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水牢之中,精疲力竭的張雷幾乎要摔倒在水裡面了,可就在這個時候,凌亂的腳步聲告訴他有很多人正朝這邊走過來,於是他打起精神來,在角落裡等待着。
聽到蔡仲和的叫聲,張雷頓時喜不自勝起來,他一下子站到能夠讓外面的人看到自己的地方,大聲說道:“是老蔡嗎?”
蔡仲和也是驚喜萬分,果然是張雷沒錯的,他一下子把手中的槍對準了劉香,其他的人也不例外。蔡仲和厲聲厲色地說道:“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
劉香面對着這麼多黑洞洞的槍口,卻是一點兒也不害怕,他笑呵呵地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和他有過節在先,抓了他來那也是無可厚非的。知府大人,你說是不是?”
既然都是在廣州地界混的,而且劉香作爲載入史冊的大海盜,自然也是鼎鼎有名的,這知府大人還要靠着他的支持座位才能夠坐得穩當,聽他這麼問,那知府自然是說道:“那當然,既然之前有嫌隙,那還是要解決的。”
張雷在下面喊道:“啊喂,先把我給弄上去啊,老子都快凍死了。”
蔡仲和這個時候才如夢初醒,對着那鎖着的大門就是一槍,拇指粗細的鏈條閃過一陣火花,應聲而斷。兩個士兵過去將張雷給拉了上來。
一上到地面來,張雷就累得躺在了地上,笑着說道:“啊哈哈,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躺在地上還可以這樣舒服。”
看到張雷如此模樣,劉香心中暗爽,他說道:“原來這就是你們的張老闆,我之前可不知道,現在他可是出來了,你們這些傢伙就收起來吧,萬一走了水,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蔡仲和這才命令大家將槍收起來,然後他跑到張雷的身邊去,關切地問道:“張老闆,你怎麼樣了?”
“還好你們來得及時,要不然恐怕就出大事情了,誒你們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面的?”下面的命根子這下子應該算是保住了,張雷頓時鬆了口氣。
蔡仲和說道:“先前張老闆說今天早上去碼頭的,但是今天總等不到你人,於是我就讓一些人在碼頭上等着,其他人兵分幾路去找你了,幸好我問到了一些線索,這才找到這裡來的。”
“那就好那就好,現在沒事了,咱們回去吧,我得找個客棧先洗個熱水澡才行。”張雷感覺到身體好點了,便站了起來,不料腿腳還是有些不聽使喚,險些又要摔倒了,蔡仲和趕緊扶住了他,然後將手中的槍交給別人,說道:“張老闆,我來揹你吧。”
“這怎麼行。”張雷拒絕說。
蔡仲和說道:“這有什麼不行的,那都是我的榮幸,張老闆就不要推辭了,這裡溼氣重,咱們還是快些出去爲妙。”
看來只能如此了,張雷苦笑着說道:“那就麻煩你了。”
那知府眼見着沒什麼事情了,頓時在心中暗自鬆了口氣,又聽說了幾次碼頭,再聯想到這些人都是昨天突然出現,顯而易見的,這些人就是從那大船上下來的,而能夠擁有那麼大的船的人,身份必定是非同一般的。想來想去,他決定等脫離了劉香的視線之後,再去問個究竟。
“劉員外,這年輕人你也懲罰過了,他肯定已經吸取了教訓,那不如咱們就先出去吧。”知府問道。
劉香看了看張雷依舊在發抖的大腿,心中冷笑,嘴上卻說道:“哈哈,水牢待了一晚上,恐怕會讓他終身難忘了,也罷,那就讓他們走吧,不過下次再落到我手裡,那可就不會是這麼簡單的事情了,到那時候,還希望知府大人不要再管劉某的私事了。這次之所以讓他走,是因爲看在知府大人你的面子上,爲了廣州的安定着想。”
“那是那是,劉員外行善積德,是所有大戶的楷模,等考覈之時,我必定將你寫進奏章裡面好好表揚一番,號召大家向你學習。”知府對於這個結果自然是十分滿意,趕緊承諾道。
就在這個時候,從外面進來一個年輕小夥子,他在劉香的耳朵邊說了幾句,劉香的臉上露出笑容來,然後說道:“那就還望知府大人多多美言幾句了,咱們出去吧。”
“叫兄弟們小心點,我怕這個姓劉的還會搞什麼鬼。”劉香的變化被張雷看在眼裡,他心中覺得有蹊蹺,於是低聲對蔡仲和說道。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這麼吩咐,但是蔡仲和還是秘密地將張雷的話通知給了自家兄弟,於是在出門的路上,大家都隨時保持着戰鬥狀態。
走過了長長的通道,大家總算是來到了出口,劉香和知府兩人是走在最前面的,後面跟着衙門的人,蔡仲和因爲揹着張雷,自然落在了後面。
大家走到院子裡面,突然,劉香吹了一聲口哨,屋頂上,圍牆後面,都出現了身材壯碩的人,看打扮就知道是身手不凡的武師,他們人數衆多,不用下令,便將張雷他們團團圍住了。
“你這又是做什麼?”知府一驚,問道。
劉香笑道:“知府大人,剛纔我可是說過了的,若是這小子再落在我手裡,你可是不能過問的,現在你走吧,若是待會兒誤傷了你,我可不好交代。”說罷他將知府整個人都推得後退了幾步。
知府說道:“劉員外,我看如果沒什麼不死不休的過節的話,那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大家各自退一步,你這樣我很難做的。”
“滾,再廢話老子將你一塊給解決了,你要是覺得這知府的位子坐得不舒服了,隨時給老子說,立馬就有人接替你的位置。”劉香突然之間怒吼道。
那知府深深地看了張雷一眼,準備轉身就走。
張雷突然說話道:“慢着。”
大家都朝他看過來,張雷將錦衣衛的牌子拿出來,對知府說道:“你可認得這個是什麼?”
