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先行告退。”
寢殿內終於再一次恢復了平靜,可是花攏蕊來來回回地翻着手中的書卷,硬是看不懂一個字進去。
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這次的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好像是有那麼關鍵的一步,是她疏漏了的。
掙扎下去便是自尋煩惱了,花攏蕊索性便扔了書卷,歪在了不遠處的軟榻上。
“公主,這好好的瑞獸貓咱們真的要送到太后那裡嗎?”
慈寧宮外,長青怯怯地拉了拉花解語的袖子。
“這瑞獸是夜國的侍者送的,意義非凡,若是這樣送出去,唯恐惹得陛下不高興,那公主之前的努力不是白費了嗎?”
此時正是正午,慈寧宮外除了看守便是大片的紅磚,一片的威嚴,花解語本來已經調整好了思緒,眼下下人這樣的橫插一槓,說實話,讓她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最近的幾天,母妃的心情因爲這貓咪的到來好了許多,甚至在用過晚飯之後還會跟着自己到御花園轉轉。眼前的平和都是這貓咪帶來的,可是花解語還是選擇了相信傅顏。
花解語努力地說服自己是相信了他作爲一個謀士的才華,而不是一些自己亂七八糟的情緒。
但是,此時的長青,這樣的做法無異於拱火。
先前便有下人安插在自己宮裡的事情發生,花解語深知這一點,因此對下人的管教表面還是和從前一樣,暗地裡卻是來來回回地做了幾番的甄別。
而甄別的結果是,這個長青存在着很多的問題。
“既然是瑞獸,我這個七公主以孫女的名義孝敬皇祖母不是更好嗎?而且皇祖母雖然喜靜,但是這樣的萌物她也是很喜歡的,一定會好好對待的。”
長青把小調皮肉嘟嘟的小爪子從自己的袖上挪開,下一刻手掌就被細細的指尖給勾住了。
……
惹惱了瑞獸的後果簡直不要太嚴重。
“而且昨天我吩咐你澆花的時候,曉紫說你了不在院子裡,她說你是去母妃那邊去幫忙了,可是今天早上母妃並沒有和我提及此事。”
因爲後宮裡面,下人們多了是非也跟着多了起來,爲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宮人都是有內務處直接牌領,彼此各宮之間沒有聯繫。即便是親母子也要避諱這些東西的,所以月妃若是有事需要幫忙,就一定會知應一聲。
花解語本來就對這個丫頭有了防範,自然平日裡就會注意一些。花解語把袖子挪到了瑞獸貓的腦袋上給它納涼,一張臉卻冷得厲害。
長青看着主子不善的臉色,一時間給嚇得退後幾步。
“許是月妃娘娘忘了,實際上昨天下午的時候,奴婢確實是在她那裡幫忙做一些糕點。”
大概是因爲緊張的緣故,長青的鼻翼間冒出了許多的汗粒,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有些亮晶晶的。
可是,這樣的表現,更是把她緊張的樣子一股腦給倒在了花解語的面前。
“奴婢,奴婢……”
長青一臉悔恨。
昨天中午的時候,她剛剛照看着瑞獸歇下,那邊的凰蝶便過來了,很快便遞過來一個小小的白包,那裡面有什麼東西,是她自己再清楚不過的了。
長青也推脫過,奈何抵不過長公主的命令。
“若是此事敗露,以奴婢的身份定是殺頭的死罪,奴婢一條賤命不打緊,可是家中還有母親和弟弟需要照顧。”
熱辣的光影裡面,長青清清楚楚記得自己跪了下去,一副聲淚俱下的模樣,偏偏還半捂了嘴巴,唯恐旁人聽了去。
“你母親和你弟弟已經有人照料了,何況此時事先沒有漏電半點風聲,大抵花解語出了事情,也不知道紕漏出在哪裡,事成之後,長公主會給你一筆銀子,讓你遠走高飛。”
說着,還拍了拍她的手,很快凰蝶便走遠了。
除此之外的,不過是一些吩咐着仔細些的話來。
凰蝶還算是誘哄,可是眼前花解語的咄咄逼人簡直是讓她受不住了。
可是,母親和小弟的性命全握在了他人的手裡,長青知道,其實從一開始的時候,她就已經註定了要被逼到這樣的地步。
“方纔是奴婢糊塗了,還請七公主恕罪。”
長青很快便低下頭去,花解語看不見她的眼睛裡面到底是包含了哪些情緒。
“沒事,我們進去吧,太后娘娘該等急了。”
太后對花解語這個出身低微的孫女反應一向淡淡,倒是見了貓咪才眼角纔有一些細細的笑紋。
等到從鳳巢宮出來,其實也不過是一盞茶的光景,花解語抱着瑞獸進去,出來的時候也抱着一盒東西,眉眼處依舊是淡淡的。
