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然而我們卻無心去顧及這最後的圍殲戰,慘烈之戰後,我們全連已經幾乎拼得差不多了,二百八十八人的加強機動步兵連在集合清點之後,僅存一百三十人。可謂是傷亡慘烈。但不管怎樣,儘管損失如此之大,全連折損一半之上,但我們並沒有丟失陣地,我們和海軍陸戰隊第1旅所屬陸戰偵搜連一起並肩作戰,不僅英勇地擋住了敵人瘋狂的進攻,而且還是成功的擊潰了敵人,這是誰也無法否認的事實。

我的排幾乎打殘了,全排四十七人僅僅活下來十九人,而且幾乎是無人不帶傷,2班更是幾乎損失殆盡,全班倖存者僅僅只有四人,林深河班長也犧牲了。

我看着面前的戰士們,眼淚忍不住流下去。去他媽的“男兒有淚不輕彈”吧,我的哭泣讓那些戰火硝煙中百折不彎的鋼鐵漢子們無不是愴然淚下。有詩爲贊“軍歌應唱大刀環,誓滅胡奴出玉關。只解沙場爲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又有詩曰“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雖都是說男子漢大丈夫當以家國爲重,熱血男兒當從軍報國,戰死沙場爲榮,何必在意埋身何處,可是當我們面對戰友們的犧牲時,我們怎麼也無法不去流淚。

不知道是誰哭出了聲,全連倖存的百餘名漢子無不是潸然淚下,慟哭失聲。要哭就哭,何必讓悲傷埋於心間。望着這些抹淚而泣的弟兄們,驟然之間,我覺得自己幾乎虛脫了,自從鏖戰開始以來那盤踞在身體裡的力量此時一下好象全煙消雲散了一樣,我整個人完全就被抽空了精神。哀傷佔據了我的心扉,連長死了,二班長陣亡了,小劉也犧牲了,連裡許多熟悉的戰友都不在了。我怎麼能夠不去憂傷。

裝甲14旅的戰友接替了我們的防務,他們派出一些戰士幫我們打掃戰場,對於袍澤的犧牲,所有人都感到悲傷。這些打掃戰場的指戰員小心地收殮陣亡者遺體,看着冰冷的裹屍袋包裹住那曾經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我的心裡更加的不是滋味了。我異常的憂傷,我不知道爲什麼。儘管那些吶喊着向前,秋風橫掃落葉般消滅敵人的裝甲14旅的指戰員們在衝過這片疊滿屍首、被炮彈炸得滿是彈坑的陣地時,無一不向我們投來欽佩的目光。

塗着裝甲14旅“惡龍”徽記的裝甲戰車一輛接着一輛的駛過,隆隆向前,坐在戰車上的裝甲14旅的官兵們發出陣陣的歡呼“幹得好,85師的兄弟們!”……“相信我們,我們會用那些狗孃養的猴子們的鮮血來祭奠英雄的!”有人跳下車來,揚起的拳頭輕輕砸在了我們的肩頭,這是親密兄弟之間的問候,這種彼此的沉默欣賞與無聲贊誇比什麼話語都更是能夠讓我們感到欣慰。我哽咽了,有人拍了拍我的肩頭,衝着我豎起大拇指。

“全體都有,唱陸軍機動步兵第85師師歌……”陳鴻扯着乾啞的嗓子,發出一聲如同受傷野獸樣發出的乾嚎,“磐石之歌,預備,唱!”

“山河壯麗旌旗飛揚,勝利號角嘹亮吹響,將士步伐一往而前,刀槍寒光涌動如林,吾等精銳軍威雄壯,所向披靡勢不可擋……”百餘名戰士吼出的歌聲在夜幕下嘹亮,我流着淚,大聲得狂吼着,熱血在澎湃,在激昂。

什麼是軍魂,這就是軍魂,軍魂在,則軍威在,則不會垮。雖然我們痛哭失聲,儘管我們的歌聲有些不成調,但這曲《磐石之歌》卻一如以往樣的吼出了我陸軍85師的士氣,吼出了我們的軍魂。那飄揚的戰旗上,永遠駐留了犧牲同志的英魂,他們的鮮血染紅了這面旗幟,讓本是鮮豔如血的戰旗變得更是猩紅血紅。“問爲什麼江山美如畫,因爲英雄的鮮血染紅了它。”

《陸軍戰史》是如此記敘這場戰鬥的:“在發現敵有進逼卡貢安一線第42集團軍側翼之企圖後,陸軍機動步兵85師所屬步兵253團第1連當即與海軍陸戰隊第1旅所屬偵搜連相配合,以積極之行動、果斷之動作實施主動防禦……1連1排在實施遲滯防禦之後,會同主力退守五號高地附近構築防禦線……該連在連長孫武安陸軍上尉陣亡、連部損傷近半的情況下,依然頑強地堅守住陣地,雖屍山血海亦在所不惜……

