寥。
抽完一支菸,伸了個懶腰,順勢縮在沙發裡,閉眼小憩,結果不知不覺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被鋼琴聲吵醒,揉揉眼睛,聽着琴聲,喲,小乖又做新曲了。
怎麼感覺這曲子有點怪怪的,不像是單純的鋼琴曲,有些段落彷彿是在替別的樂器填充着空蕩。
玄落望着天花板,細細品味着,猛的清醒了,這曲子......
玄陌子一邊彈一邊修改着,不知道折騰了多久,終於完成了這支新曲,重新謄寫,再次彈奏了一遍,滿意的點點頭,喃喃自語道,“可以交給哥哥了。”
玄落一聽她在找自己,從沙發上坐起來,馬上手機就響了,拿起來一看,正是小乖的。
玄陌子聽到客廳有手機的鈴聲,納悶的站起來,向客廳張望去,見有個人坐在那裡,“哇”一聲驚叫。
玄落“嘖”一聲,慵懶的撥弄着頭髮,不滿道,“真是的,終於發現哥哥了嗎?”
“原來是你這混賬哥哥!”玄陌子一手叉腰,一手握着手機指着他,氣呼呼的說,“什麼時候來的,都不知道吭一聲嗎?想嚇死人嗎?”
玄落點燃一支菸,哎,終於可以肆無忌憚的抽菸了,“拜託,我一直坐在這裡,是你自己太專注,竟然沒發現哥哥的存在,唉,真是太傷心了。”
玄陌子一聽,剛纔確實是着急,回來就一直專心新曲的事,“嘿嘿”一笑,從鋼琴的琴夾上取下那些紙跳到玄落面前遞給他。
玄落接過來看的很認真,看着看着,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轉向玄陌子,“想讓哥哥怎麼做?”
玄陌子期待的看着他,目光中滿滿的興奮和雀躍,“變成歌啊,可以吧,你可以做到的吧。”
玄落將這些樂譜整理好,“當然可以。”簡直太可以了,這可是難得的佳作,“什麼時候要?”
玄陌子伸伸懶腰,“明天一早,我答應別人的。”
玄落忍不住問,“做什麼用?”
哥哥怎麼這麼囉嗦!玄陌子打着呵欠,“一個朋友,三天後與別人鬥舞。”
說到這個,竟然突然興奮起來,抓着玄落的手臂,目光閃爍着星星般的光芒,“哥哥你一定見過,那種舞很有節奏很有力量的。”
雙手抱拳,陷入遐想中,“古典樂加街舞,哇,一定很棒。”
“明白。”玄落起身,從房間取出電腦,回來卻發現玄陌子已經靠在沙發上昏昏欲睡,累成這樣了嗎。
那縮成一團的樣子,呵,小野貓秒變寵物喵咯。
走過去坐在旁邊,打開電腦,將樂譜擺在旁邊。
迷迷糊糊的玄陌子感受到身邊的動靜,不自覺的扭動身子,伸着腦袋在玄落身上拱來拱去。
玄落不知道她的意圖,舉着手臂不敢動,只見她一直拱到玄落懷裡,才舒服的嘆息着露出滿足的笑,發出喃喃的囈語,“爲什麼哥哥的味道這麼好聞。”
玄落正想放下手摸她的頭,只聽她“吧唧”着嘴,嘀咕着,“好好吃。”
額,這是做夢把我當成美餐了嗎?
玄落仰頭靠着沙發,深深的呼吸着。
折磨,簡直是折磨......
小乖拜託的事最要緊,玄落當不敢耽擱,當即點開電腦裡的專用軟件。
玄可年遠遠的看到自己的住所異常光明,知道是玄落躲在這裡,這傢伙是相當反感這種應酬的。
進房一看,玄落正對着電腦忙乎,玄陌子縮在玄落懷裡貓咪一般睡得正酣。
玄可年見此情形,不忍打擾,轉身悄悄離開。
千和謙前腳進門,玄可年後腳跟了進來,千和謙聽到身後的聲音,轉身一看,笑了,“怎麼,娘子是捨不得我嗎?”
千水聽到動靜,走出來,“可年爺爺,快進來坐。”
千和謙遞給玄可年一支菸,玄可年擺擺手,“今晚抽有點多,來杯茶潤潤喉嚨。”
“我去給您倒。”說着,千水轉身跑進去。
千和謙氣結的大聲訓斥道,“有沒有良心啊,我進門到現在都沒有說倒水給我喝!”瞪着玄可年,“憑什麼你就有這種待遇!”
