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坡上的觀察哨只發出了這一聲告警,便是再無了聲音。電臺內的沙沙電流聲讓驀然一驚的我連忙扭過頭去,只見那座不過數米之高的土坡已經完全成爲了一片火海。顯然敵人的炮彈擊中了這個觀察哨。
我的眼睛一陣發澀,“媽的,這煙太燻人了。”我抹了把眼淚,嗆了聲,對一旁的冷班長說道。
趴在那裡看着土坡發愣的冷班長在呆了一會兒之後,忽然扭轉頭來對我說道,“排長,我帶人上去吧,我們不能沒有這雙眼睛。”冷班長說得很是堅決。
我看着那片燃燒着的土坡,再看了看遠處閃動着的紅色熒光,那是敵人主戰坦克上的紅外燈,艱難地點了點頭。“自己多加小心吧。”我緊緊地握住冷班長的手,良久才鬆開。
一輛坦克、三輛坦克,更多輛的T-90出現在地平線處,電臺內開始響起了一片情況報告,我也將我們排的防禦正面的情況通報給了兄弟排,從目前的彙總情況來看,敵人以至少兩公里的攻擊寬度向我們發起了猛烈的攻勢。
冷班長的身影消失在大大小小的彈坑之間的時候,敵人的進攻隨着一顆信號彈的騰起而全面開始了。我第一次感覺到什麼叫“阻擊戰”,僅僅從炮火的強度來看,今天的戰鬥顯然要比之前我所參加的每一場戰鬥都要激烈。數十輛坦克、戰車轟鳴着直衝過來的時候,那場面的確很是震撼,整個大地都在顫抖,甚至趴在散兵坑中的我整個人都在微微顫動着。胃部的不適讓我一陣乾嘔。
咻~咻~的尖嘯聲中,又是一輪炮彈砸落下來,巨大的爆炸聲充斥着我的耳道,刺痛了我的耳膜,以至於我不得不長大嘴,竭力忍受着這刺痛腦袋的巨響。隨着這輪炮火的覆蓋,敵人的坦克羣開始了衝鋒,柴油發動機震天動地的咆哮聲中,成羣的戰車用它們的履帶碾壓大地,如同發瘋的象羣樣從來。綠幽幽的夜視儀屏幕裡,那灰乎乎的輪廓漸漸清晰起來。圓頭圓腦的炮塔處一陣閃亮的白光,行進中的炮火轟擊。“注意掩護!”我發出了告警。
如此遠的距離上採用坦克自瞄炮火掩護,只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掩護機動部隊的高速插上,果不其然,從敵人的坦克羣后,十餘輛步兵戰車驟然前插。
“注意敵人的下車步兵,反坦克火力準備!”連部方面傳來了命令。側翼的陸戰隊已經和敵人的掩護步兵交上了火。手榴彈、迫擊炮的爆炸聲接連不斷,敵人的小股步兵在陸戰隊員們的抗擊下,始終無法前進。
“接火,接火!”電臺內的呼叫聲開始接連響起,我注意到3排已經和敵人的一股部隊交戰了,有火箭彈呼嘯而出,直撲向那些敵人的裝甲車。
啪啦啪啦-嗤嗤-從戰車的兩側煙幕彈發射器處打出的煙霧彈接連地發生空爆,彌散開的氣溶膠霧遮蔽起了戰車的身影。那煙幕中不時飛出的子彈告訴着我們,敵人還在,他們還在前進。隨着敵人逐步接近,戰鬥也愈發的激烈起來。
“注意,目標敵人坦克羣,紅箭準備!”隨着連部的命令,連直屬火力支援排-反坦克班的那些紅箭反坦克導彈發射車開始進入位置。
“發射!”吼聲落地,火焰騰出,橙紅的尾焰從裝設在東風鐵甲高機動車車頂上的發射筒後噴出,採用串聯反裝甲戰鬥部的紅箭-9L重型反坦克導彈瞬間如同流星樣地直撲向自己的目標。
“攻擊脫離!攻擊脫離!”發射完導彈的東風鐵甲迅速脫離發射位置,滿地的泥濘之間,這些越野性能極強的吉普如同水田裡的青蛙樣蹦蹦跳跳地衝馳着,泥污糊滿了車身,讓扁平如蛤蟆樣的車身更是難看到了極點。
敵人反擊的炮火幾乎就在紅箭-9L呼嘯而出的同時便是開始了,105毫米自走榴彈炮對着東風鐵甲脫離的位置猛烈的炮擊着,炸起漫天飛舞的碎泥。
“我操,他們吃肉,我們捱打。”鍾飛對反坦克班的“獵-殲”作戰模式感到很是不滿,因爲敵人的反擊炮火壓根就沒有傷害到那些東風鐵甲發射車的一絲皮毛,倒是將炮彈砸向了我們這裡。看着那些混亂蛇形的敵人坦克,鍾班長忍不住罵聲了起來。本來也是,他們打完了就溜,我們留在這裡被敵人的炮火攻擊,怎麼也令人感到不公平。
