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小福晉抱着自己的女兒,瑟瑟發抖,“我沒招她沒惹她,她不待見我也就算了,可孩子是皇上的呀,我的孩子多可憐,這麼冷的天,摔在雪地裡。”
顏扎氏從她懷裡抱過小格格,熟稔地哄了哄,嘖嘖道:“這小模樣兒,真招人喜歡,可皇上都沒來正眼瞧過吧?”
賽音諾顏氏委屈地點頭:“皇上再也沒來見過我。”
顏扎氏嘆氣:“都一樣,都一樣,妹妹啊你聽我勸,將來千萬要謹慎。那會兒你還沒進宮呢,葉布舒和雅圖打架,都是五六歲的孩子懂什麼,小孩子在一起玩哪有不幹仗的,可皇上竟然拿着馬鞭,把葉布舒狠狠抽了一頓,我的心喲……那麼小的孩子,被打得皮開肉綻,就因爲他打了雅圖,打了布木布泰的女兒。”
小福晉顫顫地看着顏扎氏,顏扎氏道:“所以啊,將來你要管好自己的女兒,萬一和永福宮那幾個倒黴孩子發生爭執,皇帝指不定,也會拿鞭子來抽你的女兒。”
“憑什麼……”賽音諾顏氏被嚇着了,從顏扎氏懷裡奪回自己的女兒,哭得越發傷心。
此刻,院子裡的宮女來請顏扎氏,說貴妃娘娘家鄉阿霸垓送來的東西,娘娘拿來分賞給大家,請各位庶福晉回去領。
顏扎氏嘆道,“還是貴妃娘娘有心了,把我們當姐妹看待,科爾沁那三個,鼻孔都是朝天喘氣的。”
不久,麗莘分派了東西回到麟趾宮,向娜木鐘覆命,娜木鐘問她:“都仔細送出去了?”
麗莘應道:“每一位的東西,都送到了手裡,都要奴婢代她們向娘娘謝恩呢。奴婢去見了賽音諾顏福晉,可憐的人哭得厲害,又正傷風,病病殃殃的。抱着那小格格,小孩子也在懷裡哭,真是慘。永福宮那一位,也太欺負人了,奴婢還以爲她是善主呢,沒想到這麼愛欺負人。”
“呵……”娜木鐘冷笑,“大玉兒這輩子,沒經歷過坎坷,從小到大被衆星捧月,科爾沁的人寵着,皇上寵,脾氣大的很,她哪裡知道底下人的心思和苦楚。”
麗莘道:“說來,布木布泰是有福氣,雖說生了三個女兒吧,可每一個都好好的,還招皇上寵愛。想比之下,海蘭珠纔是慘,過去的孩子一個沒能活下來。”
娜木鐘目光冷幽幽,但心裡的話沒有對麗莘說,有些事,少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周全,她可不希望將來,自己被捲入什麼麻煩。
且說小年一過,宮裡送往迎來更熱鬧,親王府貝勒府的福晉們絡繹不絕地來,內宮裡每天都熱熱鬧鬧,很快就沒人在意這件事。
可是那些受罰的宮人,卻記恨賽音諾顏氏,私底下做些手腳,大冬天的,小福晉的屋子裡不是缺這個,就是少那個,地龍沒人燒,暖爐沒有炭,凍得她和孩子瑟瑟發抖。
她的婢女去討,還被人嘲笑欺負,哭着回來說:“他們說,永福宮裡要用炭用柴都忙不過來,沒咱們的份兒。”
“莊妃她……要逼死我嗎?”小福晉目光直直的,她很自然地聯想到,是大玉兒故意欺壓她,哪裡會明白,其實是得罪了底下的宮人。生了凍瘡的手握成拳頭,口中不斷地念叨:“她要逼死我嗎?”
她的宮女擦掉眼淚,取了藥,勸道:“您先吃藥吧,吃了藥身體才能好。”
轉眼,便是除夕,夜宴之前,娜木鐘在她的寢宮梳妝打扮,趁宮女們不注意,從上了鎖的櫃子裡取出了她藏了很久的藥粉紙包。
那些白色的粉末,是她讓父親給她從阿霸垓送來的,如今,終於能派用場了。
今日大宴,庶福晉們也都會列席,賽音諾顏氏抱着自己的女兒,來向皇后和各位娘娘請安。
哲哲見她如此瘦弱憔悴,不禁皺眉,可不便在這樣的場合上問,之後又因無數的應酬,一時又將她忘了。
去年年尾,皇帝帶兵打朝鮮,宮裡的除夕過得簡單,而今年,不僅打勝仗,海蘭珠還給他生了小阿哥,又有大玉兒腹中的孩子等待出世。
國家昌盛,後宮繁榮,皇帝龍心大悅,不免貪杯,皇太極頭一回,在除夕夜裡喝醉。
衆人七手八腳地將皇帝送回內宮,很自然地就去了關雎宮,大玉兒挺着肚子慢悠悠地走回來,看着姐姐慌張地跟進門,她對身邊的蘇麻喇說:“皇上今晚是真的高興了,多少年了,沒見他這麼歡喜過。”
蘇麻喇笑道:“再過幾天,皇上更高興了,您就要生了。”
大玉兒低頭看看肚子,輕輕一拍:“小虎子,你要爭氣啊,額娘想要兒子,姐姐們想要弟弟,你若是個閨女,現在趕緊變一變。”
蘇麻喇笑話:“就算真的是閨女,您也愛不過來,怎麼會嫌棄。”
“那當然了,都是我的肉。”大玉兒撅着嘴,笨拙地走回永福宮,“可我想要個兒子,將來威武霸氣的給雅圖阿圖撐腰,她們去了婆家,有什麼人若敢欺負她們,弟弟帶着人馬就殺過去。”
蘇麻喇笑道:“您就不能盼着格格們將來的婆家好,非要打打殺殺的。”
懷孕的人難免傻乎乎,大玉兒連連笑道:“你說的也是,天下太平豈不是更好,我怎麼這麼傻。”
半夜時分,皇太極終於醒了,見美人在側,一時心裡便滾燙得厲害,擁過海蘭珠就要親嘴,海蘭珠嫌棄地說:“皇上悠着點,元旦早晨的朝賀,您也要帶着一臉醉意去嗎?”
