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問:“雅圖想去打獵了?”
小女兒甜甜地笑着:“每天都想,一到秋天就盼着,阿瑪,我現在騎馬騎得可好了,比葉布舒還強。”
“葉布舒若是輸給你,真該挨鞭子了。”皇太極微微有怒色。
“那也不至於啊,憑什麼女孩子就非要比男孩子弱,額娘說了,人都有自己的長處,葉布舒的漢字就學得比我好,額娘總誇他。”雅圖傲然道,“但是騎馬,我一定比他強。”
“看看你教的女兒。”皇太極看向大玉兒,“一個個都像你了。”
大玉兒笑着:“還是像皇上多一些,我哪兒敢這麼傲的?”
“阿瑪,阿瑪,去不去打獵,阿瑪……”雅圖癡纏着,撒嬌着,大眼睛忽閃忽閃楚楚可憐,叫人怎麼忍心拒絕。
“去,大後天,我們一早去,在外頭住兩天。你們這羣小野馬,在宮裡關不住了。”皇太極拍拍女兒的屁股,寵溺地說,“去告訴哥哥妹妹們,大後天去打獵,叫他們這幾天別吃壞肚子,回頭沒得跟出門。”
雅圖歡喜極了,蹦蹦跳跳地去找妹妹們,乳母嬤嬤跟了一大羣,生怕小格格摔了,皇太極亦嗔道:“你總是不管她們這樣跑跑跳跳,叫哲哲看見,連你一道責備。”
大玉兒望着女兒遠去,說:“還能有幾年,長大了,她們再也不會這樣了,又不是什麼傷風敗俗離經叛道的事。”
皇太極摸了摸她的手,是暖的,便安心地說:“找太醫來問問,看你能不能出門,一起去吧。”
大玉兒反問:“難不成皇上不打算帶我去?”
皇太極攙扶她回永福宮,兩人說笑着到了門前,大玉兒卻道:“上回和皇上說的事兒,皇上還記得嗎?”
“什麼事?”皇太極搜腸刮肚地想,他別又把什麼忘了。
“秋天過去後,農忙結束,外出務工的人也回家了,老百姓閒下來,就會趕集,一年裡盛京最熱鬧的時候。”大玉兒道,“皇上別忘了,帶姐姐去逛逛,就你們兩個人。”
皇太極濃眉輕輕一挑,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大玉兒,她卻鄙夷地打量皇帝:“又忘了吧?皇上能記住什麼事兒?”
皇太極失笑:“你不去嗎,一起去。”
大玉兒撐着腰,篤悠悠轉身:“我要去趕北京城的大集,不過范文程說,人家那不叫集,叫廟會什麼的……”
她念唸叨叨地,獨自回了永福宮,皇太極心頭鬆快,轉身來關雎宮,海蘭珠正在給孩子換尿布,這些活兒她都不願宮女乳母來做,但凡閒着,都是親手照顧兒子。
見皇太極來了,笑道:“皇阿瑪怎麼跑來了,我們小阿哥正尿褲子呢,光着屁股多害羞。”
小傢伙咿呀着看向父親,一臉喜色,皇太極一湊近,挺巧的小雞兒就給了阿瑪一份大禮,呲溜得皇太極滿臉都是,叫海蘭珠又驚又好笑,招呼寶清趕緊打熱水來給皇上洗漱。
皇太極也是哭笑不得,伸手輕輕拍兒子的屁股:“臭東西。”
海蘭珠給兒子裹好了,將樂呵的小傢伙抱起來,幫着兒子說:“我們八阿哥生氣呢,阿瑪不給起名字。”
皇太極洗着臉說:“禮部也在催了,朕打算明年週歲時,給咱們兒子辦個起名字的典禮,你看這不還有日子嗎?讓朕再想想。”
海蘭珠微微皺眉,覺得這樣太張揚,可是皇帝喜歡怎麼辦呢,若非自己攔着,怕是滿月就要給立太子。罷了,總該順着他的心意一些,她便按下自己的心思:“那可說好了,要是到了週歲還想不出好的名兒,咱們就叫八牛,大名也叫這個。”
皇太極嗔道:“怎麼又提八牛,你也跟着玉兒搗蛋?”
