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虛不受補
他跟沈家也沒啥深仇大恨，無非就是烈玄出手打了紅影一掌，差點兒把人給送走，自己也捱了一下。
前者有點兒“愛屋及烏”的意思，後者純粹是個人情緒了。
烈玄是沈莊的人。
烈玄估計也是發現了柳府地下的異常，或者說，他就是衝着九幽墨蓮去的，這宅子是自己的，這之間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
所以，他自然有點不願意給柳夫人瞧病。
烈玄的背後是沈莊，你男人坑了我的宅子，還要搶我宅子下的寶貝，我特麼還來給你夫人瞧病？
就算我是個大夫，我也沒這麼大的心胸吧。
這秘密吧，不能說。
你要是不讓我瞧，我是真中下懷，反正我也不樂意，大家誰也不欠誰，該幹嘛，幹嘛。
“兩位稍等。”
侍女小蘭先進去通稟了，將羅興跟青漪留在房間門外的走廊上。
“小七，伱怎麼回事兒，爲什麼一再推辭，殿下會不高興的。”青漪忍不住小聲責怪一聲。
“青漪，我本來就不願意來，來了還讓人瞧不起，既然這樣，我又何必熱臉去貼冷屁股？”羅興道。
“你就看在殿下的份兒上，別太計較？”
“我要是沒看殿下的面子，早就走人了。”羅興哼哼一聲，能不能瞧的好先不說，但這態度得有，不能讓人小瞧了。
“羅醫師，青漪姑娘，夫人請兩位進去！”裡面傳來一陣輕微的咳嗽聲，然後還是剛纔那位侍女小蘭出來，微微一彎腰，做了一個“請”手勢。
羅興與青漪擡腳走了進去。
喔嚯。
這園子本來就比外面溫度高不少，而這屋內，那更是一股熱浪襲來，宛若春天的溫度。
裡面的陳設雖然簡單，素雅，可每一樣東西，只怕都是精品。
腳下踩着的地毯，那叫一個軟，這是西戎出產的一種羊羔絨製作而成，昂貴，稀少，經過各種處理後，剔除不合格的，剩下的織就這一件絨毯，只怕需要好幾百只。
燈用的是上等的無煙燭，燈罩也是，居然是透明的水晶打磨而成，太奢侈了，窗戶也是。
看上去屋內沒多少陳設，傢俱的款式也比較簡單，可材質它不一樣，都是名貴的木材，散發着淡淡的清香，能瞬間令人心神安寧下來，這裡隨便一件拿出去，普通之家一輩子可能都買不起。
有錢人的生活，真是讓你難以想象。
羅興目光微微前移，他看到了側靠在軟塌之上，一個身材消瘦的女子，沒有珠光寶氣，反而像一個普通人家的婦人一樣，只是病痛的折磨令她失去往日的榮光，可是眼神卻是充滿了睿智和沉澱。
這是人活通透了，達到返璞歸真的境界了。
軟塌之上，他見到了一方玉枕頭，羅興眼皮子一跳，這居然是一塊含有玉髓的絕世美玉製作的枕頭。
羅興手裡那塊還不到半個巴掌大，而他在這裡見到了一塊這麼大的，就這枚玉枕就價值價值連城。
玉有安心，定神的功效，常年枕着這枚玉枕休息，那對修靈道的人來說簡直就是無上至寶。
而現在，它只能作爲一個枕頭，讓一個普通人就這麼枕着睡覺。
真是暴殄天物呀。
以沈莊的眼力，他豈會不知道這玉枕的功效，可他還是給柳知眉一個普通人用，這寵愛簡直沒誰了。
只怕這柳夫人也是常年進補，不缺任何物質了。
“羅小七，你來了，快上前來。”葉琉璃見到羅興進來，直接起身一招手，“過來見過我柳姨。”
“南衙羅興，見過柳夫人。”羅興上前，微微一彎腰介紹道。
柳知眉微微一點頭，含笑道：“聽琉璃說，你醫術高超，想讓我給你診治一下，我就同意了，我這個病自己清楚，你不必緊張，放手看就是了。”
“是，那在下就開始了。”羅興點了點頭，上前一步道，“在下看病，需要把脈，請柳夫人見諒。”
“把脈？”
“就是在下需要輕觸夫人的手腕，根據夫人的脈象來判斷病情。”羅興解釋道，“就跟醫師用真氣探查您的身體是一個道理。”
“哦，無妨，你來吧。”柳知眉點了點頭，微微一擡手，露出枯瘦如柴的手腕。
羅興點了點頭，這柳知眉如此配合，他都不好意思不看了。
上前來，請柳知眉躺下來，然後伸出右手搭在了她右手的手腕處，開始診脈，其實他過去診脈術只是半吊子，有些東西只是知道理論，而沒有時間，比如很多脈象，需要細微的感觸才行，所以，學中醫是需要天賦的，以前的他，天賦可能有點兒，但不是太高，看普通病症，倒是有些靈光，可若是特殊的疑難雜症的話，他就無能爲力了。
