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蘇湛的時候,他的臉色依舊呈現病態蒼白,但神色依舊從如往常般從容帶着笑意,就像平時看到展顏一樣,並沒有發現她隱藏在平靜之下的異常,蘇湛做了個手勢讓展顏在一旁坐下,微笑問道:“這些日子讓你一人待在院中,是否感到很無聊?”
展顏搖了搖頭,道:“沒有,偶爾靜靜也好,你的身體怎麼樣了?”
蘇湛望着她道:“無事,休息了幾日,已經無大礙了。”
展顏微微點頭,問道:“那你今天叫我來……”是有什麼事?
蘇湛微微一笑,道:“今日叫你來是有一件事要與你說的。”
展顏心中微緊,面色不變,問道:“什麼事?”
“過幾日我打算去趟金陵,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蘇湛說這話時,展顏在心中怔了怔,他去金陵做什麼?
看出展顏目中的疑惑,蘇湛笑意不變,道:“我去金陵是打爲了見一位朋友,恐怕要些許日子才能返回,怕你一人待在這裡太過無聊,便找你來問問是否願意隨我一同上路。”
展顏輕輕“哦”了一聲,但心中還是忍不住疑惑:“是很重要的朋友嗎?你現在身體不好,恐怕不太適合路上勞累奔波吧?”
蘇湛笑道:“我身體沒事,你不用擔心,三日後我便會出發,倘若你願意隨我一起去,就在出發前告我便好。”
展顏點點頭,道:“好。”一聽說蘇湛要去金陵,她的腦子就有些混亂,倘若要立刻給出他答覆展顏還真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答應,不過幸好蘇湛給了她一段時間的緩衝,讓她還有幾天時間做決定。
又與蘇湛閒聊了幾句之後,展顏見魅影將藥端來,便先走了,直到出了主屋的門,望着外面的枯枝落葉,以秋風蕭瑟的景象,終於吐了口氣。
方纔爲了不在蘇湛面前露陷,以防對方看出她已恢復記憶,展顏雖極度表現得自然,神情話語都像是記憶沒恢復以前
的狀態,蘇湛亦是像從前一樣,但她的心中,卻始終繃着一根弦,倘若不是魅影端着藥進來,好讓她有藉口離去,她真怕自己會裝不下去。
其實說謊也並不是一件難事,但在面對蘇湛的時候,尤其是當她知道了對方的許多事情以後,即便表面再怎麼表現的自然從容,心中也不可能再繼續平靜無波了,展顏總覺得自己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被對方那雙深不見底的目光看穿。
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氣,展顏才慢慢往來路上回走,而屋內依舊坐在原處的蘇湛,目光卻彷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方纔展顏與他談話的神情模樣還倒映在他的腦海,雖然她表現得極度自然,倘若換作旁人,絕對看不出展顏隱藏的異樣,但坐在這裡,又怎麼能逃過蘇湛的眼睛?
喝完藥後,蘇湛放下空碗,站起慢慢來到窗邊,穿過秋日凋零得光禿禿的枝椏,正好看見遠處的展顏身影。
此時展顏正踏着不定腳步來到她與蘇湛時常喂鴿子的地方,這些日子她沒有出過自己的院子,也就沒有來到過這裡,想必蘇湛也沒這功夫來餵它們,只不過現在看上去這羣雪白的小動物們依然好好的,即便關在籠中,也是無限活潑的樣子,像是剛剛吃飽。
展顏靜靜凝視了一會,來到這裡,不免想起從前與蘇湛在此處一塊喂着鴿子,並且毫無顧忌的說着話,一起玩鬧的情形,只是……那樣的日子,以後大概再也不會有了吧?
可是……展顏摸了摸腰間的硬物,蘇湛爲什麼到了現在還不殺她?
回想起她失憶的那段日子,簡直對蘇湛毫無防備,那本該是蘇湛最好的機會,可他卻始終沒對她下過殺機,甚至一直留她到現在,直到他的毒藥發作,直到如今展顏悄然恢復了記憶,蘇湛仍然沒有打算殺了她。
他這麼做,是爲了什麼?難道他不要命了麼?
展顏無法想出他爲什麼會讓她一直活到現在,甚至無微不至的對待,但是隻要
回想她失憶時,兩人在一起的種種,原因彷彿就在眼前,似乎也只有這一條能夠說通了,可展顏卻不願意往那方面想,也許,是她下意識的迴避。
展顏不知道蘇湛的時間還有多少,但想必是不長了,那天看到魅影眼中閃過的殺意,展顏本以爲今天叫她過去會涉及到她的性命,但沒想到,對方到現在還不打算殺她,他還想要等到什麼時候?
蘇湛的身體狀態展顏看在眼裡,倘若他再不及時動手的話,最終死的只會是他自己,雖說這個時候展顏恢復了記憶,本應該是想方設法逃跑的時候,可不知道爲什麼,展顏一點都不想離開這裡,明明知道現在的自己深處險境,可是一想到蘇咳嗽時的模樣,她的心中就忍不住微微顫抖。
難道……她不想離開的原因就是爲了等蘇湛來殺她麼?
這個想法一出,展顏就首先被自己給嚇到了,雖說她很不希望蘇湛就這麼死去,但她更不想自己就死得這麼冤枉,可是此刻,她的心中除了害怕,卻還多了一絲別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她到底在期待什麼?
望着籠子裡的雪鴿,展顏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重重吐了口氣,最後看了一眼,便離開而去。
腦海中卻又在想着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方纔蘇湛所說的他要去金陵,倘若是記憶沒恢復以前,她或許會想都不想就相信蘇湛的話他是去見朋友,但現在,想起了昔日的一切的展顏,可沒覺得事情像蘇湛所說的那麼簡單,他拖着病榻之軀去金陵,定然是有什麼很重要的事。
至於會是什麼樣的事……以前她還是公主的時候,蘇湛是駙馬,身爲貴族的他,從小就與朝廷之中的人來往,就算真的是見朋友,估計多半也是和宮中的有關,可是自從蕭煦當上皇帝之後,朝廷上從前的勢力也應該被他掃去不少,蘇湛這次去見的會是誰?
展顏甚至有種預感,蘇湛這次去金陵,這背後必然關係着極其重要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