在威力巨大的紅箭-9L的面前,T-90完全成了羣瘋跑的犀牛一樣,四下機動。‘窗簾-1’電防護系統在報警系統想起的同時,便是開始‘竭力’地發揮出自己的作用,無論是煙幕拋射系統還是光電干擾系統,在面對‘破甲利劍’的襲來的時候,紛紛的展開工作。然而和99G系列戰車不同的是,雖然可以主動干擾系統對來襲的飛彈進行壓制,但本身就是‘猴版’的出口型T-90根本就沒有能夠發揮出‘窗簾-1’系統本身的性能,更何況,任何時候,戰車手的本身素養纔是決定一輛坦克在面對反裝甲武器時‘是生是死’的關鍵。儘管不斷地有煙幕彈炸開在空中,但絲毫無法阻擋那可怕的“致命之吻”
挾風帶火而來的飛彈在空中劃出致命的弧線,那是死亡的擁吻。羽煙彌散開的白色痕跡在夜空中糾纏出軌痕。那閃過的白色澄亮讓我感到這場戰鬥是那樣的充斥着美麗感覺。
貫甲聲永遠都是那樣尖利,和我小時候坐在講臺下所忍受的老師手中的粉筆在黑板上摩擦出的刺耳聲一樣,我皺皺眉頭,那種金屬交鳴的淒厲刺響實在讓人坐立不安。然而這個時候,這種聲響卻是如同天使降臨時的彌撒聲一樣讓我感到心安。近距離上紅箭-9L擊穿T-90的正面防護裝甲並不是什麼難事兒,更何況此時印度人手中的T-90壓根就和傳統意義上的T-90是兩回事。
爆炸、火球,掀飛的炮塔,那裹挾在火光中的濃煙,似乎給我震撼感的也就這些,我實在是無法去欣賞紅箭斬首T-90時的綻放美麗,因爲敵人的自走榴彈炮鋪天蓋地傾瀉下來的炮火此時完全讓我們擡不起頭來。
從來都是我們看着自己的炮火壓制敵人,驟然之間當我們淪爲被壓制的一方時,我還真有點不適應。應該說印度人的炮火還是極爲炙熱而猛烈的,短短數分鐘內,我們這邊便是落彈百餘發,雖然準確度有那麼點‘欠佳’。
我埋頭忍受着敵人的炮火轟擊,那些榴彈和火箭炮彈不斷的落下,熱浪一波接着一波地如潮水樣涌動,烘烤着晚幕下的夜空,到處都是紛飛的破片。3班的一個機槍組窩在散兵坑中躲避炮擊的時候,在敵人的炮火中結結實實的捱了枚炮彈,連人帶槍在火光中消失不見。我的牙關驟然咬緊,我發誓,這筆血債我要讓敵人用雙倍的代價來償還。
敵人的步兵戰車並沒有遭到紅箭-9L的打擊,因爲對我們來說,那些T-90纔是主要的目標。當那些身材低矮的T-90在柴油發動機的轟鳴聲中左右機動蛇行的時候,一輛輛裝甲運兵車、步兵戰車卻從兩翼兇猛地直撲過來。
“敵人步兵,敵人步兵!”當那些敵人的下車步兵開始從戰車艙內躍出的時候,我們意識到,該是我們登場的時候了。
一串串身影在那些步兵戰車的掩護下向着我們這邊蠕動,隨着機炮的掃射,敵人前進的步伐明顯加快了。“注意展開火力,迫擊炮,注意,轟擊敵人的鋒線。”
“目標點二,無需修正,預備,放!”架設在散兵坑內的82毫米迫擊炮和60毫米迫擊炮紛紛開始轟擊。炮彈出膛時,那沉悶的-砰砰砰-聲不絕,落下的迫擊炮彈炸起接連的火光,塵煙、碎泥中,敵人的腳步變得混亂。
“機槍,注意壓制!”我的話音才落地,12.7毫米重機槍便是開始掃射起來。噠噠噠-噠噠噠,很有力的節奏,子彈咻咻咻地在夜幕中飛竄,我看得見那些奔跑的敵人被打倒,他們的身體騰起陣陣的血霧,然後整個人就一頭栽倒。有人整個腦袋都被12.7毫米口徑彈給打得稀爛,剩下個頭盔還扣在沒有腦袋的屍體上,那半截脖子頂着個頭盔的模樣的確很是詭異。
迫擊炮彈如同雨點樣的接連不斷的落下來,點燃起熊熊不斷的烈焰,雖然相比於105毫米以上的大口徑重炮帶來的毀滅性的殺傷,82毫米迫擊炮或者60毫米迫擊炮的殺傷力有限,但此時這些炮彈卻是成了我們的強有力的依靠。
敵人掩護進攻的炮擊並沒有停止,他們用大口徑重炮掩護着部隊的進攻。122毫米火箭炮潑灑的彈雨如同冰雹樣的降臨下來。那一抹抹沖天而起的火柱幾乎讓被照明彈刺亮得一片灼光四射的天幕變得是火紅一片,看起來就像是夕陽一樣的如血腥紅。那炮火帶來的涌動着的烈火則是肆無忌憚的舔舐着我們的陣地,面龐被燻烤得陣陣發痛。