而現在的他，觸覺敏銳程度是過去的不知道多少倍了，一搭脈，根據自己從小學的脈學理論，許多東西自然而然的浮現在腦海裡。
咳血，首先考慮肺癆，可柳知眉的脈象內確實有“癆病”的症狀，但她體內似乎好像是中毒了。
他對這個世界的毒藥瞭解不是很深，但毒藥學也是藥學的一個重要分支，毒藥用得好，也是能救人的。
長期患病，柳知眉的身體各項技能都在衰退，而她才只是四十歲出頭，而她的下丹田更是一片空無，彷彿不存在一般。
“她是天生絕脈。”“黑鍾靈”的聲音突兀的響起。
“絕脈？”
“不能修煉武道，但這樣的人是靈道天才，如果她能拜入靈官殿，未來成就不可限量，可惜，她錯過最佳時機了。”
“可我沒發現她身上有任何靈道氣息？”
“她沒有‘引靈’，自然沒能夠入靈了，又怎麼會有靈道的氣息？”黑鍾靈解釋道，“我猜她智慧過人，年輕的時候必定是一代才女。”
“這倒是，她的確是一代才女，二十多年前，她憑藉才藝，冠絕洛京城，琴棋書畫碾壓一代，成爲一代傳奇花後，空前絕後，至今無人超越！”羅興說道。
沒錯，柳知眉出身教坊司，並非良家女子，自然是空有好天賦，而沒有好機遇，而且她的身份跟沈莊太不配了，自然遭到沈家人的反對，想要明媒正娶，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就是平妻都是不可能的，能進門，當個小妾就不錯了。
“她這身體，是中了一種慢性毒素，想必你也看出來了，但這個毒素是什麼，我也不知道，畢竟我跟你一起來的，這個世界許多神異之處，我也不瞭解。”
“不知毒素，就不能對症下藥，如何解毒？”
“她這種人，應該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若是中毒，日常飲食或者接觸都有可能。”
“你是說，有人下毒？”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治不治，你自己看着辦。”黑鍾靈道，“下次去南衙密檔時候提前說一聲，我想多瞭解一下這個世界。”
“嗯，知道了。”羅興答應下來，南衙密檔存放了許多資料，那些資料要都看下來的話，估計一輩子都做不到，他是人腦，又不是電腦，但黑鍾靈不是人，她可以。
“怎麼樣，羅醫師？”看羅興一副認真的表情，柳知眉一時間有一種信任的感覺，開口問了一聲。
“柳夫人，您平時都吃什麼，有什麼特別的愛好嗎？”
“這個，我對吃的不太講究，至於愛好，我喜歡書法，畫畫，有時候也會下下棋，彈彈琴，擺弄一下花草，我比較喜歡靜，一個人待的時間比較多。”柳知眉想了一下說道。
“從現在開始，我建議您飲食上以清淡的，易消化的爲主，最好是爛糊的食物，一次不必吃的太多，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羅醫師的意思是我的時日不多了，能吃就吃點兒，別留下遺憾？”柳知眉說道。
“柳夫人，您誤會了，我發現你的脾胃很弱，消化能力很差，您是不是經常拉肚子，有時候還止不住？”
“羅醫師如何知道？”柳知眉有些驚訝，她身體的毛病，她自己最清楚的。
“腸胃不好，習慣性拉肚子，這都是小問題，需要養，這個不難解決，只要飲食注意，再輔佐以藥湯調理，自然問題不大，但柳夫人這個咳血，是肺部出現了問題，因爲年深日久，已經非常嚴重了，這個病我把它稱之爲‘癆病’。”
“癆病？”
“就是，積勞成疾的意思。”羅興解釋道，“柳夫人嫁入沈家，應該幫助沈國公良多，您不但是他的摯愛，還是商道經營上賢內助，我說沒錯吧？”
柳知眉沒有否認。
“柳夫人這病，我也沒把握根治，但延緩惡化，還有一些把握的。”羅興說道，“但前提是，柳夫人能夠絕對信任在下，按照在下說的去做才行。”
柳知眉聞言，並沒有回答，這她還真沒辦法回答，不是她做不出這個承諾，而是她做不了沈莊的主。
她的命已經不是她一個人的。
“既然是這樣，那在下就沒必要再說下去了，柳夫人，告辭！”羅興起身，直接一抱拳，準備與青漪一同離開。
