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梁州大捷消息的時候,周媛的妊娠反應已經基本結束,並且絲毫沒有過渡的進入了能吃能喝的階段,甚至每天都要點許多奇奇怪怪的菜。今天要吃生醃小黃瓜,明天就想吃韭菜盒子(這時節根本沒韭菜),後天又要吃燉牛肉。
謝希治幾乎不會說個不字,除非像韭菜這樣實在沒有的,別的想吃什麼都盡力去給她弄來。所以爲了她想吃牛肉,二話沒說就殺了一頭小牛犢,把種地的衛兵們心疼夠嗆。
信王妃看着不禁感嘆:“這哪還用得着我們照看?有駙馬一個人就能把十娘照顧的好好的了。”
“要不是親眼所見,我還真難想到三叔這般體貼。”杜氏也頗爲驚奇,“他自小體弱多病,多是家裡人顧着他,哪還用他看顧別人,真是想不到。”
兩個嫂嫂對坐感慨,都說周媛命好。
周媛聽了左右看看她們倆,嘻嘻一笑:“說的好像兩位嫂嫂命不好似的!二伯和七哥哪一個不是萬里挑一的好夫君?”
信王妃和杜氏相視一笑,倒都沒反駁她。
周媛得理不饒人,繼續說道:“我知道兩位嫂嫂準是思念離人了,這不是來信了麼?梁州已經取下,攻破京師不過是旦夕之間,闔家團圓的日子必不遠了,兩位嫂嫂莫急。”
“你這個十娘,平日裡編排我也便罷了,如今連你妯娌也敢編排,若不是看你肚子裡外甥的面上,今日嫂嫂非得教教你道理!”信王妃看杜氏有些不好意思,恨的直拿團扇去拍周媛的手。
周媛嘻嘻笑着站起躲過,要往外走去和孩子們玩,待走到門口才回嘴:“一看七嫂就是心虛了才情急,你看我們二嫂就半點不在意呢!”說完就溜了出去。
信王妃也不能起身去追她,只能跟杜氏笑道:“你別放在心上,她就是愛說笑。”
“王妃說哪裡話,這些日子處下來,我也知道公主的性子了,喜歡她還來不及。”杜氏這話說的誠心誠意,“公主這性子,可比那些所謂世家大族的小娘子好相處多了。”
信王妃出身也是平平,想起宮裡那些出身世族的娘娘們,心有慼慼焉的笑道:“你說的極是。”
裡面兩人聊的投機,外面院子裡周媛和茜娘也正說的高興:“……你還會彈琴?這些日子怎沒聽你彈過?我與你三叔學過一段日子琴,還沒等學的如何,先把手割破了,後來也就學的糊里糊塗了。”
茜娘聽了瞪大眼睛:“我聽爹爹說,三叔的琴技纔好呢,可惜侄女一直沒聽過,三嬸你聽過麼?”
“聽過啊,你想聽麼?”周媛牽着她的手,看茜娘期待的點頭,就說,“等會他回來,我們叫他彈琴來聽。”又把幾個侄兒都叫去了自己院子裡玩,並讓周祿做了些點心來吃。
她讓春杏看着幾個小的在院子裡玩,自己牽着茜娘進了書房,叫葉兒把謝希治的琴擺出來,先讓茜娘試着彈了一曲。
茜娘也沒推辭,大大方方的坐下,先試了試琴音,然後撥動琴鉉,彈奏了一段《陽春白雪》。
周媛靜坐細聽,發現茜娘琴技嫺熟,曲調輕快,將冬去春來、萬物復甦的景象通過琴曲非常生動的表現了出來。等到茜娘彈完一段收手,她不由先拍手稱讚:“不愧是謝大才子的女兒,小小年紀就有如此琴技,真是難得。”
茜娘紅了臉,剛要自謙兩句,就聽門邊又傳來拍巴掌聲,她側頭一看,見信王家的大郎楊毅和誠王家的楊堅也被吸引了過來,正趴在門邊給她拍掌叫好。
“怎麼你們也聽出姐姐彈琴彈的好了?”周媛招招手,叫兩個侄子到自己這邊來。
大郎笑嘻嘻的點頭:“茜娘姐姐真厲害,什麼都會。”
堅兒有些害羞,卻也跟着點頭稱讚:“姐姐真厲害。”
茜娘更加不好意思了,忙說道:“其實侄女自五歲就跟着父親學琴了,這首曲子更是常練,這才如此嫺熟。”
“有天分,又能勤學苦練,更該當稱賞。”
門外忽然傳來謝希治的聲音,茜娘忙站起身,向前兩步給她三叔行禮。
謝希治笑着走進來,讓茜娘坐,自己坐到了周媛身邊,先問她:“今日興致這麼好?”
周媛點頭:“我才知道茜娘竟會彈琴,還彈的這般好。對了,茜娘從沒聽你彈過琴,還從二伯那裡聽說你琴技非凡,正盼着一睹你的風采呢,你給我們展示展示?”
“許久不碰琴絃,早都生疏了。”謝希治一笑,看侄女滿眼期待的望着自己,妻子又很有興致,也就點頭,“待我先去沐浴更衣。”
周媛失笑:“去吧去吧。”又對茜娘說,“你三叔就喜講究這些。”說完又問大郎,“怎麼就你和堅兒進來?二郎和慧娘呢?”