海蘭珠哄着兒子:“我覺得好聽,盼着兒子像牛那樣結實強壯。”
皇太極收拾好了,要來抱抱兒子,八阿哥嫌棄地打量了一下阿瑪,扭頭拒絕。
皇太極追着他到另一邊,小傢伙就把頭轉向這一邊,啊啊地叫着拒絕父親的擁抱,把海蘭珠樂壞了。
等皇帝強行把兒子抱過去,八阿哥哭了幾聲,很快就對阿瑪下巴上的鬍子感興趣,揪得皇太極生疼,他也只能忍着。
“阿瑪給你舉高些,將來長得又高又大!”皇太極雙手託着兒子,站在窗下舉得老高,八阿哥起初有些驚恐,上下兩回,就來勁兒了,皇太極一放下,他就嗷嗷地教,非要給舉起來才樂呵。
海蘭珠在一旁,摺疊孩子的尿布,看着看着便呆住了,心裡頭滿滿的幸福溢出來,她這一生,竟然還能再過上這樣的日子,而她的丈夫,還是個帝王。
“皇上,別讓小阿哥太瘋了,夜裡睡覺不踏實,愛做夢。”乳母怯怯地來勸阻。
“是嗎,你們抱去吧。”皇太極道,“朕也累了,他又長胖了是不是?”
“又長胖了,八阿哥可結實了。”乳母小心翼翼地將小阿哥抱走,到了屏風的另一邊,皇太極跟過去看了眼,纔回到海蘭珠身邊說,“這屋子不大寬敞,將來去了北京的皇宮,兒子跟着你還能有自己的屋子,等他長大了,在宮裡也能有自己殿閣。”
“我聽玉兒說了。”海蘭珠將東西收拾好,洗了手給皇太極端茶,“玉兒說往後在宮裡散步,是要迷路的。”
皇太極想到大玉兒說的話,本想開口問海蘭珠,想不想去盛京城裡趕集,可又想着,該給她一個驚喜。於是按下不提,之後找了尼滿,讓他去城裡打聽幾時是大集。
三日後,皇帝帶着女眷孩子,和八旗子弟去行圍狩獵,難得大玉兒有身孕不能騎馬,就光在一旁看着別人熱鬧,又或是在姐姐跟着皇帝去騎馬的時候,幫忙照顧八阿哥。
齊齊格自然從不騎馬,和大玉兒作伴,倒還能給她解解悶。
在圍場住了兩天,大部隊要打道回府時,各處都忙着收拾東西,皇帝和大臣們在議事,一時沒到女眷這邊來。
海蘭珠抱着兒子站在帳篷外,望着昔年楓樹林的方向,內務府的人來幫宸妃娘娘搬東西,難免巴結討好,海蘭珠順口問:“你們知不知道,那一片楓樹林,移栽到什麼地方去了?”
那幾人卻道:“那裡的楓樹林,前年就死了,那年趕在皇上來打獵前都清理了,不然有礙觀瞻,怕掃了皇上的興致。”
前年?海蘭珠抱着兒子,心裡不禁一沉,她記得皇太極對她說,樹是挪走了。
偏那幾個奴才,並不知皇帝風花雪月哄女人的心,實話實說:“宸妃娘娘,這兒地薄,樹不能活,也不知是誰興起種的,只勉強熬過大半年。”
此刻,寶清招呼他們搬東西,海蘭珠抱着兒子,緩緩往大玉兒這邊走。
“姐姐不高興嗎?不舒服?”大玉兒見海蘭珠氣色不好,關心地問,“是不是夜裡着涼了,這裡冷得很。”
海蘭珠搖頭:“沒有的事兒,我好着呢。”
此時哲哲過來,吩咐道:“準備回宮了,你們的東西都帶上了嗎。玉兒,你的馬車走得慢一些,老實跟在後頭。”
這邊廂,是姑姑囉囉嗦嗦地叮囑,而營地裡亂糟糟的,大家都在忙着收拾東西上車,娜木鐘終於找到機會,和豪格避開耳目匆匆見了一面。
豪格一臉的鐵青,放低姿態道:“貴妃娘娘,您若助我,來日榮華富貴,必定讓您享受不盡。”
“人活一口氣啊,大阿哥。”娜木鐘眼眉犀利,小心翼翼地盯着周遭的環境,生怕被人發現,冷聲道,“大阿哥,你要做的,就是建功立業,至少能和多爾袞旗鼓相當,若不然將來即便你有機會繼承帝位,多爾袞也能把你打下來,我們豈不是前功盡棄,白忙一場?”
“是。”豪格怒目圓睜,捏緊拳頭。
“內宮的事,我自然有主意。”娜木鐘道,“大阿哥擺正自己的位置,去謀功勳,也別讓你的父親,抓到你的把柄。大阿哥聽我一勸,你阿瑪是情深意重的男人,疼愛自己的女人,而你總在家中虐待妻妾,那日我見苔絲娜滿身的傷痕,實在觸目驚心,難道你以爲,皇帝在宮裡就不知道你家裡的事?”
“娘娘?”
“大阿哥,你要收斂一些。”娜木鐘給他指點迷津,“先學着做個聽話的好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