玄可年微微笑着,擡腳向裡走,淡淡的說了句,“阿陌今晚在。”
“啪”,茶杯蓋落在桌子上,千水忙將蓋子蓋好,端過來放在桌子上。
千和謙吐着煙,看着玄可年端起茶杯,不動聲色的說,“阿水,我和你可年爺爺說點事,你離開一下吧。”
“是。”千水正想往樓上去,猶豫了一下,轉身向外走去。
玄可年吹着浮在水面的茶葉,“這樣給他們製造機會真的好嗎?”
千和謙憤懣的“哼”了一聲,“怎麼不好,阿陌可是我千家認定的媳婦,那個什麼迷生竟然一躍提到總將,哼,肯定是艾美那女人在背後使了什麼手段。”
玄可年搖搖頭,“我覺得未必是她。”
千和謙扭頭看了他一眼,“嗯,她不敢提這樣的要求。”
兩人很默契的沉默下來。
玄落正好忙完手裡的事,忽覺沙發一沉,扭頭一看,千水坐在旁邊。
千水看着窩在玄落懷裡的玄陌子,伸出手,卻被一隻手擋住,擡頭看向玄落,眼中蒙着濃濃的霧氣,“哥哥,我很想念她。”
玄落看着那眼中無盡的寂寞和思戀,握住他的手腕,“你現在是有王妃的。”
千水咬着嘴脣,反手抓住玄落的手,不禁用了力,薄薄的指甲劃過玄落的手背,一道細細的血痕立刻顯現出來,“哥哥,誰也承載不了我對陌的思念,不論何時,她一定會是我的王妃,誰也改變不了。”
玄落對手背傳來的疼痛無動於衷,面無表情的說,“那就先把擋在面前的絆腳石都挪開,現在的你有這個能力嗎?”
千水眼瞼微垂,不語。
兩人就這麼僵持着。
忽然那懷裡的人動了一下,玄落收回手,摸着玄陌子的頭髮。
玄陌子揉揉惺忪的睡眼,嘟囔着,“弄好了嗎?”
玄落只是低頭看着她,沒說話。
玄陌子坐起來,正對上千水的面龐,有些意外,“小水?”
千水伸出手,露出春風般和煦的笑容,“終於醒了呀,陌。”
玄陌子笑了,撲到他懷裡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今天的演奏會很成功哦,恭喜你。”
千水輕撫她的背,看向她身後的玄落。
玄落揚了揚嘴角,收回視線看向別處,點燃一支菸。
那五彩的石頭抵在兩人之間,動彈不得。
好緊,玄陌子伸手推了一下,推不動,“小水......”
千水放開她,摸着她的嘴脣,呵,好近,多麼柔軟,那溫軟的脣間吐出的馨香多讓人迷醉,鑽進心裡,心都顫抖了。
視線慢慢滑動,停在那脖頸處的痕跡上,好刺眼,“你會等我的吧。”
“嗯?”玄陌子怔了怔,“等什麼?”
千水微微一笑,“等我帶你去海邊啊!一起看海平面金色的落日,一起在浪花拍打的沙灘留下足印,一起看水天一色煙波浩渺。”
聽着千水的暢想,玄陌子腦中浮現美好的畫面。
畫面裡,相依偎的情侶肩並肩坐在柔軟的細沙上,感受着海浪的輕撫,時而低聲細語,時而眉目傳情。
玄陌子笑了,向後靠去,蜷着腿,全部的重量都交給玄落支撐,“好啊,這是我們的約定,我可不會忘的。”
她沒有說,如果這情侶其中一個是千水,另一個想必是那一生吧。
千水起身,“你早點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玄陌子用力伸開腿,打着呵欠,“小水也要早點休息啊,辛苦了一天,過兩天還有更重要的事呢。”
不甘心的“啊”了一聲,“小水以後有了王妃,怕是不能和我一起玩了呢,突然覺得寂寞啊!”
千水微微笑着,不說話,走到玄陌子身邊,低頭在她額頭印了個吻,“晚安。”轉身離去。
玄陌子看着他消失的身影,“哥哥。”
玄落拿起手機,“怎麼了?”
玄陌子兩根手指調皮的纏繞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小水有點不太一樣了?”
仰頭看着天花板,“是不是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就會變得成熟呢?”
玄落敲敲她的腦袋,“胡思亂想什麼。”
毫無徵兆的起身,卸載了玄陌子全部的重量,害她重重的倒在沙發上。
玄陌子瞪着高高的玄落,“幹嘛不說一聲就突然起身啊,還好不是地板,不然你想摔死我啊!”