“二弟給妹妹捉蟲兒呢!”
囧,周媛忙叫葉兒:“快去把二郎和慧娘帶進來,給他們洗洗手,吃點點心。”這倆孩子怎麼這麼愛玩蟲子……。
一時孩子們都被帶了進來,周媛讓他們團團圍坐,單等謝希治撫琴。
謝希治換完衣服出來,一看這滿屋子的大大小小不由失笑:“好久沒見過這麼大的陣仗了,我這心裡還有些膽怯。”
“……”周媛無語,“你放心,這些人裡,你只要能糊弄過茜娘就行,旁人都不懂。”
謝希治走到琴案前坐下,聞言笑道:“那公主可太謙了,於音律一道,我可還跟公主學了不少東西呢。”
回想起當初兩人那段教學相長的時光,周媛笑的更甜了一些:“你放心,我更不會笑話你。”
謝希治又笑了笑,沒再說話,將手緩緩放到琴絃上撥了兩下,然後才正式彈了一曲《鳳求凰》。
此時時近黃昏,外間晚霞滿天,霞光從輕透的窗紗映照進來,給坐在窗邊撫琴的謝希治身上鍍上了一層緋紅的光輝,讓他的俊朗丰姿更多了幾分綺麗,直如曲中那遨遊四海的火鳳一般耀眼奪目。
周媛望着他的面容不知不覺開始出神,從兩人的亭中初遇,到珍味居里品新菜,再到讓她抓狂無語的大明寺,……,一樁樁一件件,如在眼前,當日高高在上如在雲端的謝三公子,如今已經成了她肚裡孩兒的爹。
鳳求凰,說來還真是他求來的自己,嘿嘿。只不過他這隻鳳,原本求的只是食,後來才順便捎上了她這隻凰呢。
她正在胡思亂想,謝希治那裡已經一曲結束,室內一時重歸安靜,半點聲響也無。周媛一下子回過神,看孩子們都聽得呆了,自己率先拍掌笑道:“偏你先前有許多話說,這還叫生疏了?”
幾個孩子回過神來,都跟着拍掌讚歎,大郎還跑過去抱住謝希治的大腿嚷道:“先生也教我吧!”
二郎跟着湊熱鬧,也跑過去抱住謝希治另一條腿,學他哥哥:“姑丈也教我吧!”
“好,只要你們認真想學,姑丈都教。”謝希治伸出雙手分別拍了拍兩個孩子的頭,“只是學琴須得勤學苦練,一時圖新鮮是學不成的。”
大郎二郎一同歡呼,央着謝希治又彈奏一曲,才拉着堅兒跑出去玩了。茜娘則拉着慧娘告退,說要回去找母親。
周媛讓葉兒送她們回去,自己親自給謝希治倒了杯茶,笑道:“辛苦你哄着頑童玩了。”
“這叫什麼辛苦?”謝希治接過茶,還不忘扶着周媛坐下,“難得有興致。”
周媛順着他坐下來,眼睛卻一直盯着他看,直到把他看得不自在了才說:“你現在真的變了很多。”
謝希治被她看的都想去照鏡子了,聽了這一句更驚訝:“哪裡變了?”
“哪裡都變了。”周媛伸手點點他的脣角,“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可很少這樣整日掛着笑容。”又拂了一下他的眉眼,“眉眼也是清清冷冷的,哪像現在呀。”全成了柔情蜜意。
謝希治捉住她的手,笑問道:“那你說,我是變得好了呢,還是不好呢?”
周媛笑嘻嘻的傾身親了他脣角一下,答道:“自然是好的了。你不知道,當日在大明寺,我有多想揍你一頓!”
謝希治很委屈:“我難得主動請人同遊,盡心盡力招待,你竟然還想打我?”
周媛嗤笑了一聲:“你?盡心盡力?你是忘了你惜字如金的模樣吧?又那麼一副冷豔高貴範,我當時沒打你純粹是因爲惹不起你們謝家。”
“……”謝希治仔細回想了一番,揉了揉自己的臉頰,笑道,“那我還得感謝公主手下留情呢。”
周媛傲嬌的哼了一聲,又說:“所以愈發難想象你如今日這般耐心哄着幾個頑童。”
謝希治垂眼笑了一會兒,伸手攬住周媛的肩頭說道:“原來你那時惱了我,是嫌我不愛說話。”
“難道你自己不覺得那樣待人很沒禮貌嗎?”周媛奇怪的問道。
謝希治想了想,答道:“我從前不常出門,也少與人往來,平日見到生人,多是奉承之輩多,我慣了簡單應答,好叫人說不下去,這樣省了大家麻煩。”
……,所以她是躺槍?“這樣說來,當時還真多虧了有歐陽明,不然你還沒由頭上我們家蹭飯呢!”周媛看謝希治聽到歐陽明的名字又皺眉,終於忍不住問道,“歐陽明到底什麼地方得罪你了?怎麼一提到他,你就不太高興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早上買早飯的時候把腳崴了,好痛~~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