“錦衣衛!”
看到這塊牌子的人,無不驚呼出聲,就連劉香也是不由得動容,這小子居然是錦衣衛千戶!
張雷說道:“劉香,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覺得你一個人能夠抵擋整個朝廷嗎?”
劉香心中納悶,這小子怎麼突然就成了錦衣衛千戶了?這下子事情可有些棘手了。
張雷接着說道:“外面的那些大船就是我的,就連鄭芝龍的船隊也不可能抵擋得住我的攻擊,若是你還執迷不悟,那你在海上的一切,我都可以讓他化作泡沫。”
本來張雷是想威脅劉香,但是卻沒想到是適得其反,聽了張雷的話,劉香心中頓時一片清明,現在誰知道張雷是錦衣衛千戶?就這裡幾個人罷了,若是趁着現在殺人滅口,那憑藉自己在廣州的根基,還能夠走動走動,時間一長,事情就可以壓下來。而若是現在忌憚張雷的身份而不動手,等他脫困了,那自己在海上的利益就全完了。
這麼一想,劉香已經有了主意,他突然之間高聲說道:“將這裡的人全部給我殺光,不留一個活口。”
衆人都是一驚,有人問:“那知府大人……”
劉香毫不在意地說:“知府大人年老體衰,是應該換新人上了。”
他的命令一下,又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許多人,整個院子裡面都站滿了人,張雷拍了拍蔡仲和的肩膀,說道:“好了,放我下來吧。”
蔡仲和說道:“張老闆,讓我揹着你突圍吧。”
張雷說:“行了行了,現在我已經恢復了一些力氣,我自己走就可以了,你揹着我的話我還連累你,現在那姓劉的恐怕是想要殺人滅口,咱們務必要有人衝出去,雖然咱們武器比他們的好,但是人數不多,綜合起來的話恐怕還是他們佔了上風。如今之際,只有先下手爲強了,叫兄弟們動手吧,我找個機會看能不能出去。只要我能夠或者離開這裡,這劉香,就等着我無窮無盡的報復吧……”
“兄弟們,殺。”下命令的不是劉香,而是蔡仲和,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這是亙古不破的真理。
“砰……”
“砰……”
“砰……”
槍聲接二連三地響起,好幾個壯漢毫無抵抗之力,悶哼一聲便倒在了地上,血流如注。
張雷對那知府說道:“你還愣着幹什麼?他想要殺你滅口,難道你就這樣束手就擒嗎?若是將這人給殺了,我一定會上報朝廷,算你大功勞。”
那知府這才如夢初醒,如今是劉香想要將自己也一同殺了,再加上張雷這個錦衣衛千戶的保證,頓時下定了決心。
劉香畢竟是在這裡經營許久了,又在剛纔提前做了準備和部署,雖然張雷出人意料的先發制人讓他有些慌亂,但是很快就穩住了陣腳,招呼手下一路殺了過來。
火銃雖然威力巨大,但是準備時間太長,再加上現在雙方是近距離戰鬥,張雷他們這邊只來得及開兩槍,那些武師就已經衝到了前面,雖然他們死了幾個同伴,但是卻並沒有造成什麼影響。
不過張雷在之前已經想過這個問題了,每一個成員不但有這火銃裝備,同時雙手還有兩筒袖箭,那個可是連一點準備時間也不需要就能夠使用的。
又射殺了十數人,雙方終於短兵相接,蔡仲和他們將張雷保護在中間,經過訓練的他們就算是沒有了火銃,戰鬥力也是不容小視的,一時間那些武師居然對他們無可奈何。
張雷四處看了看,那劉香已經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了。
再看那知府這邊,衙役們又不是什麼精銳部隊,站在遠處射箭可能還有幾下,但是現在面對着武藝高強的武師們,似乎就不怎麼夠用了,接二連三地有人倒下。
大家且戰且退,前面有那些衙役開路,張雷他們這邊的死傷小了很多,但是外面還源源不斷地有武師進來,他們的壓力也是越來越大。
看着跟隨自己這麼長時間的士兵一個個倒下自己卻無能爲力,張雷心如刀絞,這些可都是鮮活的生命,而現在,人命卻似乎是成了最不值錢的東西,任意收割。
隨着時間的推移,張雷身邊的人越來越少,腳下的泥土已經被鮮血染成了紅色,散發出濃烈的腥臭的氣息。手中的左輪槍已經沒有子彈了,除了這些,張雷本身並不像其他人那樣能夠戰鬥,在武師們看來,他就是一個收入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
眼看着距離大門只不過一丈的距離,而張雷卻感覺到,這一丈距離自己實在是太遠了,每走一步,都會有人倒下,都有生命消逝……
