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顏坐在馬車上,內心忐忑不安,她怎麼也沒想到,就在她未出府的這段時間裡,宮中竟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方纔蘇湛帶來的消息如同驚雷般炸在她的耳際:蕭陽性情大變。
他整天懷疑有人要謀反,首先就拿了三個重臣開刀,連審判的程序都免了,直接下令斬殺,令現在整個朝廷乃至宮中都人心惶惶。
誰也沒想到這個原本溫和可愛的孩子在從江南迴來之後就漸漸變成了一個嗜血多疑的暴君。
展顏也有些不敢相信,蕭陽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呢?但具體情況她也只能等見到蕭陽後再問。
沒想到今天一連就聽到了兩個極壞的消息,先是在最關鍵的時刻秋冷鏡失蹤了,而接下來得知的又是蕭陽性情大變的消息,兩件事情都彷彿謎一樣籠罩着展顏,卻偏偏都發生在同一時期,秋冷鏡的失蹤是否與蕭陽有着關聯呢?
恰巧在這段時間裡展顏因爲刺客的事件無法出門,如今想來,這一切實在發生得太巧了,她現在幾乎都要忍不住懷疑,這些是不是有人故意策劃的。
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在展顏所看不到的背後,巧妙的操控着這一切。
如果是這樣,那幕後操縱之人就太可怕了。
展顏在車上憂慮的思考着,而馬車也隨着一路行駛來到了宮門口。
一下車,皇宮門口依舊站着許多目無表情的守衛,然而展顏卻感覺到了有種與往日裡不同的蕭殺之意,夏日明明還未過去,秋風彷彿就已來襲,巍峨的宮殿彷彿一下子變得有些令人壓抑的沉重。
帶路的宦官依舊是蕭陽身邊的太監,走在路上,展顏試探着問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陛下怎麼樣?”
展顏靈敏的觀察到,在她問完這句話後,後者的臉色微微變了變,不僅是現在,就連是在方纔見到他時,展顏也發現他的神情和以往見到時有些不同,看來這段時間宮中真的是發生了大事。
那太監偷偷瞄了一眼展顏,有些欲言又止,彷彿有些不好開口,見展顏一臉探究的望來,知道自己再這麼支支吾吾也不是辦法,公主今日進宮想必也是聽說了近日陛下做出的事情。
帶路的太監想了想,道:“公主,您沒來的這段時間陛下確實有些變化,小人也不敢妄言
,待會您見着了陛下,眼見爲實,一切您就會清楚了。”
展顏皺了皺眉,知道他是在避重就輕,然而對方越是這麼說,展顏心中的預感就越是不好。
因此在見到蕭陽的時候,展顏心中也是極度忐忑,而後者卻坐在一張沉香木椅上,一手撫摸着寒月刀的刀身,眼神極其專注,臉上還閃着興奮的表情。
展顏小心翼翼的慢慢走上前去,正要出聲叫他,蕭陽卻比她快了一步:“誰?”
聲音是展顏所熟悉卻又陌生的,陌生是因爲裡面帶着他以往沒有的戒備與不安,彷彿受了驚的野獸。
蕭陽並不知道來的人是展顏,甚至不曾擡頭看清對方,只是感覺到有人在悄然靠近,心理的作用下令他下意識的將手中的刀向對方斬去,而展顏還沒來得及開口,就先被蕭陽突然發出的聲音嚇了一跳,然後眼睜睜看着那把幽寒明晃的彎刀切向自己的脖子,想躲已經來不及了,身體一下子就僵在了原地。
當蕭陽看清來的人是展顏時,心中也是猛然一驚,但寒月刀的重量已經令他手上揮出去的力道無法收回了,只能迅速轉動手腕,稍微改變了下方向,緩衝之下才停住了手,最後鋒利的刀刃在展顏的脖子擦過一道細小的痕跡。
收回手後,蕭陽仍開寒月刀,也顧不得那平日一直愛惜的寶刀丟在地上,只是倒抽了一口氣,無比後怕的拉着展顏道:“皇姐,你怎麼來了?”問完他又仔細瞧了瞧展顏脖子上的傷口,見只是擦出了條紅痕,並無大礙,才放下心來。
寒月刀有多鋒利他是知道的,假如方纔他沒能及時住手,只怕現在展顏已經不能活着站在這裡了。
展顏安撫着自己狂跳的心臟,過了幾秒才強扯了扯嘴角,故作輕鬆說道:“這段日子沒能進宮,今日想來看看陛下。”
說完後展顏忍不住摸了摸脖子上被刀刃擦傷的地方,只有少許的疼痛,沒想到這次進宮,差點直接導致她腦袋搬家了。
不過展顏又很疑惑,是什麼令蕭陽變成現在這個模樣的呢?
拉着展顏坐下後,蕭陽又從地上撿起了那把寒月刀,小心的用絲絹擦了幾遍,再裝入刀鞘之中。
展顏在一旁觀察着蕭陽這一動作,不禁皺了皺眉,自從蕭陽有了這把刀之後,
她每次來見他所看到的情景,幾乎都是蕭陽正在愛不釋手的摸着這把刀。明明是一把令人不寒而慄的兇器,可上面卻彷彿有什麼魔力般吸引着眼前的少年。
而今天也正是因爲這把刀,差點要了她的命,展顏有些不舒服的看着蕭陽手中的刀,總覺得上面散發着不詳的感覺。
展顏想要開口說什麼,可是見蕭陽看着這把刀的眼神,以及方纔千鈞一髮發生的事情,展顏又將想要說的話吞了下去。
放好了刀,蕭陽纔將心思轉向展顏,他望着展顏的神情依舊是單純而可愛,可是展顏卻覺得,他的眼神與從前有些不同了。
殺戮之劍已經在蕭陽的心中展開,即便是面對着最親的人,也無法磨滅他眼神中的暴戾。
展顏看着蕭陽有些發怔,直到對方搖晃着她的手臂,她纔回過神來,卻是有些恍惚:她眼前看着的人是誰?
“皇姐,你好些天都沒來看我了,你知不知道,這些天我幹了好多事呢!”蕭陽卻彷彿沒發現展顏的出神,一臉興奮道。
展顏下意識問道:“什麼事?”
接下來蕭陽又一臉興奮的講述了他這些天懲治了多少人,以及怎麼判死的那三個重臣的,因爲在蕭陽看來,死的這幾人都是企圖“謀反”的叛臣,可是據展顏所知道,這些人不過是在諫書上寫了些蕭陽不愛看的話,本意卻是好的,可是沒想到竟因此招來了蕭陽的誅殺。
而蕭陽在講述這些事情時,眼中卻是閃着痛恨極其快意的光芒,彷彿在說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而展顏卻是越聽越驚心。
現在朝廷上下人心惶恐,照蕭陽這麼殺人,就算沒人謀反這回也要把人逼反了!
展顏不解的問道:“陛下,你爲什麼要殺他們?”
蕭陽卻是一臉無辜道:“因爲他們要謀反啊,皇姐,你不是說過我們要多想想以後麼?我就是爲了以後着想才這麼做的。你想啊,如果我現在不殺了他們,等他們以後有了機會,就會來殺我的。”
展顏張了張口,竟是啞口無言。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傷痕,只覺得這上面的疼痛越來越清晰了,明明沒有流血,卻彷彿有股冰涼的液體在四肢百骸流淌。
那是爲蕭陽的改變感到血液都冰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