“小眉，我親自給你熬的蔘湯來了，你趁熱把它喝了！”沈莊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蔘湯進來，滿眼都是關愛。
羅興嘆了一口氣，這一碗蔘湯下去，柳知眉只怕是又要吐血了，她現在這身體，根本承受不了這大補之藥。
大補就是大毒。
“莊哥，謝謝你，這熬湯的活兒讓底下人去做好了。”柳知眉也是滿眼柔情的迴應道。
“沈公爺，在下多嘴問一下，您這碗蔘湯用的是三百年以上的老參熬製的吧？”
“你怎麼還沒走，這裡沒你的事兒，趕緊下去吧！”
羅興本想看在柳知眉印象還不錯的份上，提醒一聲的，結果人家還不領情，既然這樣，他也懶得再開口了。
“不好意思，在下真是嘴賤，青漪，走人！”羅興也是有脾氣的，良言難勸該死的鬼。
“嗯。”青漪也看出來了，自家男人本來就不想來，結果是硬拽來了，你們還嫌東嫌西的，這哪怕是葉琉璃不高興了，也得一起進退了。
“羅小七……”葉琉璃也尷尬了，人是她介紹的，結果還是讓沈莊給噘走了，她追了出去。
“夫人，來喝參湯！”
“莊哥，你這樣對待羅醫師，不太好吧？”柳知眉也覺得沈莊這麼做有些過分了，忍不住道。
“小眉，你不明白，這個姓羅的就是葉琉璃安排過來探查你的病情的，哪有什麼醫術，純粹騙人的。”沈莊說道，“你放心，我已經安排人去藥王谷請大長老和聖女過來了，一定可以醫治你的病。”
柳知眉沒再說什麼，在沈莊的服侍下，將蔘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下去。
“羅小七，我這柳姨的病情到底如何？”葉琉璃追了出來，將羅興和青漪攔了下來問道。
“殿下，何必呢，人家又不信任咱們。”羅興真不想多說，醫不叩門的道理他懂得。
“你只是告訴我都不行嗎？”葉琉璃豈能聽不出來羅興心中的怒火，換做任何一個人，都得生氣。
“沒人給他續命的話，準備後事吧。”羅興說道。
“真的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我說了，人家不聽，我能怎麼辦，殿下，你到底爲什麼非要我幫忙？”羅興反問道。
“我想從她口中知道有關我娘和我爹是怎麼死的。”葉琉璃說道，“我來南衙主要目的也是這個。”
“當年的知情人應該有很多吧，爲什麼一定是柳夫人呢？”羅興不解，事情也就過去二十年不到，當年的老人很多，許多還在朝中爲官，那場“太子”謀反兵敗後自盡一案，可以說很多人親歷目睹的。
“我爹是太子，當時陛下，也就我爺爺身體已經不太好了，他只要安心等幾年，就順利繼位了，爲何要謀反，正常人都不會幹出這麼愚蠢的事情吧？”葉琉璃反問道。“而且謀反一案，還是當今陛下告發的，謀反一案暴露後，我爹和我娘在太子東宮自焚，他身邊的侍衛，宮女一個都沒有活下來，只有我當時被奶孃抱走，才活了下來。”
“奶孃呢，她應該是親歷者，應該知道實情吧？”
“奶孃不久之後就被人勒死了，說是上吊自殺，這些我都是後來才知道的。”葉琉璃說道。
“殿下是懷疑當今陛下……”
“沒有證據，我能怎麼樣？”葉琉璃苦笑一聲。
“殿下不會是想查明當年的真相，然後報仇吧。”羅興嚇了一跳，這事兒太危險了。
“身爲人子，不應該嗎？”
“應該，應該……”
“如果你能醫治好柳姨，憑我娘跟她的關係，應該能從她口中知道一些當年的事情？”葉琉璃道，“羅小七，你願不願意幫我？”
“殿下，你能確定這柳夫人會幫你，成國公可是當年支持陛下登基之人，她跟成國公是夫妻，萬一成國公也參與其中呢？”
“我想試一試。”
“殿下，這柳夫人的身體已經千瘡百孔，虛不受補，此時再用下大補的蔘湯，只怕不用半刻時間，就會吐血昏迷！”
“虛不受補，你確定？”
“快來人，去請藥王谷的孫長老過來……”羅興還沒開口，就聽到二樓上，沈莊急切的叫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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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