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蘇麻喇收拾完了大汗的被褥,大玉兒四下再看了遍,命宮人將捂茶的暖籠拿出來,要他們時刻爲大汗準備不燙嘴又溫暖的茶水,如此種種細瑣的叮囑之後,才帶着蘇麻喇離開。
她一路上笑眯眯的,渾身透着歡喜,蘇麻喇小碎步跟在身後,忍不住問:“格格,您到底在高興什麼?”
大玉兒神神秘秘地看她一眼:“往後再告訴你,我大概能一直高興到過年了。”
蘇麻喇噘嘴:“格格就是小氣,連奴婢都不說。”
大玉兒眼眉彎彎:“就是因爲太珍貴,你先讓我自己高興一陣兒,回頭我再給你說。”
對她而言,固然因爲崇拜武則天,而喜歡這個“宸”字,但她更高興的,是皇太極惦記着她所喜歡的。被人看穿心思並不是一件特別好的事,可她喜歡被自己的男人看穿一切。
那日大汗就說,貴德淑賢之類的封號太沒新意,可是姑姑不敢太張揚,認爲體統體面的最好,大汗當時沒說什麼。
“哎呀。”大玉兒自言自語,倏然停下腳步。
“又怎麼了?”蘇麻喇一臉好奇,滿心想知道格格在歡喜什麼。
大玉兒嘿嘿一笑,依然神叨叨的不言語,繼續往前走。
她是在可惜,剛纔太高興了,只看見一個“宸”字,沒仔細看其他的,或許大汗也給姐姐挑了極好的封號,還有這宮名。
那日索尼說,后妃宮名不能亂起,要乾坤位正,循天罡地煞以鎮宮闈,一切但求吉祥如意。
大玉兒一本正經地思量着,她的側宮改成什麼名纔好,若是自己想的名兒,不知皇太極能不能答應。
“格格,你告訴我吧,不然我今晚睡不着。”蘇麻喇不死心。
“那你就醒着唄……”大玉兒毫不動搖。
她們高高興興地回來,見姑姑見姐姐,所有人都察覺到玉兒身上的喜氣洋洋,連海蘭珠都問蘇麻喇:“玉兒怎麼了?”
蘇麻喇也是有心的姑娘了,不能對蘭福晉說,是去了鳳凰樓後突然高興起來,只能搖頭說:“奴婢也不知道,格格神叨叨的,不給奴婢說。”
海蘭珠笑道:“她高興就好,看見她神氣活現的,我也跟着樂呵。”
那晚皇太極雖然在海蘭珠身邊,可第二天一道在清寧宮用早膳時,大玉兒就笑眯眯地坐在一旁,連皇太極都感受到她的喜悅,且她老盯着自己看,不禁含笑罵道:“你魔怔了?”
哲哲在一旁說:“誰知道她怎麼了,前幾日瞧着越發穩重起來,怎麼一夜之間又回到從前了。”
大玉兒不以爲然,現在誰說她不好,她都不在乎。
早膳之後,皇太極上朝,玉兒則帶着雅圖去書房。
哲哲站在門前看她離去,唸叨着到底爲什麼高興,阿黛在一旁提醒:“會不會是玉福晉這個月的月信沒來,心裡想着是有了,又不敢說?”
哲哲心中一喜,忙把玉兒屋子裡的婢女叫來,可結果還是失落了。
哲哲嘆:“罷了,好久沒見她這麼歡喜,高興就高興吧,總是好事。”
這日早朝,又有大臣奏請大汗早日稱帝,皇太極再次婉拒。朝會上商議的是建造兵工廠,以及今年的秋收,退朝後,大臣們紛紛離開,三五成羣地議論着,皇太極爲何還不稱帝。
多爾袞和多鐸被留下,似乎是說朝鮮的事,豪格沒能跟在一旁,總覺得父親更器重多爾袞,心中不平。
嶽託從他身後跟來,笑道:“大阿哥,新福晉可還好?”