皇太極此刻被醉意纏着身體,被情意纏着心,香軟的美人兒就在懷裡,他怎麼能不動情,伸手就解開海蘭珠的衣衫,厚實粗糙的手掌往如脂如玉的肌-膚上磨-蹭,言語曖昧:“蘭兒,我們再生一個孩子可好,給八阿哥再添一個弟弟?”
“皇上……”海蘭珠的心砰砰直跳,怎經得住皇帝的撩-撥,今晚她也飲了酒,身體熱乎乎的,皇太極雄風赫赫下,她立時就投降了。
度過翻雲覆雨的除夕夜,迎來崇德三年的元旦,一清早海蘭珠睜開眼,發現皇帝早就醒了,正笑眯眯地看着她,要湊上來親吻。
隔着屏風,那一邊搖籃裡的八阿哥醒了,勾得海蘭珠立刻從牀上起來,才發現自己衣不蔽體,躲回被窩裡羞得渾身的肌-膚都發燙。皇太極大樂,輕輕將她的被子剝開,愛不釋手。
新年的第一天,便如此愉悅,在他眼裡,海蘭珠和八阿哥,就是他的福星。皇帝心情甚好地穿戴整齊往十王亭去,要接受羣臣和八旗將士的朝賀。
海蘭珠亦不敢怠慢,按品大妝後,抱着八阿哥,跟隨哲哲,帶着大腹便便的玉兒,和娜木鐘等後宮妃嬪,同往大政殿朝賀皇帝。
新年的規矩,每年都一樣,如今不同的是,站在後宮女眷之中,嗷嗷待哺的嬰兒和漸漸長大的孩子,一下子多了很多,連大臣們都在聽見嬰兒的動靜時,禁不住往這邊看一眼,皇太極這兩年,真是國事家事事事順心。
朝賀的隊伍散去時,賽音諾顏氏走向娜木鐘,蒼白憔悴的人,臉上比昨夜多了幾分氣色,感激地說:“貴妃娘娘,那藥我吃着極好,夜裡睡踏實了,真是感謝您。”
娜木鐘比了個噓聲,朝邊上看了看:“宮裡是不能私自用藥的,你別說出去,倒是我的不是了,你屋子裡的柴火木炭,我也會派人照應着。先這樣吧,別驚動旁人,不然叫那誰知道了,又該來折騰你,或是與我過不去。”
“是、是……”小福晉不敢給娜木鐘添麻煩,不然連最後依靠的人都沒了,昨晚好不容易睡了個踏實溫暖的覺,如今就指望娜木鐘的施捨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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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熱熱鬧鬧地過年,數日後,哲哲忽然想起賽音諾顏氏,想起除夕夜宴上見她憔悴可憐,便命阿黛去問一問,阿黛手下的宮女回稟說:“那位一切安好,沒什麼奇怪的。”
哲哲聽聞,估摸着除夕宴之前照顧孩子沒睡好,便也沒放在心上,隨口囑咐:“別怠慢了,到底養着小格格呢。”
可皇后這兒一句話,往下傳,底下的人未必都能照着做,娜木鐘雖說會幫忙,可也只是每次給所有庶福晉送好處時,才分一點給那母女倆,似乎是爲了避嫌,並沒有特別地給人送過什麼東西。
日子一天天過去,葉布舒和碩塞恢復了書房,雅圖和阿圖也要念書,大玉兒則徹底被哲哲禁止出門,就怕她把孩子生在半道上,於是終日百無聊賴地在永福宮裡躺着。
這一日傍晚,雅圖牽着妹妹的手從書房歸來,遇見幾位庶福晉從清寧宮請安離開,雅圖很禮貌地帶着妹妹站在一旁,向顏扎氏等人打了招呼。
一行人從她們身邊走過,忽然有人摔倒,雅圖回眸看,見宮女從雪窩裡,將瘦弱的人攙扶起,阿圖在邊上說:“她是小妹妹的額娘。”
這一邊,賽音諾顏氏瑟瑟發抖,雙脣慘白,眼神空洞洞地看着圍着她的人,焦慮地說:“我沒事,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