“砰……”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槍響格外讓人注意,很顯然,這裡是沒有人還有時間開槍的,開槍的人在外面。
張雷喜極而泣,緊緊地抓着蔡仲和地手說:“是咱們的人來了。”
他的話音剛落,緊閉着的大門被打得粉碎,一羣帶着槍械的士兵如同潮水一般涌進來,在強大的火力之下,只不過幾輪齊射,武師們死傷慘重。
兩邊匯合,張雷總算是安全了,他鬆了口氣,看到了樂秋,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樂秋頭也不回,說道:“這些以後再說吧,先把這些人給解決掉。”
他們的到來,張雷已經能夠預感到戰鬥的勝利,毫無懸念的,兩刻種之後,敵人已經被全部射殺殆盡,張雷被簇擁着往外面走去。
在外面,站滿了從天字號戰船上下來的士兵,看到張雷出來,大家都歡呼了起來。
張雷將樂秋拉過來問道:“你們看到了劉香沒有?就是一個矮胖的長鬍子的傢伙,我就是被他抓的。”
“這倒沒有,那我帶着兄弟們去搜,如果是他一個人的話,現在肯定還沒有走遠的。”樂秋說。
張雷阻止了,他說道:“算了,咱們現在要趕緊離開這裡,就讓他再逍遙幾天吧。”
然後他又讓樂秋派人去將死去的張家衛隊的隊員的屍體給堆積在了一起進行火化,用罈子將他們骨灰裝起來,說道:“這些人都是爲了保護我而死的,等回去之後要查明瞭,家裡面有老人小孩的就放到濟慈院去好生照顧,若是沒有家人了的,便埋進英雄墓園,讓他們有個歸宿。”
樂秋點點頭答應了,在大家的簇擁之下,張雷他們往碼頭的方向走去,那個年老體弱的知府走上前來說道:“千戶大人,您就這麼走了?”
張雷這時候纔想起還有這個老傢伙,他停下來說道:“大人,你還是趕緊告老還鄉吧,今天你也算是幫了我的忙,那你之前和劉香勾結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現在你和劉香已經鬧翻了,再留在這裡恐怕你也沒好日子過,不如收拾收拾,尋個劉香找不到你的地方安享晚年吧。”
“是,多謝千戶大人法外開恩。”那知府也是深以爲然,聽張雷說不追究,他的心中倒是暗暗鬆了一口氣,然後帶着人趕緊向張雷辭行,轉過街角走了。
與這知府分別了之後,張雷他們來到了碼頭上面,即刻上船張雷就吩咐大家快走,一直到進了大海繼續往南走了,緊繃的神經纔算是鬆懈了下來。
“張老闆,你們怎麼會在那裡的?”在船上,樂秋問道。
張雷嘆了口氣,將這事情的來龍去脈給說了一番,當然是將小蓮給隱去了,只說是一個賣藝的女子。
“這等小事居然如此掛恨,此人小肚雞腸,可見一斑了。”聽了張雷的故事,樂秋說道。
張雷問道:“對了,你們是怎麼及時趕到這裡來的?說實在的你們要是再晚來一刻鐘,恐怕我就要成爲誰的刀下之鬼了。”
樂秋回答說:“我們之前也是兵分幾路去找張老闆的,後來轉了一圈都沒看到你人,剛好在那條街道上面集合,聽到了槍聲,我們就趕緊趕過來了,幸好來得及時。”
“看來我也是命不該絕啊,這個劉香,現在我既然已經脫困了,那他就別再想有好日子過了。”張雷想起昨天到今天發生的事情,還是如同做了一場噩夢一般。
樂秋問道:“張老闆準備怎麼做呢?”
張雷說道:“在之前我聽鄭提督說過,這劉香在海上也是作威作福的海盜,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將他的海上的力量給打掉,以報此仇。”
“哈哈,那張老闆,到時候可要記得一定帶上我,跟着張老闆這麼長的時間,我發覺我都已經喜歡上這樣熱血的生活了。”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有人敲打艙門,說道:“張老闆,熱水已經燒好了。”
張雷便出去了,到房間裡面去,把自己整個人都泡在添加了薑片的熱水之中,將身體裡面那最後一點寒氣也驅逐了。
在熱水之中浸泡了那麼長的時間,張雷感覺到也不難麼難受了,現在唯一擔心的事情就是,下面那東西是不是雄風依在。
昨天晚上一晚上沒睡覺,並且游泳那麼長的時間,現在放鬆下來,睏意襲來,他居然就在這熱水裡面睡着了。
……
船隊不再停留,經過了多日的往南航行,終於來到了最終的目的地——海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