玄落“呵呵”笑了兩聲,拿着手機向外走去,“沙發很軟,你就直接躺那睡吧。”
玄陌子衝着他的背影做着鬼臉,扭了扭身腰。
嗯,確實很軟,很舒服......
玄落來到花園,撥出號碼,對方接通就是一頓咆哮,“你們這羣混蛋!終於想起我這個社長了嗎?”
聽着聽筒裡傳來的拉爾法氣憤的痛斥,玄落挖挖耳朵,“嘿嘿”一笑,“不要這樣講嘛,我是給你帶好消息來的哦!”
“最好是這樣,什麼事?”
玄落看着被彩燈照映的色彩斑斕的噴泉,嘴角一揚,“把我的製作團隊全部召集過來,我要進行緊急特訓。”
“好,我馬上安排那邊的公司。”
掛了電話,想了想,又找出一個電話,也不怕這個時間打擾別人。
“阿落,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瑪姬莎夫人。”
“哈哈,行了,客套的話就別說了,你這個時間打電話來定是有重要的事,直接說吧。”
“瑪姬莎夫人真是瞭解我,不錯,確實有事,很重要的,我想請你出一次場。”
“出場?哎呀,我以爲自己已經被人遺忘了呢!”
“怎麼會,瑪姬莎夫人的天籟之音,是永世流傳的,而且,這一次非您不可。”
“哦?說說看,聽你這樣講,我的好奇心呀,全部都豎起耳朵了。”
最後一個是夜垣那個混蛋,這個時間肯定和他的小可愛在卿卿我我的纏綿呢,哼哼,本大人可不怕煞你的風景。
那邊響了半天才接起來,帶着濃濃的慾求不滿的鼻音,不滿道,“什麼事啊,大半夜的。”
玄落壞壞的一笑,“打攪了你的好事真是不好意思啊,但是本大人的事更重要。”
“哦?什麼事?”
“我給你發了個東西,好好看看,明天必須給我交卷。”
收起電話,轉身向房間走去。
玄陌子這次真的是睡熟了。
玄落將她抱起來,向樓上走去。
一打開門,便看到滿屋子的星星,他也是第一次進這房間,一眼望去,怔了怔,不用猜,肯定是阿川做的。
他還真是有心了。
玄落將玄陌子放在牀上,給她蓋好毯子,準備離去,卻被拉住了手腕,扭過頭,玄陌子正眨巴着迷濛的睡眼看着他,“哥哥,別走。”說着,稍稍挪動了一下。
玄落自然明白,脫掉外套,躺到她身邊,玄陌子一翻身,整個背貼在他熱乎乎的胸膛,把他的手臂拉到胸前,緊緊的抱着。
就在玄落以爲她再次入睡時,突然響起輕如絲的聲音,“哥哥,你什麼時候結婚呢!”
玄落愣了一下,不知道她爲什麼突然問這樣的問題,夢話嗎?
在他不知如何回答的時候,聲音再次從面前飄過來,“小水結婚,永恆全凝結在那些樂章中。阿川結婚,永恆就化作這些星光。哥哥結婚,變成永恆的會是什麼呢?”
一聲嘆息,懷裡的人便沒了動靜。
玄落的心軟軟的,有些發疼。
我想讓你成爲我的永恆。
他親吻着那散發着洗髮水香味的髮絲,突然感覺到手掌下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那小身軀微微顫抖着。
我的小乖,你在等我嗎?期待又無措的。
玄落感受着懷裡的顫抖,假裝她已經睡着,肆無忌憚的,那些吻拂過她的髮絲,沾在肩膀上,跨過那粗糙的紗布,落在手臂上。
千萬不要轉身,我的小乖,只要你別轉身,我還是疼你愛你的哥哥,否則,我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怎樣的野獸。
突然從窗外飄進悠揚的鋼琴聲
[無盡的星空,閃爍着的,都似你眼睛]
[耳畔不盡的蟲鳴,飄蕩在清冷的夜風]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掛在天空放光明,好似千萬小眼睛]
阿川......
懷裡的呼吸漸漸均勻,竟然響起微微的鼾聲。
玄落看着窗外,夜風從那沒有完全關閉的窗縫中飄進來,窗簾輕舞。
謝謝你,阿川。
玄落摟着那小肩膀,閉上眼睛。
謝謝你的琴聲,壓住我體內快要無法囚困的惡魔。
川哥哥,我可以把這琴聲當做是爲我彈奏的嗎?
夜空下,那輕飄飄的衣裙,彷彿隨時都會騰飛般,搖曳着。
(第16.10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