“看來太后娘娘歡喜得緊,今天才賜了這麼些好東西,下次宮宴的時候公主您可以戴上。”總不至於被長公主給壓下去。
自然後面的半句話長青是斷然不敢說出來的,接過主子遞過來的箱子之後,長青小心翼翼地陪了一路的笑臉。
瑞獸貓已經送出去了,花解語寫了一封書信寄到了傅顏的住處,言語間無非是一些道謝的詞彙,一個長青便已經夠鬧心的了,花解語知道自己聽了他的話,纔可以避免這些麻煩。可是畢竟是女兒家,字裡行間的,還是不小心地帶了許多對貓咪的喜愛和不捨。
傅顏的回信很快便也到了,除了禮貌的客氣,甚至還提到了宮外的一條賣些稀奇玩意兒的巷子,說是兩個人得了空閒,可以帶她一起出去看看。
三天的時間很快過去,花解語不動聲色地盯着長青的一舉一動,總覺得時日應該盡了,這瑞獸貓賜給自己已經滿了七日,若是出了些什麼問題,自己肯定纔是罪魁禍首。
花解語拿了書卷半靠在軟墊上翻看,果不其然,大概就是半個時辰的時間,外面已經隱隱傳來爭吵的聲音。
“這瑞獸貓那麼憨厚可愛,皇兒本來也極爲喜歡,只是陛下賜給七公主了,我家皇兒便央着嬪妾帶他過來看,短短的三天,奈何次次都被拒絕。畢竟這瑞獸不是凡物,嬪妾聽了一些個議論,實在是心生惶恐,因此才前來看看,若是有什麼能夠幫到忙的地方,那便是再好不過的了。”
說話的正是琬貴人,她膝下有一個兒子傍身,得到陛下的恩寵也是獨一份的,此時站在隊伍的最左邊,模樣不經意間就帶了點跋扈。
“是呀,長青丫頭,把七公主請出來吧,若是這裡有什麼難處的話,我們姐妹都可以幫忙。”
說話的這位素來和皇后娘娘走得很近,她這話一出口,立刻便引來了周圍人的附和。
“此時雖是正午,但畢竟天寒,若是各位娘娘的身子由此引發了什麼不適,奴婢實在是擔待不起。再者是七公主正在歇息,奴婢也實在不敢打擾。所以還是請各位娘娘回宮吧。”
長青被擠在衆妃的中間,那委屈的樣子簡直是快要落下淚來,她一擡頭,正好看見了隱在人羣中的凰蝶。
凰蝶的出現讓她更爲惶恐。
瑞獸貓已經被送往太后處,自己手裡的藥末沒了用武之地,花解語將她看得又緊,沒有機會去報信,可是花攏蕊還是照着原計劃行事的,這中間出了無法彌補的缺漏,可是眼下朗朗的乾坤,所以長青出了一身的汗。
“午眠?這陣子她還有心思歇息麼?嬪妾前幾日聽了些消息,便覺得七公主此時恐怕正圍着瑞獸貓團團轉吧。”
“嬪妾還以爲是自己聽了這些風聲的,原來姐姐也知道。這好好的瑞獸貓,養在七公主這裡才短短的七日,居然就生了重病,我等心疼,特來探望……”
說這話的人狠狠地絞了絞帕子,她的眼眶很快便充斥腫脹,彷彿下一刻便要滴出淚來。
“或許已經……若是瑞獸貓出了什麼事情,不知道皇兒他要鬧到何時了。”
“這瑞獸貓本來就是祈福擋煞的,可是卻被這不祥之人養着,若是不出問題才覺得會奇怪,我當時還想不通,爲什麼陛下做決定居然也這麼草率。”
人羣中有人大聲的質問,也有人是互相暗暗地使着眼色,不過這些舉動從本質上都沒有區別。
她們都是這後宮中尊貴的女人,日日都披着端莊的宮裝,妝容一絲不苟,髮髻後面的步搖也都規規整整的。
可是偏偏就是這些人,說着天下人中最惡毒的話語,坐着天下人中最惡毒的事情。
花解語推開宮門的時候,這些人的嘴臉正好定格在她的眼睛裡面。
“七公主啊,有什麼事情你可以告訴我們一起解決,我們好歹都是你的姨娘母妃,怎麼可能會放任你一個人在難處卻置之不理呢?”
琬貴人最先反應過來,很快便迎了上去。她的眼睛緊緊地盯着長青,妄圖從她的眼睛裡看出不合時宜的慌亂來。
“琬娘娘萬福。”花解語順勢執了她的手,做了一個請人的動作。
“外頭日頭大,各位娘娘還是先進屋吧。”
花解語前一刻還笑臉相迎,等到轉過身看見長青的時候瞬間變換了冷臉。
長青怯怯地從衆人讓出的道走到了主子的面前,迎面的便是一記耳光。
耳光不重,但聲勢浩大。
花解語在平日裡雖是稱得上御下有方,氣得狠了也不過是差人拖到刑房給打上幾板子,可是今天這樣當着衆人打臉的事情,所有人還是第一次見。
左邊的臉瞬間發麻,長青的腦袋有着瞬間的發懵。
“混賬東西,還不快下去,讓諸位娘娘在外頭凍着,若是各位娘娘在日頭裡出了什麼問題,本宮定把你譴到浣衣局去。”
長青很快便推開宮門跑回去,花解語再轉過身來,面色便再次恢復了溫和。
“各位娘娘快些進來吧,我這裡一直備着熱茶,你們喝了,感覺會好些。”
這打臉的方式簡直是讓這些個妃嬪們大開了眼界,除了前面幾個可以撐得住檯面的,後面的幾乎都忍不住去摸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