豪格冷笑:“年紀太小了,還不懂人事,一碰她就哇哇亂叫,沒趣的很。”
嶽託說:“那伯奇福晉可是人間極品吧,察哈爾的女人,很是會哄人,泰鬆公主把我阿瑪哄的,前幾日差點把腰閃了。”
兩個人一陣大笑,便提及了宮裡的娜木鐘,嶽託說:“這個女人來時那麼張揚,沒想到卻是個老實本分的主,這麼久了,沒見她在宮裡有什麼動靜,還不如之前的扎魯特氏會來事。”
豪格想到昨日苔絲娜傳回來的話,心裡就恨得不行:“那女人精明得很,她一定明白,何必眼下與布木布泰那幾個賤婦搶風頭,要緊先懷着孩子,生下個小阿哥,她的將來就有指望了。”
“看來她若真的生了兒子,咱們就利用不上了。”嶽託冷然道,“大阿哥,你也該端着些,別叫她小瞧了你。”
豪格不屑道:“偏偏這點臉皮,我是不在乎的,但凡能利用,先利用起來。她未必生兒子,若是生了個賠錢貨,到時候就該來求我了,可我不會爲難她,一切的一切,將來再算賬不遲。那娘們兒是個精緻的貨,將來我享用之後,也給你嚐嚐。”
嶽託哈哈大笑,與豪格一道從人羣中大搖大擺地離去。
大政殿裡,皇太極正與多爾袞兄弟倆商議如何對付朝鮮的事。
多爾袞這次走了一趟朝鮮,暗中視察,發現朝鮮大王李倧對大金並非心服口服,他心裡的算盤打得很精,似乎是想保持中立,好在將來見風使舵。
而皇太極的目的,是要讓明朝被完全孤立,讓大金的軍隊可以毫無顧慮地遠征,朝鮮心思活絡,就始終是個隱患,必須將他們死死地踩在腳底下。
多鐸熱血:“大汗,讓我帶兵去掃平他們。”
皇太極擺手道:“沒聽你哥說嗎,他們尚未恢復元氣,窮的可憐,不如再給他們一年半載的時間來恢復。等他們的莊稼長好了,家畜養肥了,我們再去通通搶來,白白有人給我們送糧草,不是很好?到時候,你們再把李倧逼到走投無路,讓他們老老實實地待在角落裡,別癡心妄想。”
多爾袞抱拳道:“大汗之前不讓我帶兵去打,我心中有所怨懟,但這次走一趟,才明白大汗的用意。我們打朝鮮不急,但打完朝鮮,就該正式對付明朝。”
皇太極道:“正是如此,我們最終的目標,還是明朝。”
多鐸不大服氣,故意譏諷:“看來十四哥這次去朝鮮,收穫頗豐。”
皇太極嗔笑:“人家不是連女兒都有了。”
多爾袞大窘,瞪了眼弟弟,不久兩人便退下了。
一路往宮外走,多鐸唸叨:“皇太極倒是深謀遠慮,他在盛京的女人堆裡窩着,也能預想到朝鮮現下的境況?”
多爾袞說:“他的眼線遍佈天下,不然你以爲他憑什麼做大汗?”
多鐸頓了頓,神情凝重地說:“哥,你和外頭的女人能生,爲何與嫂嫂她們不能生?會不會你的貝勒府裡,全是皇太極的眼線,他們給你和嫂嫂下藥?”
多爾袞倒也不敢輕視,可他已經排查過無數次,家中當真毫無異常,他嘆氣:“別再提了,你嫂子會不高興。”
眼瞧着秋風越來越急,皇太極一年沒帶兵,渾身不自在,便想在大雪天前,出去活動活動筋骨。
這日早膳時,與哲哲提起要帶人去狩獵,話還沒說完,邊上有個人眼睛都亮了。
哲哲笑悠悠道:“誰都去,就不帶你去,去年你闖的禍,外頭到現在還在傳說,你要再闖禍,我能被你活活氣死。”
大玉兒一臉無辜地看着姑姑:“我怎麼沒聽人說?都是誰在說?”
早膳之後,皇太極趕着去上朝,都走過鳳凰樓了,大玉兒忽然從身後追過來,一臉甜蜜的笑容,手裡拿着一把小巧的剪刀,踮着腳將皇太極帽穗上抽絲的穗子絞了。
這天下,也就自己的女人,拿着利器面對自己,皇太極會毫不緊張:“你眼睛倒仔細。”
大玉兒歡喜地說:“那可不,你的事我都放在心上呢。”
皇太極嗔笑:“回去吧,這幾日天涼了,去書房坐着,記得添衣裳。”
大玉兒點頭,乖巧地問:“你帶我去打獵嗎?”
皇太極含笑:“你保證不再打人,就帶你去。”
大玉兒抿了抿脣:“那你也保證,別再……”她還是沒敢說,轉身吩咐尼滿,“趕緊送大汗去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