敵印度陸軍第18平原機步師‘溼婆’裝甲營及印度尼西亞國民軍一部與五號高地之守軍激戰徹夜,竟無法突破該部防禦陣地半步……自卡貢安一線揮軍南下之陸軍第42集團軍所屬裝甲14旅抽出兩營之兵力火速南下,與陸戰第1旅形成南北對進之勢……鏖戰近兩小時,增援之陸戰隊率先突破敵之防禦,北線之裝甲14旅亦打開局面。兩股大軍迅速對敵形成合圍,五號高地之戰局則就此逆轉……

此戰之中,步兵253團1連及海軍陸戰隊第1旅所屬偵搜連表現可圈可點,雖在兵力及火力上處於劣勢,然兩連之官兵毅然堅守陣地,死戰不退。面對敵之坦克進攻,守軍官兵以堅強之意志,勇敢之精神,頑強之作風與敵人相鏖,利用有限之反戰車火力對敵坦克實施打擊。雖敵炮火炙熱、坦克逞兇,但卻無法前進一步……危急時刻,守軍官兵毅然發起白刃衝鋒,兩連官兵高呼口號,躍出戰壕,於敵之流彈飛矢中奮勇向前,雖傷亡慘重,然卻使敵心大駭,以至於面對區區三百勇士之堅決衝鋒,敵竟相互踐踏,豕突狼奔,其形狼狽……如此果斷之刺刀衝鋒,亦爲前指方面通電錶彰……”

《陸軍戰史》並不可能將所有的細節都記敘進去,譬如二班長犧牲的一幕。其實關於二班長的犧牲,我並沒有看到他英雄的一幕,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來自三班的路一鳴副班長的描敘,當時他距離林深河班長只有不到十五米。

當時我們端着刺刀衝向了敵人,在我們閃着寒光的軍刺前,敵人紛紛開始潰散逃命。在現如今的戰場上,技術代差似乎已經可以決定一場戰鬥的勝負,似乎戰爭就如同電腦遊戲一樣的輕鬆,穿着乾淨整潔制服的‘先生’們如同紳士一樣,坐在電腦操控臺前,閃着熒光的屏幕上不是數字就是符號,要不就是字母,總之沒有一絲能夠和“戰爭”這個血淋淋的字眼聯繫在一起。那些‘先生’們也只需要如同玩遊戲一樣,將各種個樣的符號去和數字、字母聯繫在一起,然後輕輕鬆鬆地摁下鍵鈕,biu,一切便都結束了。似乎在多數人的眼裡,現代戰爭就是這樣,就算是最爲辛苦的步兵也不過就是坐在帶有空調設備的裝甲戰車內,或者是在飛機的掩護下踏踩着被‘先生’們給炸燬了的房屋廢墟前進。

然而顯然這一切都不對,至少當我們發起白刃衝鋒的時候,對於現代戰爭的所有理解全部轟然倒塌,這如同二戰,甚至更早一點的戰爭中才會出現的一幕如今真切的發生的時候,敵人嚇壞了,他們甚至忘記了抵抗。而我們的刺刀也在這一刻捅開了他們的陣線,擊垮了他們心底的‘防線’,讓他們崩潰了。我們的這番如此‘瘋狂’的行爲,在讓敵人恐懼的時候,也激勵起了我們的士氣。許多受傷的戰士紛紛掙扎着爬起身來。林深河便是其中之一。

林班長的左腿此時已經根本無法動彈了,一塊炮彈皮從大腿根部打入,又從膝蓋處飛出,雖然沒有沒有切斷動脈血管,但卻削去大腿處的皮肉,整個膝蓋以上一片血肉模糊。雖然他掙扎着爬起身來,但卻只能一瘸一拐的蹦跳着或是爬行着,拖着傷腿,他走起路來實在不方便。這個時候,路一鳴副班長帶着兩名戰士從後面衝了上來。

按照路副班長的說法,當時他看到林班長的傷腿時,整個人都駭住了,因爲那條掛着斷裂的肌肉組織和作戰服碎片的左腿已經不能算是腿了,於是他趕快帶人過去,在簡單的幫林班長處理了下傷口之後,路副班長便是讓一名戰士幫忙攙扶下林班長,將其後送,然而林班長卻是拒絕了路班副的幫忙,他讓路班副趕快帶人往前追擊,不要顧及自己。左右爲難了一番之後,路班副便是帶着戰士繼續向前追擊。就在這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